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猛地缩了一下。我几乎是弹跳着转过身，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查询终端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闷响。
站在面前的中年女管理员，脸上那程式化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但镜片后的眼睛却像精密扫描仪一样，细细打量着我的每一个细微反应。她的制服笔挺，连一丝褶皱都没有，无形中加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莉、莉莉安小姐？”我下意识重复着她对我的称呼，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我…我只是…想来复习一下…一些基础理论。”这个借口蹩脚得让我自己都想咬舌头，一个S级适配的天才需要跑来图书馆查询自己的基本信息？
管理员女士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个像素点，但那绝对算不上是笑容。“复习基础理论？这确实像是您会做的事，克洛维小姐总是如此严谨。”她的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却让我头皮发麻，“不过，查阅自己的公开档案似乎对理论复习帮助不大。而且，您刚才似乎对‘奥米伽项目’的条目很感兴趣？”
她看到了！她肯定看到我刚才的操作了！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衬衫布料，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大脑疯狂运转，却只刮起一片混乱的风暴。怎么办？承认？否认？该怎么解释？
“我…我只是确认一下权限等级…”我低下头，避开她那审视的目光，声音越来越小，“父亲大人提醒我…要时刻清楚自己的职责范围…”不得已，再次把那个威严的“父亲大人”搬出来当挡箭牌。克洛维这个姓氏，在这个地方似乎拥有不小的分量。
听到“父亲大人”和“职责范围”，管理员女士的表情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她推了推眼镜，光线在镜片上反射出冰冷的光。“原来如此。克洛维先生的教诲确实重要。”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已经暗下去的终端屏幕，“那么，您确认清楚了吗？是否需要其他帮助？例如，调阅一些您权限内允许查看的项目周边资料？或许比单纯查看档案更有助于…‘复习’。”
周边资料？权限内允许？
我猛地抬起头，心脏因为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而再次剧烈跳动起来。她这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另一个试探？
“是…是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答，努力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我想看看…关于神经接口优化基础应用的一些非核心文献，或者…项目早期的公开技术简报？”我绞尽脑汁，把刚才在档案上看到的“微机械亲和领域”和奥米伽项目结合了一下，希望能蒙混过关。
管理员女士沉默了几秒钟，那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然后，她微微点了点头：“神经接口优化基础应用…很好的选择。请随我来，有一些早期的技术白皮书和学术汇编，存放在三区的内部阅览室，或许对您有用。”
她转身，迈着精准的步伐向前走去。我赶紧跟上，腿脚还有些发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内部阅览室比外面更加安静，光线柔和，书架上的书籍看起来也更加古老和专业。管理员女士在一个终端前操作了几下，调出了一份清单。“相关文献编号已经发送到您的个人终端接口。您可以使用7号阅览台，那里的设备支持更深入的资料解析。”
个人终端接口？那又是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我硬着头皮，含糊地应了一声，走向那个孤立的、看起来就很高端的7号阅览台。这是一个半封闭的小隔间，面前是一块更大的曲面屏幕，旁边还有一个更加复杂的、带着细微指示灯的手掌放置区。
我学着之前的样子，迟疑地将手掌放上去。
屏幕亮起，再次通过了身份验证。一个文件列表弹了出来，正是管理员提供的那些文献编号。我松了口气，随便点开了一份名为《初期神经接口微电流传导稳定性研究》的文件。
密密麻麻的文字、复杂的图表和数据瞬间充斥了整个屏幕。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这些东西对我而言依然是天书。
但我必须做做样子。我强迫自己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侧面的触控区滑动，页面随之快速滚动。
就在我几乎要被那些晦涩难懂的内容催眠时，指尖那种奇异的共鸣感又一次毫无征兆地浮现。
这一次，感觉更加清晰。不再是模糊的电流感，而更像是一种…引导？仿佛我的指尖本能地知道该如何与这台精密设备进行更深层次的交互。
屏幕上的页面依旧在滚动，但我的指尖似乎捕捉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隐藏在正常操作反馈之下的另一种波动。像是一首宏大交响乐中几乎被忽略的、有着独特节奏的低声部。
鬼使神差地，我的手指没有离开触控区，而是凭着那股微弱的引导感，以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极其轻微而快速的 pattern （模式）敲击和滑动了几下。
嗡——
屏幕中央的画面瞬间模糊、扭曲，像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完全不同的、极其简洁的界面覆盖了原本的研究文献。
界面是暗色调的，中央只有一个简单的输入框和一行小字：
【身份二次验证通过。请输入加密访问密钥或进行生物特征深度认证。】
深度认证？密钥？
我怎么可能知道那种东西！
就在我不知所措，准备慌忙退出这个奇怪界面时，那行小字下方又浮现出一行新的、不断闪烁的提示符，像是在等待输入。
而我的指尖，还停留在触控区上。那股奇异的引导感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活跃，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这感觉…这引导…是不是这身体的本能？莉莉安·克洛维的本能？
我闭上眼睛，几乎是放弃思考般，完全信任了指尖传来的那细微到极致的悸动，任由手指自行其是地、再次在触控区上移动起来。动作轻巧、精准，带着一种我完全陌生的韵律。
指尖下的设备传来极其轻微的低鸣，屏幕上的光标随之跳动。
几秒钟后，一声柔和的提示音响起。
我猛地睁开眼。
屏幕上的二次验证界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标题为【私人研究日志 - 加密分区】的文件列表。
最上方的一个文件，标注的日期正是世界发生重叠现象的那一天。
日志的创建者署名是：Lilian Crowe。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