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月X日 天气:晴(大概吧,谁在乎!)
我是安冉,至少在我的记忆里,直到几分钟前,我还是。
我记得我刚刚还在为了该死的KPI熬夜加班,过马路时好像被一道很亮的光……呃,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再睁眼,就是现在。
脖子很酸,口水差点流到桌子上。
眼前是模糊的铅笔痕和小学三年级那种带着田字格的作文本。
耳朵里嗡嗡响,是语文老师正在讲《翠鸟》,那声音既熟悉又遥远得像个梦。
不对,这根本不是梦!
我猛地坐直身体,木头课椅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前排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回头瞪了我一眼。这谁啊?有点眼熟……好像是小学同学,叫什么来着?
完了,完全想不起来。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它小而白,指甲剪得干干净净,绝对不是我一米八男青年因为长期敲代码而指节分明的手。
再往下看……泡泡袜,红色小皮鞋,还有裙子?!
一股凉气从天灵盖冲到脚后跟!
我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脸,肉嘟嘟的,手感还挺好……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我僵硬地转动脖子,视线在教室里疯狂扫射。
然后,我定格在了右前方靠窗的第三个位置。
一个瘦削的小男孩背影,穿着蓝白色校服,头发有点乱糟糟的,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指转着铅笔。
那是……我?!
准确说,是小学三年级时的我——安冉!
大脑彻底宕机。
我是安冉,那坐在“我”后面的这个穿着裙子留着娃娃头的小女孩是谁?!
恐慌像藤蔓一样缠住我的心脏。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属于小女孩的手,颤抖地戳了戳前面那个“我”的后背。
“喂……”一个清脆稚嫩,完全陌生的女童音从我喉咙里发出来,吓得我差点咬到舌头。
前面的“我”极其不耐烦地回过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眼神里的嫌弃和冷漠跟我记忆里看讨厌鬼妹妹的眼神一模一样!
“干嘛?”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冲得能撞倒一头牛。
我……我该说什么?
说“嗨,我是十年后的你,请问现在是哪一年?”吗?
他绝对会把我当成神经病,或者更糟,告诉老师!
我的舌头打结,在那双“自己”无比冷漠的眼睛注视下,憋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毫无意义的,“……你的铅笔……好像快掉了。”
安冉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瞪了我一眼,干脆利落地甩给我两个字,“无聊。”
然后他猛地转回头去,后脑勺都写着“莫挨老子”。
完蛋了。
不仅变成了一个小女孩,还变成了我印象里那个总跟在我屁股后面,但我却懒得搭理的小不点妹妹——安嬅!
老天爷,你玩我呢吧!
我美好的未来(虽然要加班),我辛苦考上的大学,我攒钱买的游戏机……全没了!
现在我要重新经历一遍小升初、中考、高考!还要以安嬅的身份!
一想到以后要叫我哥“哥哥”,我就眼前发黑,恨不得立刻再死一次。
放学铃声是怎么响的,我怎么收拾的书包,完全没印象。只记得整个人就像飘在云端,脚踩棉花一样不真实。
我混在叽叽喳喳的小朋友人流里,下意识地跟着前面那个熟悉且讨厌的(现在尤其讨厌!)背影走。
走到校门口,我看到了一对熟悉的年轻夫妇正笑着朝我们招手。
是爸爸和妈妈!
他们比记忆里年轻了好多,脸上还没有那么多皱纹,爸爸的头发还是浓密的,妈妈穿着一条现在看有点过时,但当时很流行的裙子。
我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前世因为工作忙,很少回家,最后一次见他们还是过年的时候……他们现在健康地站在我面前。活生生的,不像一场梦……
“冉冉,嬅嬅,放学啦!”妈妈笑着接过安冉的书包,又自然地想来拿我的。
我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声音卡在喉咙里。
那个称呼……我该怎么叫出口?
妈妈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揉揉我的头,“怎么了嬅嬅?今天在学校不开心吗?”
安冉在一旁用鼻子哼了一声,大概是在嘲笑我的怪异举动。
爸爸则粗线条地大手一挥,“走吧走吧,回家吃饭,今天妈妈做了红烧肉!”
我被妈妈柔软的手牵着,看着爸爸和安冉走在前面(安冉依旧离我八丈远),夕阳把我们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啊……
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是震惊,是恐慌,是荒谬,也是绝望……
但是……看着爸妈的背影,又有一丝贪婪和酸楚涌上来。
完了。
安冉(我哥)好像更讨厌我了。
而我,好像真的变成安嬅了。
救命啊!!!
安冉(刚发现日记时写的): 第一页就这么劲爆?我说你那天怎么回事,眼神直勾勾的像中了邪,回家路上还同手同脚。原来是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活动啊,笨蛋。]
成年安嬅(回应): 闭嘴啦!换你你试试!我当时没当场尖叫出来已经心理素质很好了好吗?!还有,谁同手同脚了!]
成年安冉(追加): 哦。还有,你口水确实流到桌子上了,我回头的时候看见了,亮晶晶的。]
成年安嬅(羞愤): 那不是口水!是……是眼泪!对,是震惊的眼泪!]
成年安冉(冷酷): 呵。]
成年安嬅(多年后重温时补充): 现在再看,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能再看到爸爸妈妈那么年轻的样子……真好。哥哥你当时真的好臭屁哦,一个小豆丁装什么酷。]
成年安冉(沉默片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