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抵是还能当几分钟的帝都城防临时总指挥了。
其实可能只有十几秒。
奥古斯丁正一步一步地朝着我所在的城墙走来。
我的手不住颤抖。寒风刮过城墙，手心的汗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嗯……所以这里有洗手的地方吗？
这时候就该轮到舒X佳登场了！能够有效去除99.9%的……
“指挥官大人，那……那、那个怪物已经到城墙下了。”
不行，我现在要专心！专心！
“罪人们，”奥古斯丁扯开低沉的喉咙，“你们生而有罪，此乃源于祖先的堕落，名曰‘原罪’。你们无法凭借自身的意志行善，你们的自由意志早已趋向沉沦，唯有沐浴神恩，接受‘至高理性’的拣选，方能得到救赎。忏悔吧，迷途的羔羊，放下你们那无知的抵抗，跪下，接受神的审判与恩典。”
……
不是……这人在干什么？
阵前跟你讲道理？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个？！
我还以为他有多强呢，搞那么大阵仗就召唤了一个念经劝降的老登？！
我下意识看向教会那边，方才还杀气腾腾的士兵和神官，此刻全都露出了如痴如醉的狂热表情，五体投地地跪在地上。
“呼……Zzzzzz……”
嗯？什么逼动静？
“……我……出完了……给钱……”
“Zzzzzzzz……”
……
我的士兵一个个听得东倒西歪，甚至有人已经发出了安详的鼾声。
晚安，玛卡巴卡……
靠！你们这帮家伙！看看现场的气氛啊喂！！！
（哼。一群连‘灵魂’为何物都无法理解的唯物论者。不过呢，对面那个发光的家伙也好不到哪里去。）
脑海中康德的声音充满了不屑与鄙夷。
“……神之恩典，并非人人可得，此乃‘预定’。善行并非得救之因，而是得救之果……”
（放屁！）
康德姐，你人设之前是这样的吗？
（把人类的道德与幸福完全寄托于一个外在的‘神恩’之上？！这是对人类理性的践踏！）
她的语速瞬间飙升到了每分钟八百字，像一挺暴走的机关枪在我的脑子里疯狂突突！
（什么‘原罪’？人类的道德缺陷源于感性冲动对理性法则的僭越，是一种可以被知性所认识、被实践理性所克服的‘根本恶’！跟什么几千年前的老祖宗有半毛钱关系吗？）
……
（什么‘预定论’？如果一切都被‘预定’，那人类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
（还有！还有，他竟然敢说‘善行是得救之果’？！因果关系都搞反了！可爱的小先生，你现在就给我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真正的至善是道德实践与幸福结果相统一！而不是像乞丐一样，等着某个高高在上的存在施舍一点所谓的‘恩典’！）
我……我的头好痛！师傅，师傅别念了！
“上帝总是试图把好东西给我们，但我们的手……”
我感觉我的脑袋快要炸了！
“住……住嘴……”
“什么？”
“我说……让……让她住嘴！啊，不是说你……”
“观测到样本001出现语言逻辑矛盾……”
“大人，快想想办法吧！”
（小先生，先把我的话转述给……）
“够了！都住嘴！你什么……什么‘原罪’啊，人做错了事不就该自己负责吗？你这是……这是典型的‘甩锅’行为！还有……那个什么‘善行是结果’啊？！你这……你这逻辑不通啊，这不就等于说‘因为我考上了大学，所以我才开始努力学习’一样吗？”
呼，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没看错吧，奥古斯丁的身体似乎……闪了一下？
“样本001，你什么时候对奥古斯丁的《忏悔录》和《上帝之城》有这么深入的研究了？”
不，我没有！我只是个被迫的传声筒啊！
（可爱的小先生，虽然你的转述毫无严谨性可言，并且遗漏了我其中至少百分之九十的逻辑推演过程……但是……干得不错。）
呵，我唯独被您表扬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非常要命的一件事情是……
奥古斯丁明显红温了。
对，物理层面的红温了，整个身体释放的光芒从一开始的亮黄色变成了橙红色。
“【原罪】！”
一个冰冷的声音仿佛在我的灵魂深处响起。
这是……技能？
……
啥呀这是，无事发生？
奥古斯丁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
“你、你别整这些神神秘秘的我跟你说，小爷我不怕你知道吗？”
“啊……”
瑟茜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双手抱住脑袋缓缓地躺了下去。
她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喂！瑟茜！你怎么了？！”
我赶紧扶住她。她的脸色变得像雪一样苍白（好像之前也是这么白？），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好、好强烈的……精神……干涉……他试图……在我的脑海里……强行写入‘罪’的定义……”
哈？这么可怕的吗？！
那我为什么我刚才一点屁事都没有？！
（啊啦，我差点忘了。可爱的小先生，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游离于这个世界‘哲学体系’之外的‘异常’。所以，奥古斯丁这套判定体系，在你的面前是完全无效的。）
原来如此！
那这岂不是说，我现在是无敌的？
啊哈哈哈，物理攻击不在我就是最强的！
底下的奥古斯丁似乎更为……红了。
略略略，你过来啊！
奥古斯丁他放弃了继续对我进行精神攻击，转而缓缓地举起了他的右手，一把由光所构成的长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光剑径直朝着我的方向斩了过来，紧跟着呼呼的破空声！
我靠，无耻老贼，竟敢偷袭！看我如何收拾你！
嗯……但这好像是魔法攻击吧……
哎呀我靠，骇死我力！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一分为二，提前结束这操蛋的总指挥生涯时。
一道娇小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溟陛下！您终于肯来救您的抱枕一命了！
那道光剑以飞一般的速度袭向溟的面门，而溟不慌不忙，只是略微抬起食指。
光剑狠狠劈在了溟那根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食指上，随后瞬间消散，碎裂成漫天的光点，掀起一阵阵气浪翻涌。
我预想中那惊天动的魔法对轰场面完全没有出现。
“叮。”
一声轻响。
仿佛是水滴落入了平静的湖面。
……
就……就这么没了？
魔王大人原来这么深藏blue啊，您该早说啊，不然微臣就不天天跟你顶嘴了，哈哈哈哈……
所以我死的时候能不能埋在我别墅的花园里？
“太轻了，一点都不痛。你，好弱。”
溟说完，竟然还露出了一副陶醉的表情，甚至还发出了若有若无的呻吟。
……
我的三观，在这一刻，碎得比那把光剑，还要彻底。
这个女人……
真的是个……无可救药的……抖M啊！
虽然溟轻描淡写地挡下了一击，但奥古斯丁的威胁并没有解除。
他抬起手，似乎准备凝聚出第二把光剑。
“不行，不能让他继续下去了。”蹲在我身边的瑟茜挣扎着站了起来，“必须……必须进行零距离接触，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他‘存在’的根基，然后从内部将他瓦解。”
“零距离接触？怎么做？”
“很简单！”
我怎么觉得背后一凉……
“把你……发射过去！”
“啊？！”
等我还没反应过来，瑟茜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水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块……
“目标，奥古斯丁碎片，推力……最大。”
“喂，等一下！我——！”
我的抗议，被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推力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嗖——！”
救命啊——！！
“砰！”
天空一声巨响，沙雕闪亮登场！
我整个人直接脸朝下重重砸在了战场中央的……泥土里。
“呸！呸呸！”
我吐出满嘴的泥土，晕头转向地抬起头。
还好……瑟茜那个疯女人还算有点良心，给我加了一个简易的护盾。
不然，我现在的下场就不是吃一嘴土这么简单了。
我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然后，我看到了。
面前不到十米的地方，奥古斯丁举起了的手中，那把光剑……
“哇啊啊啊啊！”
靠，能不能先让我在心里把话说完啊！
“轰！”
光剑斩在我刚才所在的位置，留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焦黑沟壑。
喂！这威力也太夸张了点吧？！这可不是什么“好痛痛”能解决得了的！
（可爱的小先生，别光顾着逃，用你的语言去‘解构’他。）
解构？怎么解构？！
说得到好听，我连“解构”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啊！
（不要思考‘解构’的含义，凭你的本能去说，就像你平时做的那样！）
平时？你是指那搬不上台面的“吐槽力”吗？
“啊——！”
又是一道光剑斩在了我的面前，吓得我又接着往回跑。
别打了！我就是一个小老百姓啊！
算了，赌一把吧！
“喂！你这个发光的家伙！你口口声声说你们的神是唯一的，那祂是怎么来的？！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祂有爸爸妈妈吗？！要是没有，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给‘孤儿’一点人文关怀？”
“神的来源岂是凡人所能揣测的？”
奥古斯丁的怒火彻底被我点燃，但同时身形也愈发不稳定起来。
有……有用？！我仿佛看到了希望！
但是他的攻击更快……
靠，我那帅气的刘海！
（对，就是这样！继续！）
你行你上啊！
“你说你们的神是全能的，但又说恶源于人类的自由意志。若上帝是全能的，祂在赋予人类自由意志时，必然能预见人类会选择恶，但神未预见后阻止，这不就说明上帝不是全能的吗？”
“还有那个‘预定’！你称‘弃民的沉沦是因未被选中，而非自身罪恶’，这意味着沉沦是上帝的主动选择，作为一个主动选择让部分造物受到惩罚的上帝是无法被称为全善的！”
“你……”
奥古斯丁的躯体开始剧烈地闪烁起来！
很好，保持住！
“住口！你这……异端！”
他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将整个剑身都对准了我。
这是……要放波了？！
我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锁定住了！
跑不掉了！
“我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的神，既然是全知全能的，那祂……能不能创造出一块，连祂自己都举不起来的石头？”
……
“轰——！”
那个困扰了蓝星哲学家和神学家上千年的流氓悖论，在这个异世界爆发出了它最恐怖的威力。
奥古斯丁身上那汇聚到的能量瞬间失控。他那由光芒构成的身体，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开始疯狂地膨胀。
“不……不可能……”奥古斯丁的声音充满了不甘，“神之……理性……是……是绝对的……不容……置疑……”
“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你的神没有给你‘预定’美好的死法。”
就在我以为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
你没猜错，大反转来喽！
奥古斯丁将他所有剩余的力量凝聚成了最后一发光剑，像是要板载冲锋一样朝我刺了过来！
这次是真的要噶了！
就在那道致命的光芒即将贯穿我胸膛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金色的身影，以比那道光芒更快的速度从我的侧方冲了过来。
我只感觉我的身体被一个人给狠狠地撞开了。随后我们两个就像足球一样，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那道致命的光芒，在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后消散在了空气中。
他的身体化作了漫天光点，像一场绚烂的流星雨洒在整个战场上。
你别说，只要忽略掉这是某人的骨灰的话……
不行，根本忽略不掉，总之就是很猎奇啊！！！
不过还好，我得救了！
救了我一命的人，是一个……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