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月X日 傍晚 (心情:兵荒马乱)
回家的路很短,但我感觉像走了一个世纪。
被妈妈柔软的手牵着,前面是爸爸宽厚的背影和那个讨嫌哥哥安冉的后脑勺。
这一切熟悉又陌生得可怕。
夕阳暖融融的,但我心里拔凉拔凉。
脑子里还在疯狂刷屏:我是安冉我是安冉我是安冉……
不对!现在我是安嬅了!要习惯!要习惯!
可怎么习惯啊?!
一路上我都在进行激烈的自我催眠,“我是妹妹我是妹妹我是妹妹……”
直到家门口,妈妈拿出钥匙开门,笑着对我们说:“冉冉,嬅嬅,洗手准备吃饭啦!”
那个称呼再次精准地击中了我!
“冉冉”是在叫前面那个小屁孩!
“嬅嬅”……是在叫我。
我浑身一僵,差点同手同脚迈进门槛。
“我回来了……”前面传来安冉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他把书包随意往沙发上一扔,就冲向洗手间。
我张了张嘴,那句“我回来了”卡在喉咙里,差点顺口接上“爸、妈”。
幸好及时刹车!好险!差点就露馅了!
我只能低着头,用蚊子叫一样的声音含糊道:“……回来了。”
然后学着安冉的样子,把书包放下(但没敢乱扔,轻轻放好了),也挪向洗手间。
吃饭了。
红烧肉的味道很香,是妈妈最拿手的菜,油光锃亮,肥瘦相间。
前世(这称呼真别扭)的我能就着吃两大碗饭。
但我现在得扮演安嬅。
我记得……安嬅小时候,好像,有点挑食?尤其不爱吃肥肉和……青椒?
我看着桌上那盘碧绿碧绿的炒青椒,又看看碗里妈妈夹过来的一块完美的带着一点点肥肉的红烧肉,陷入了沉思。
吃,还是不吃?
吃了,OOC(出戏)了怎么办?会不会被当成妖怪?
不吃……可我好想吃啊!而且浪费妈妈的心意!
我偷偷瞄了一眼对面的安冉。他正埋头苦干,吃得贼香,完全没注意我。
爸妈也在一边吃饭一边闲聊单位的事。
机会来了!就吃一小口!他们应该发现不了吧?
我小心翼翼地夹起那块红烧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嘴里!
嗷!好吃!是记忆里的味道!幸福!
“嬅嬅今天胃口不错呀,以前不是总说肥肉腻吗?”妈妈温柔带笑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我头顶炸开!
“咳咳咳!”我差点噎住,猛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爸爸赶紧给我递,“慢点吃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安冉从饭碗里抬起头,又用那种看奇怪生物的眼神瞥了我一眼,鼻腔里发出轻微的嗤声,仿佛在说“果然很笨”。
我:“……”
内心疯狂咆哮:还不是因为你老婆(划掉)因为你妈突然说话吓我!
为了挽回形象,我决定贯彻安嬅的人设。
我把目光投向了那盘青椒,然后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夹起一大筷子,视死如归地放进碗里。
吃!我吃还不行吗!证明我是挑食的“好”妹妹!
我嚼着味道其实还不错的青椒(内心泪流满面:我的红烧肉啊),努力表现出“嗯,青椒真好吃”的表情。
果然,妈妈更惊讶了,“咦?嬅嬅,你以前不是最讨厌青椒了吗?说它有怪味道。”
我的手一僵。
安冉这次连头都没抬,闷闷地来了一句,“她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
我:“!”
小混蛋!就你话多!
爸爸打圆场,“哎呀,孩子口味变了嘛,好事!多吃蔬菜好!嬅嬅长大了,懂事了!”
我只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继续啃我的青椒。
这顿饭吃得我心力交瘁,味同嚼蜡(除了最开始那一口红烧肉)。
我算是明白了,扮演别人太难了!尤其是扮演一个你其实并不太了解的人!
晚饭后,安冉立马钻回自己房间,大概去摆弄他的玩具模型了。
我帮着妈妈收拾碗筷(这又让妈妈惊讶了一下),然后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播放的《大风车》,脑子一片空白。
爸爸在看报纸,妈妈在织毛衣。
灯光是暖黄色的,家里安安静静,只有电视和织毛衣的声音。
很奇怪。
明明心里乱成一团麻,被巨大的恐慌填满。
但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空间里,看着年轻健康的父母,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又慢慢涌上来,像温水一样包裹住我。
好像……也不算太糟?
才怪!
我还是想回去啊!
谁要当小学生!
谁要当妹妹!
谁要吃青椒啊!
(但妈妈的红烧肉真的很好吃……)
成年安冉(刚发现日记时写的): 笑死。原来你内心戏那么多。那天晚上你看青椒的眼神确实像在看仇人。还有,谁讨嫌了?]
成年安嬅(回应): 就是你!讨嫌哥哥!一句话就差点让我暴露!还有,不准笑!]
成年安冉(追加): 不过你后来收拾碗筷,妈确实偷偷高兴了好久,跟爸说闺女懂事了。]
成年安嬅(惊讶): 真的吗?我那时候就是……就是不知道该干嘛,顺手……]
成年安冉(淡定): 嗯。误打误撞。]
成年安嬅(多年后重温): 现在想想,那盘青椒其实炒得挺好吃的,妈的手艺一直很好。就是当时心理负担太重了。还有,哥哥,你小时候吃饭真的像饿死鬼投胎一样欸,现在倒是人模狗样了。]
成年安冉(冷笑): 彼此彼此,你现在抢菜速度可一点不慢。]
成年安嬅(得意): 那是跟你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