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月X日 天气:阴转小雨
乐极生悲。
古人诚不欺我。
大概是因为前几天情绪大起大落,加上晚上踢被子(小孩子的身体真麻烦!),我,光荣地感冒发烧了。
早上醒来就觉得头重脚轻,喉咙干得像砂纸。妈妈一摸我额头,立刻惊呼:“哎呀!嬅嬅发烧了!”
于是,我被勒令卧床休息,学校自然是去不成了。
躺在床上,浑身酸软无力,脑袋晕乎乎的,看东西都有点重影。妈妈给我喂了药,又用湿毛巾敷在我额头上。
生病的感觉真糟糕。尤其是当你的意识一半是成年人的焦躁,一半是小孩子纯粹的难受时,这种分裂感更折磨人。
爸妈都要上班,临走前千叮万嘱安冉中午放学回来要看看我,记得提醒我吃药。
安冉当时一脸“麻烦死了”的表情,含糊地“嗯”了一声就走了。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被一些轻微的响动弄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房间里光线很暗,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一个人影正蹑手蹑脚地靠近我的书桌,是放学回来的安冉。
他放下书包,动作很轻,似乎怕吵醒我。他走到床边,站在那里看了我几秒钟。
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然后,我感觉到他伸出手,有些笨拙地、试探性地碰了碰我额头上的毛巾。
毛巾好像没那么凉了。他拿起毛巾,我听到他轻轻走进洗手间,传来水龙头微弱的水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走回来,把一条重新浸湿、拧得半干的凉毛巾,小心翼翼地敷在我的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让昏沉的脑袋舒服了一点。
他做完这一切,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我床边又站了一会儿,我甚至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
“喂。”他极小声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水在旁边,药……妈妈说要吃完饭再吃。”
我没吭声,继续装睡。
他似乎松了口气,又站了几秒,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那一刻,心里有点酸酸涩涩的感觉。
这个小混蛋,别扭是别扭,但好像……也没那么坏。
下午,我睡睡醒醒。妈妈提前下班回来了,给我熬了浓浓的姜汤。
那股辛辣的味道直冲鼻子,我本能地抗拒,把脸埋进被子里:“唔……不要喝……”
妈妈好言相劝:“嬅嬅乖,喝了出身汗就好了。”
我烧得有点迷糊,前世作为成年人的固执和现在作为病中小孩的任**织在一起,就是不肯喝。
这时,安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他惯有的、不耐烦的语气:“妈,你放那儿吧。她不喝算了,反正难受的是她自己。”
这话听起来很欠揍,但奇怪的是,被他这么一激,我反而生出一点逆反心理。
谁说我怕难受了!
我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赌气似的端过那碗姜汤,闭上眼睛,像喝毒药一样“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辛辣的味道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呛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妈妈连忙给我拍背:“慢点慢点!”
喝完最后一滴,我把碗往妈妈手里一塞,重新瘫回床上,感觉半条命都没了。
安冉还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兜里,表情依旧很酷,但眼神里好像闪过一丝……类似“算你厉害”的神色?
妈妈拿着碗出去洗了。
房间里又剩下我们两个。
安静中,只有窗外的雨声和我粗重的呼吸声。
也许是因为生病让人脆弱,也许是因为那碗姜汤的热气熏的,我看着门口那个模糊的身影,意识模糊间,脱口而出:
“……哥……难受……”
声音很轻,含混不清,几乎淹没在雨声里。
说完我就后悔了!瞬间清醒了一大半!我在干什么?!说好绝不叫哥哥的呢!
我紧张地偷瞄安冉的反应。
他身体似乎僵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点古怪,像是惊讶,又像是别扭。
他飞快地瞥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完了完了!他肯定听见了!他会不会又觉得我奇怪?会不会嘲笑我?
我把自己埋进被子,羞愤交加,感觉烧得更厉害了。
但是……一直到晚上,他都没再提这件事。甚至吃晚饭的时候,他还默默地把一盘看起来最好吃的酱菜往我这边推了推。
所以……他这是……默认了?
还是根本没听清?
算了,不想了,头好晕……睡觉……
成年安冉(刚发现日记时写的): 哼,果然烧糊涂了。还有,谁担心你了?我是怕你病死了妈会伤心。]
成年安嬅(虚弱但坚持): 你就是担心了!你不仅给我换毛巾,还推酱菜给我!证据确凿!]
成年安冉(强行转移话题): 你那声“哥”叫得含含糊糊的,跟小猫似的,谁听得清。]
成年安嬅(敏锐): 你果然听见了!]
成年安冉(无视): ……姜汤明明那么难喝,你居然一口闷了,蠢。]
成年安嬅(多年后重温,带着笑意): 其实那次生病之后,感觉和哥哥的关系真的近了很多。虽然你还是嘴硬,但好像会默默做一些小事了。那碗姜汤,现在想起来好像也没那么难喝了。]
成年安冉(沉默片刻): ……嗯。病好了就行。后来你再生病,就知道乖乖吃药了。]
成年安嬅(好奇): 所以我那次到底为什么那么抗拒姜汤?]
成年安冉(淡定): 因为你就是个怕苦的麻烦精,从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