卢茨法拉如今穿着宫廷魔法师的制式服装,使用魔法,也算是家常便饭。
他伸出手,隔着一段距离。
角落里,蜷缩的人影似乎若有所感。
那人回过头。
卢茨法拉冰蓝色的眼瞳,一头扎进碧绿色的,梦幻森林。
-+-+-+-+-+-
如果卢茨法拉没有记错,这里——苍白荒原郊野,并没有森林存在。
这里多风沙,常年看不到什么雨水。
当地人几乎完全依靠地下水为生,偶尔,才能在洪水爆发时,见到什么是河流。
但眼前却是与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场景。
花草树木鲜活而茂盛。
耳边是虫鸣鸟语,涓涓流水,风轻盈吹过,卷起他的衣袖边缘,翻滚波浪。
周围的森林仿佛活着一般,可以看到各种动物,漫步其中。
老虎令他恐惧,鹿群让他震撼。
沿着林中似有人走过的小路,不断前进。
卢茨法拉停在一处悬崖边。
这是一个幽深山谷的高处,翻过边沿,就将深入其中。
在那山谷中,有一个人,正站在苍翠如同宝石的湖边,执杆垂钓。
觉察到有谁抵达这里的一瞬间,那人转头,看到了擅自闯入的某人。
卢茨法拉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发现对方不见了。
下一秒,他坠落下去。
从无尽的苍翠森林,坠入无穷的浩瀚海洋。
溺水。
窒息。
无物抓住和支撑脚下的恐慌与绝望。
一只手突然出现——抓住卢茨法拉的衣服领子,拎小猫一样,把他拎了起来。
悬在空中。
无数的水滴顺着他的身体落下。
周围也下起一场雨。
哗啦啦——
越下越大。
雨水帘幕一般,必须的冲刷。
-+-+-+-+-+-
白鸽子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病房。
在这里,有一个穿着奇怪的家伙。
那是一个男青年,穿着奇异风格的长袍,粉红色的长发散落在周围,仿佛活的,章鱼的触手。
他抽搐着,瘫坐在椅子上。
有生锈的锁链,捆绑并束缚他的身体,手、腿脚、脖子,到处都是长久佩戴镣铐,留下的痕迹。
那家伙睁开眼睛,血顺着脸流淌,发出凄厉的,满是疼痛的吼叫。
而后,一个人打开不远处的,病房的门,走了进来。
“你还活着,白鸽子。”
她抬起头,视线仍旧纠缠在那些粉红色的头发上。
那些头发四处攀爬,触碰到她垂在床边的腿,不仅没有绕开,反而大胆爬上来,蛇一样,逐渐勒紧的缠绕。
见自己没有吸引对方的注意,来人发出沉重的叹息,继续说道:“白鸽子,这里是特殊理疗单位的实验楼地下病房。”
听到这话,白鸽子终于决定看一眼,这次,是谁来为她做情绪测评。
对上病态的,无神的眼瞳,来人用力吞咽了一下唾沫。
“看到你是清醒的,我非常欣慰。”那人一边靠近病床,一边说,“最近半个月,你的数据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稳定。我相信,你确实趋于康复。如果月底的情绪测评结果,持续拿到十个良好,你就有可能摆脱高危的标签,转去普通康复中心。”
白鸽子,只是沉默的老子的对方。
那家伙的脚下,踩到了男青年的头发,它们疼痛,扭动,无人看到。
见白鸽子垂下视线,来人试图再次调动氛围。
“我知道,有很多人,说了这样的话。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次,只要你的数值稳定,就可以在异常人士保护法的推行期,顺利离开!”
白鸽子已经不在乎自己是否可以离开,是否能够被评定为“安全型”。
作为异常人士,已经这么多年了。
她适应实验,远超过普通的人类社会。
白鸽子的视线再次落在病房中央的椅子上。
这家伙已经出现有一段时间了……
她没能继续思考,因为来人突然靠近,并抓住了她得了肩膀。
“——看啊!”那家伙大叫道,“你们看啊!”
白鸽子知道。对方正对着病房里的监控摄像头说话。
“这孩子作为特殊实验个体,已经太久没有成长了!我们不能一边将她故意培养成孩子,以方便异常人士实验研究,另一方面,又指责她不够成熟,完全无法成为人类社会需要的,可以独立自主生存与相互帮助的成年人!”
药剂混合在一起的,轻微的刺鼻味道,白鸽子十分熟悉。
她看到此人身上的实验服,新老痕迹,堆叠在一起。
墙角高处,喇叭里,传来烦人的电子音:“博士,请你冷静一点。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对实验对象产生任何感情。”
那人站直身体,松开手,背对白鸽子,跟喇叭对峙。
“你怎么能就这样说她是‘实验对象’?这是一个人!一个曾经不得不被特殊光线照射,导致了特殊病变的,我们的同类!”
“博士,你也说了,是‘曾经’。”喇叭里的声音说,“我们都知道,4061号实验体,已经是无法逆转状态的样本。把这种‘东西’放归人类社会,不仅是对人类的不负责任,更是对她的摧残。”
“人类,就应该跟人类学在一起生活——”
“博士!”喇叭里传来响亮的,刺耳的,电子长音。
“博士,你不要再闹了。”
喇叭说:“你当然可以对院长的安排不满意。但这里是异常人士疗养院,不是随便哪个能够允许我们意气用事的地方。”
白鸽子看向沉默者的背影。
“她正注视着你。”
喇叭话音未落,那人便惊恐的转身,后退了几步。
白鸽子原本想想要安慰对方几句,说些诸如“没关系”、“这样也挺好”、“不必为了我走到这一步”之类的话,看到这样的情况,便闭上了嘴巴,把话一如往常,全部咽了回去。
她笑了笑。
看上去,大概是恐怖的。
因为那家伙用逐渐惊恐的眼神盯着她,慢慢后退,离开了病房。
“……很无聊,对吧。”白鸽子在房间里的男青年,不再哀嚎的时候,如此说到。
那家伙似乎终于有点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