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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勒斯:水何为“本原”?
叔本华:看,伊诺温阁下。这清澈的水流,它既是生命的恩赐,也是痛苦的载体。万物皆流转,唯有这构成一切的意志永恒不变。
伊诺温(礼貌地微笑):您是说这茶好喝吗?确实,这水质很不错。
叔本华:我是在说更本质的东西。此水并非神祇恩赐,正如泰勒斯所言,水乃万物的“本原”。
溟(懒洋洋的):那就是说我也是水做的?那伊诺温哥哥也是水做的,这个茶杯也是水做的?听起来好无聊。
叔本华:陛下,这其中的意义并非无聊,而是革命性的。在此之前,世界被解释为诸神的喜怒无常或某种不可知的神秘力量。而泰勒斯,他是第一个尝试用一种我们可见的物质来统一解释这个世界的人。他将目光从虚无缥缈的“神”拉回到了现实,这是人类理性的“第一枪”,其勇气本身就充满了悲剧性的壮美。
伊诺温:这个……我能理解他这种“去神秘化”的思路很了不起。但在我们那个世界,这更像是一种早期的猜想,而且这个猜想的漏洞还挺大的吧?
溟:漏洞?说来听听,伊诺温哥哥,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冒犯一位古代先贤的。
伊诺温(感受到背后福柯投来的冰冷视线,头皮发麻):小的不敢!我只是从逻辑上分析……您想,他说万物都是水。那火呢?火和水可是死对头,那水怎么变成火?泰勒斯他老人家没有解释这个“转化”的过程,这不就是这个理论最关键的缺陷吗?
奥特乌米:转化!我听到了“转化”这个词!陛下,伊诺温阁下,这正是帝国效率提升的关键!如果泰勒斯的理论成立,即“万物皆为水的不同形态”,那我们就能建立一个完美的资源转化体系!
伊诺温:哈?
奥特乌米:请看!如果一个公民的本质是水,那么他的劳动和产出都可以被量化为一种水形态的转化消耗!我们可以通过精确控制每个人的饮水量和排汗量,来标准化他们的工作效率!
福柯:真是愚蠢得令人发笑。你们争论的焦点从一开始就错了。那个叫泰勒斯的家伙,他是不是对的重要吗?杂碎(指伊诺温)你指出的那些“漏洞”有意义吗?奥特乌米你那套把人变成水管的方案,更是幼稚可笑。
福柯:关键不在于“水是不是本原”,而在于当泰勒斯说出“水是本原”时,他就在创造一种新的权力,一种话语权。他用一个统一的且看似理性的标准,将世界上所有纷繁复杂的东西全都纳入了一个可以被定义、被解释、被管理的体系中。他取代了神官,成为了新的“真理”的阐释者。你以为你在用逻辑反驳他?不,你只是在他划定的战场里,用他制定的规则进行了一场无聊的辩论。
伊诺温:(我明明只是想吐槽一下古希腊的哲学,怎么就上升到权力批判的高度了?这帮人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溟:精彩。每个人都贡献了非常有趣的观点。那么,为了纪念今天这场关于“水”的愉快讨论,我决定了:从明天起,皇宫餐厅的主菜连续一周全部都是各种形态的“水”。
伊诺温:哈?陛下,您的意思是……汤?
溟:可以是冰激凌,可以是高汤炖菜,也可以是……一杯纯粹的水哦。福柯,你来监督确保伊诺温哥哥把所有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福柯:感谢溟大人的命令!我真是……啊……太感动了!
伊诺温(脸色煞白):就我……我一个人?
溟:对呀。毕竟伊诺温哥哥你对“水”有这么多独到的见解,一定要让你亲身体验一下嘛。
伊诺温:我再也不乱说话了!真的!我只想好好喝杯茶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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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那克西曼德:世界万物源于“阿派朗”
伊诺温:等、等一下,瑟茜小姐!你至少告诉我,这缸像过期果冻一样的东西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它看起来……很有“形”啊!
瑟茜:观测记录:样本001对实验材料的表象产生认知依赖。纠正:此非普通流体,是拟态的“阿派朗”。
伊诺温:阿、阿派朗?那又是什么新的炼金素材吗?
瑟茜:哲学家阿那克西曼德认为,泰勒斯将“水”作为本原过于具体,带有特定属性,无法解释与之相反的事物。因此,他提出,万物的本原应是“阿派朗”——意为无定形者。
伊诺温(身体已浸入流体):无定形?说人话啊喂!这东西明明就在我眼前,摸得到,还能把我泡在里面!这算哪门子“无定形”?!
瑟茜:我们感知到的一切具体事物都只是从“阿派朗”中分离出来的、具有对立性质的有限形态。“阿派朗”本身是先于这些对立,并孕育所有这些可能性的混沌背景。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或性质,因此才能成为一切形态的源头。
伊诺温:所以……这东西就是个……万能素材?什么都可能从里面冒出来?
瑟茜:接近。阿那克西曼德还提出,万物的生成与消亡并非随意,而是遵循必然性与时间的秩序。从“阿派朗”中分离对立的双方,会因此“不正义”而相互补偿,最终回归“阿派朗”,这是一个动态的且有秩序的循环过程。
伊诺温:循环?那你把我扔进去是想观测什么循环?我跟你这锅“汤”的循环路径根本不兼容啊!等等……我好像……真的要“回归本原”了!
瑟茜:现象记录:样本001的介入,以其自身强烈的规定性与“阿派朗”的无规定性产生剧烈反应……
(炼金室发生爆炸)
瑟茜:成功了!不,是超越了预期!样本001,你……你用存在本身,印证了“阿派朗”的理论!“无”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有”的无限可能!啊啊啊……这种认知被彻底颠覆与重构的感觉……就是……就是……
伊诺温:就是……我快要死了的感觉吗……
瑟茜:需要更核心的体液数据来进行解析,我需要那种在生命峰值时分泌的,蕴含无限潜能的温热液体。
伊诺温:等等!你说的那个“体液”该不会是……
瑟茜:为了避免外部污染,需要直接穿刺采集。请忍耐,这是为了理解你如何用存在干扰了无定形的伟大研究。
伊诺温:我就知道!!!你的“研究”和我的“小命”永远是对立的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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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罗泰格拉:人是世界万物的尺度
奥特乌米:陛下,有紧急军情!圣理教会的净化部队已突破芝诺草原,兵锋直指我国边境!据观测,敌军数量约五千,应立即启动帝国一级战备,强制征召所有16至60岁公民……
伊诺温:完了完了,要打仗了!我这小身板上去不就是送菜吗?能不能给我申请个后勤岗位,比如……在厨房试吃军粮?
溟:呜,好麻烦……奥特乌米,你吵到我了,凭什么要按你的说法来呢?
奥特乌米:陛下!此方案是让帝国生存下来的最有效率的方案!是经过严谨逻辑推导的客观真理!
溟:客观真理?嗯……伊诺温哥哥,你觉得呢?我们该怎么做呀?
伊诺温:啊?我?我觉得……呃,能不打最好,实在要打,也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毕竟,命只有一条嘛。
奥特乌米:伊诺温阁下,您的想法是极端利己且非理性的!战争胜负关乎国运,岂能因个人安危而左右决策?我们必须遵循最优解!
溟:最优解?奥特乌米,你说的是谁的最优解呢?对你而言,秩序和效率是最优。对哥哥而言,活着回家是最优。对我而言……能继续抱着哥哥才是最优哦。
奥特乌米:陛下,个人感受怎能与帝国存亡相提并论!
溟:为什么不能呢?我记得有个叫普罗泰格拉的古人说过“人是万物的尺度,是存在者存在的尺度,也是不存在者不存在的尺度”,这句话真有意思呢。
伊诺温:人是……尺度?什么意思?拿人当尺子量东西?
溟:意思是呀,哥哥,对我们每个人来说,事物是什么样子,取决于它显得对我们是什么样子。风刮过来,你觉得冷,它就是冷的;我觉得愉悦,它就是愉悦的。对你我而言,风同时既是冷的,也是愉悦的,这都是真实的。不存在一个脱离了你我感知的风本身的客观冷热。
奥特乌米:陛下,这是危险的相对主义!如果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感受为尺度,那法律、规则、真理都将不复存在!帝国会陷入彻底的无政府状态!
溟:可是现在不就是吗?你看广场上那些人,他们认为站在城墙上摆姿势值150E点,躺着值100E点,走S型路线搬运值得额外补贴……他们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尺度衡量任务和回报,这不正是普罗泰格拉思想最生动的体现吗?对他们每个人来说,他们认定的价值就是他们行动的真实依据。
伊诺温:所以没有绝对的对错?我觉得安全第一没错,奥特乌米觉得帝国存亡至上也没错,陛下您觉得……呃,享受痛苦也没错?只是因为我们的尺度不同?
溟:哥哥真聪明!普罗泰格拉抬高了“人”的主体地位,告诉我们不必盲从神谕或所谓的客观真理,要相信自己的感知和理性判断,意义是由每个“人”赋予的哦。
奥特乌米:可、可这样一来,如何达成共识?社会该如何运转?如果守城士兵觉得“敌人不存在”,难道城门就该一直开着吗?
溟:没错呢。所以普罗泰格拉的思想,既是解放,也是混乱的源泉。它赋予了个体力量,却也导向了混乱。看着我的子民们用千奇百怪的个人尺度来应对共同的危机,这种极致的无序……啊~~~,不就是最甜美的痛苦吗?
奥特乌米:尺度……每个人的尺度……那我的规训……我的效率……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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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形而上”:巴门尼德的“存在论”与“真理之路VS意见之路”
伊诺温:形而上!这绝对是形而上学!只有形而上学才会搞出这么脱离实际,不顾人死活的抽象操作!我是一个活生生的形而下之人啊!
溟:哥哥,你错了哦~。你现在,恰恰是“形而上学”最完美的体现呢!
伊诺温:我都被捆成火腿了还完美体现?!
溟:是呀~。形而上学,顾名思义,就是超越于有形实体、物理世界之上的学问,它追问的是存在本身,是世界的本质和第一原理,而不是你肚子饿不饿,或者城墙结不结实这种具体问题哦。
瑟茜:样本001当前状态,为探究“存在”与“非存在”、“真理”与“意见”提供了绝佳的平台,这与巴门尼德的哲学核心高度相关。
伊诺温:巴门尼德?!又是哪个古希腊的老头?!我现在只关心我存不存在得住!
溟:巴门尼德呀,他指出了两条路,分别是“真理之路”与“意见之路”。哥哥,你想先听哪一个呀?
伊诺温:我现在只想听“活命之路”……
瑟茜:“真理之路”依赖于理性逻辑,其核心是“存在者存在”。这是确信的路径,因为它与真理同行。
溟:也就是说,“存在”是唯一的、永恒的、连续的、不可分割的。它既非过去生成,亦非将来消灭,它就是它,完满而自足。“非存在”则无法被言说,无法被思考,因为一旦你去想去说,它就已经“存在”于你的思想和语言中了。哥哥,你“存在”于此,这是一个逻辑上无可辩驳的事实。
伊诺温:所、所以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瑟茜:关系显著。圣理教会的攻击,基于“罪”“异端”等不可靠的“意见”,这些属于巴门尼德所批判的“意见之路”。而你的“存在”似乎因你内在的某种特质,逻辑上否定了这些“意见”对其“存在”的干涉。
溟:看吧,哥哥,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条“真理之路”!你存在着,无可动摇!而那些试图否定你存在的魔法,不过是依附于感官和流变的“意见”,它们在你这坚实的“存在”面前不堪一击!而我抱着你的时候,感受到的正是这种无可置疑的“存在”!
伊诺温:你的意思是,我当抱枕还当出哲学高度了?成了“存在”的化身?
瑟茜:不!陛下的感受,恰恰是“意见之路”!样本001的存在之所以是真理,并非因为引发你的情绪,而在于其展现出的足以颠覆现有认知规则的客观现象!将他的“存在”彻底解析才是真正行走在“真理之路”上!结论:他应作为实验材料,服务于对终极“真理”的探索!
伊诺温:疯了,都疯了!所以按巴门尼德的说法,变化是幻觉,多样性是假象,只有“一”是真实的?那这帮打牌的,还有我们三个在这里吵翻天,难道都是“不存在”的幻觉?这“真理之路”是不是走得太绝了?!
溟:啊,哥哥触及了巴门尼德思想的困境呢~。如果只有“一”是真实的,那我们所处的这个充满变化与矛盾的世界又是什么呢?这极致的矛盾……正是虚无最美味的调料!
瑟茜:这正是研究的价值所在!你的存在能干扰“意见”,却并未否定这个变化的世界。这表明巴门尼德的“存在”一元论存在漏洞:它无法令人信服地解释现象世界的起源和本质。你的存在很可能就是连接“真理”与“意见”的桥梁。
伊诺温:我不是桥梁,我是伊诺温!你们这两个沉迷形而上学的疯子,快放我下来!!!
溟:去吧,瑟茜,尽情地用你的方式去研究他吧,让我品尝这主动失去的……至高痛苦……啊~~~
瑟茜:实验继续。目标:解构“存在”与“意见”的边界。
伊诺温:巴门尼德你个老贼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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