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点，要撞上去了！前面是钟楼啊！钟楼啊！”
我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但瑟茜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从钟楼的窗户缝里穿了过去，最终我们降落在了瑟茜那间已经被果冻淹没的炼金室里。
还没等我从免费的高空滑翔体验中缓过劲来，一张纸就飘到了我的脸上。
“这是什么？让我看看……呃，‘关于最大限度榨取实验体001剩余价值的排班表’？”
我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鉴于样本001的特殊性，为确保其身心状态的稳定，以便进行长期高强度的炼金术实验研究，特制定本排班表，由监督者确保其绝对执行。”
下面是那密密麻麻的时刻表：
06:00-06:30：起床与清洁
07:00-07:15：进行“营养块II型”的喂食实验观测
07:30-08:30：晨间运动（测试其身体对眩晕的耐受性）
09:00-11:30：实验
12:00-13:00：午休（陪睡以确保能获得高质量的深度睡眠）
13:00-14:45：思想汇报（每日不得少于五千字）
15:00-15:05：下午茶时间（负责端送茶水）
15:10-18:30：实验（课题待定）
18:30-19:00：晚餐
19:00-22:00：晚间观测（包括但不限于体液采集与生理反应监测等）
22:00-22:15：实验室清洁（作为被观测对象，保持实验环境的整洁是应尽的义务）
22:30： 准时就寝（附带监控）
……
我拿着这张纸的手都在抖。
这……这是什么？！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这比我前世那些社畜还要惨一万倍吧！他们至少还有工资拿，我呢？！
这个疯女人！她是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抗议！我反对这份毫无人性的且充满了压迫和剥削的排班表！我是一个人，应该有权决定自己的作息！”
“驳回，抗议无效。该排班表的制定完全基于效率的考量，可以最大化利用样本001。”
“什么效率？！这根本就是虐待！我绝对不会遵守的！”
“这么说，你需要‘监督者’的协助了。”
监督者？
那是什么？
“出来吧。”
我身后的阴影里，一个娇小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了出来。
白色短发的褐肤萝莉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说是“盯”其实不太恰当，毕竟她的双眼正被黑色布条蒙着。
但是个物种都能看出来她此刻对我很不满。
若非不是她手中那柄比她整个人都大两圈的巨斧，你觉得就凭瑟茜这个我一拳就能……呃，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能把我捉住献给溟吗？
“萨特有权对任何不遵守排班表的行为进行‘物理性纠正’。”
物理性纠正？
萨特默默举起了她手里的巨斧，斧刃闪出一道令人心悸的寒光。
“等、等等！我觉得我们可-可-可以再商-商-商量一下！”
我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
毕竟生命是革命的本钱嘛。
“萨特小姐，您看我们都是文明人，没必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对不对？有什么问题呢我们可以坐下来喝杯茶，好好聊聊……”
“你看啊，我最近呢身体不适，总不能跟着瑟茜小姐瞎闹腾，对吧？万一我躺板板了，对于瑟茜小姐来说也是得不偿失的嘛……”
“求求你网开一面吧，萨特大人，您让我干什么都行！包括……包括……”
请问，吻一个常年不穿鞋子且沾满灰尘的脚不会得什么怪病吧？像是脚气味的口腔溃疡？
萨特歪了歪头，不屑已经通过她的嘴角溢了出来，对着我比划了一个国际通用的侮辱性手势。
“卧槽↗？你？！你别敬酒不吃……”
“呼呼呼~~~~~~”
萨特将巨斧在空中挥舞了一下，用斧刃的侧面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脸。
“别介嘛，哈哈，开个玩笑，small joke。”
她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再废话，就砍了你。
我立刻“心甘情愿”地把那张排班表叠了起来，“满怀高兴”地揣进怀里。
“我觉得……这份排班表制定得非常科学合理，充分考虑到了我的身心健康和瑟茜大人您的研究需求，我坚决拥护，一定严格遵守！”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这番发自肺腑的宣言。
“很好，样本001，跟我来吧。”
萨特也收起了斧头，重新融入了我背后的阴影之中。
靠，这特喵比背后灵还恐怖啊喂！
……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上了比军训还要规律的生活。
每天早上我都在萨特的斧头威胁下准时起床。
然后被瑟茜强行灌下“营养块”，那味道堪比垃圾堆里藏了快1000年，用臭袜子裹住的腐烂蓝纹奶酪蘸上鲱鱼罐头里汁水再食用。
随后再被扔进各种奇奇怪怪的仪器里折磨一上午。
到了中午，瑟茜会命令我躺上床，自己则会因为连续熬夜做研究，累到直接倒在床上把我紧紧抱住，然后沉沉睡去。
少女柔软的身体，带着淡淡药草味的呼吸，温热的体温……
这一切，对于任何一个正常的男性来说都应该是天堂般的享受。
在我眼里好像和地狱没啥区别。
因为……萨特就在旁边看着啊！你敢动手动脚吗？
这种就好像好吃的东西唾手可得，双手却被捆住动弹不得，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一口、一口、一口当面吃掉的心安理得一样难受好吗？
只要我敢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异动，哪怕只是想翻个身，萨特她那柄巨斧就会立刻举起来对准我的脖子。
这哪里是陪睡？这分明是陪斩啊！年纪轻轻就已经和路易十六学习了吗？
我每天都在这种甜蜜的酷刑中，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午休。
但折磨会在今天得到终结。
机会，终于来了。
今天的瑟茜，睡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
而站在床边的萨特，似乎也因为无聊，破天荒地靠在墙边，似乎在打盹。
我的内心一团名为“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了起来。
就是现在！
我小心翼翼地从瑟茜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蹑手蹑脚地拿起了那曾经给我带来无尽羞辱的特制绳索。
没错，就是把我吊在城墙上的那根。
嘿嘿嘿……瑟茜，你也有今天！
今天，我要让你也尝尝被当成火腿一样捆起来的滋味！
我发挥着从各种动漫和电影里学来的极其蹩脚的捆绑技术，对着熟睡中的瑟茜上下其手。
虽然不怎么美观，但应该很结实！
大仇得报！
我拍了拍手，心里一阵舒坦。
现在是时候开溜了。
“哼哼哼，这就是艺术好吧，我说兄弟，你评价一下。”
我下意识对身后拍我肩膀的人做出了回应。
嗯？十分得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我浑身一僵。
萨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此时冰冷的斧刃正架在我的脖子上。
嗯？我现在该说什么呢，才能换来一个无痛的死法。
“哈，别来无恙啊，萨特大人。这房间挺热的，我都出汗了……”
死脑快动啊！！！
冰冷的触感已经从脖子处传来。
“啊……桥头麻袋，萨特大人您误会了。这、这、这并非普通的捆绑，而是一种……一种极其高深的‘存在主义物理睡眠辅助疗法’！”
先说点“存在”啥的稳住再说！
“你看，瑟茜大人日夜操劳，精神力消耗巨大，她的‘存在’因为过度思考而变得不稳定，而这种疗法就是通过施加适度的物理性约束，来强行巩固她的‘自在存在’，从而减少‘自为存在’带来的精神内耗，从而让她获得前所未有的高质量深度睡眠。”
我一口气把这些我“毕生所学”的词汇全都扔了出来。
管他呢，这种情况下我连“意大利面拌42号混凝土”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只有这样，瑟茜大人才能在醒来后以更饱满的精神状态投入到伟大的炼金术研究当中去！我这都是为了她好！”
我慷慨激昂地说道，就差当场给自己颁发一个“感动帝国十大杰出青年”奖了。
萨特的巨斧缓缓放了下来。
然后她竟然……对着我点了点头，让开了一条路。
成……成功了？！
我竟然真的成功了？！
我简直是个（忽悠）天才！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我强忍着内心的狂喜，对着萨特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走出了炼金室。
一离开她的视线，我立刻拔腿就跑！
Freedom！！！我特喵来啦！！！
一路上所有的守卫都在各自的岗位上摸鱼打盹，因此我畅通无阻地一路狂奔，最终成功地逃出了皇宫。
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觉着帝国的“摆烂”方针正确无比。
出来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赚钱！
凭借我这“过人”的大脑和信息差，狠狠在“任务中心”宰上一笔，赚够跑路的盘缠！
……
“城墙站岗”“物资搬运”的任务早被人抢光了。
剩下的都是一些看起来就很危险的，比如“去被哲学污染的区域采集材料”之类的高风险任务。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
紧急委托：清理第七废弃古代研究所
委托人：帝国总务省
任务描述：因城市扩建需要，需对第七号研究所进行彻底清理。
要求：将研究所内所有残留物品、设备、资料等，全部清理。
奖励：5000 E点。
五千E点！这可是一笔巨款！
而且，任务看起来……很简单？不就是打扫卫生吗？
虽然“古代研究所”听起来有点诡异，但这奖励也过于丰厚了吧，为什么会没人接？
难道有诈？
算了，管他呢！
富贵险中求！
……
第七研究所，位于帝国郊外一片荒无人烟的废墟之中。
我按照地图的指示，找到了那栋孤零零的建筑。
出乎意料的是，研究所的内部异常干净。
地板上一尘不染，实验器材摆放得整整齐齐，就像昨天还有人在这里工作过一样。
不是？这还用人清扫？勤快的流浪汉都快把这里打扫完了！
就在我好奇地打量着空无一物的大厅时，上方突然亮起了一阵粉红色的光芒。
大厅的四个角落逐渐汇聚出四道虚影。
“哦，我亲爱的水，你那流动的身姿是何等的温柔，请接受我炽热的拥抱吧！”
靠！吓老子一跳！别突然说话啊！
东南角由火焰组成的肌肉男张开双臂，热情地扑向了西南方向似乎是水流组成的女子。
“呀——！不要过来，你这个粗鲁的家伙！”
水魔像发出了惊恐的悲鸣。
然而她的目光却痴痴地望着那个由岩石构成的敦厚大汉。
“哦，我坚实的土啊，你那厚重的身躯给了我无尽的安全感，请让我用我的温柔来滋润你干涸的心田吧！”
她一边躲着火魔像的追逐，一边向土魔像的方向飘去。
“哦，轻盈的风儿，你为何总是在我身边环绕，却又让我永远无法触及你的身影？我的心早已为了你而无法动弹！”
那个土魔像的目标赫然是前方由旋风构成的轻浮帅哥。
“燃烧的火焰啊！你是我存在的意义，但为何我的每一次靠近，只会让你摇曳不定？难道，这就是爱的诅咒吗？”
……
……
……
哈？
这是什么……新型的马戏团表演吗？
还演的是“四角恋”这种狗血爱情剧？这部剧的编剧脑子是不是瓦特了？
我花了整整十秒钟，才理清了眼前这混乱的多角恋关系。
所以……
火喜欢水。
水喜欢土。
土喜欢气。
气喜欢火。
这……这不就是一个谁也得不到幸福的单箭头恋爱循环吗？！
这是哪门子编剧写的？这都可以直接猜到结局了好吗？设计出这种互相伤害的CP关系，是想报复社会吗？
“我亲爱的水！别跑，让我用我的热情温暖你！”
“呀啊啊！好烫！你这个笨蛋！你想烤干我吗？！哦，我心爱的土，你受伤了吗？让我来治愈你！”
“不、不要过来……你的温柔对我来说是剧毒啊……风儿！我的风儿！等等我！”
“滚开！你这肮脏的泥块！别弄脏了我优雅的身姿！哦！火焰宝贝，看着我，只看着我一个人！”
“闭嘴，你这吵闹的家伙，你把我的火都吹灭了，给老娘死远点！”
……
行，这么玩是吧，好好好。别影响我打扫就……
“轰！”
一个火球在我脚边炸开，我的裤脚瞬间燃起了火苗，随后又是一道水流从我头顶浇下，把我淋成了个落汤鸡。
“你TM……”
“噗！”
一块泥巴糊在了我刚想开口的嘴巴上，随后又一阵狂风把我吹得原地跳了首《天鹅湖》。
救命啊！
我只是来赚个跑路费而已啊，为什么总会莫名其妙地被卷入这种神仙打架的场面里？
我的时薪里绝对不包含给魔像当情感纠纷调解员的费用啊！
“你们这帮家伙都给我冷静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你们看看，火和土不是挺配的吗？水和气也很好啊！你们为什么非要搞这种没有结果的单相思呢？！”
它们似乎完全没有理会我。
在它们的眼中只有自己的爱人，和阻碍自己追求爱人的障碍。
没错，我显然是最大的那个障碍。
“滚开！渺小的人类不要挡着我追求真爱！”
火魔像怒吼一声，一个火球直接朝着我的脸就飞了过来。
我靠！
我一个懒驴打滚，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
这下我明白了。
跟恋爱脑讲道理，是完全行不通的！
这个研究所根本就不是什么废弃设施！
让我想想那个叫啥……呃，被哲学思想异化的地区叫……叫做……
悖谬奇观！
对！悖谬奇观！
火、水、土、气四种元素，只能是那个叫做恩培多克勒的家伙的哲学思想！
而驱动这些元素结合与分离的，是两种最基本的力量——“爱”与“恨”。
现在这里显然是被“爱”的力量所主导。
嘿嘿，果然读点破书是有用的，关键时刻……
喂！别乱砸石头啊！这样真的很不文明！
必须赶紧想个办法！
既然有“爱”，那肯定就有……
“够了！你们这帮无可救药的恋爱脑，相爱相杀很有意思吗？！你们的爱只会给对方带来痛苦，这种自我感动式的爱情，根本就不是爱！”
四个元素魔像的动作第一次停了下来。
“你们就不能……就不能互相离远一点，各自安好吗？”
整个大厅那暧昧的氛围瞬间消失了，一种充满了仇恨的暗红色光芒落了下来。
嗯？这也能行？
“真是令人作呕的家伙！”
火魔像不再追逐水魔像，而是用一种极度憎恶的眼神瞪着她。
“你的存在是对热的亵渎！今天，我要让你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愚蠢的莽夫，你的火焰终将被我的洪流所熄灭！”
“你这顽固的废物，就让我把你吹成漫天尘埃吧！”
“轻浮的空虚之物，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大地的愤怒！！！”
好像……更糟糕了。
我以为启动了“恨”模式，它们就会各走各的，没想到它们直接从“言情剧”模式，切换到了“大逃杀”模式！
“先从你这个多管闲事的人类开始！”
四个元素魔像竟然极其有默契地同时将攻击对准了我。
从四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同时向我袭来。
靠，你你你们冷静点啊！这关我屁事啊？！
冷静下来，伊诺温！
我要做的……就是……
拉怪！
对！拉怪！
“这边，你这个只会玩火的傻叉！”
我一个侧滑躲过了火球，同时对着火魔像比了一个极具挑衅意味的手势，然后立刻转身向着水魔像的方向跑去。
水魔像发出了痛苦的尖叫，身体缩小了一圈。
对不起了，水小姐，别怪我无情了！
“你这该死的石头人！砸准一点！”
“干得漂亮！你们两个继续，不要停！”
我就是，伊利努帝国的走位之王！
不知过了多久，四个元素魔像终于消停了下来。
“可……可恶的人类……”
“我……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它们用最后的力气说出了反派的经典台词，同时化作了无数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中。
我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好险，我竟然真的活下来了。
“咚——”
嗯？什么逼动静？
我循声望去。
大厅一旁架子上一个我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的华丽挂坠盒。
“嗡——！”
盒子发出了剧烈的震动，一道璀璨的金色光芒从箱子的缝隙中迸射而出，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大厅。
在那道金色的光芒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缓缓形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