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作者:辄且 更新时间:2025/9/6 16:22:19 字数:4446

永恒之森,这片土地在各族古书典籍记载中大致位于阿克索大陆西南侧的隐秘群山中,它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魔族,没有任何生物能够轻易找到它,它只属于圣精灵。圣精灵喜好安宁,融入自然。5000年前,在第一次大陆战争后就退出了各个种族之间的争锋,和它们的领土永恒之森一起销声匿迹。

相传,永恒之森不仅富含充沛的魔力,能让法师修习事半功倍,一日千里。它更有着极致的生命力,生活在这里生物都能延缓衰老,健康无疾,很多人认为这就是为什么圣精灵长寿的原因。从人类能够查到的记录中,不少圣精灵已经活了1000年却仍旧保持年轻。这还仅仅是人类接触到的圣精灵的记录,至于永恒之森中最古老的圣精灵活了多久,就鲜有人知了。

尽管这片森林令人向往,但一般人想要找到它,基本不可能。永恒之森有着特殊的秘境法术遮掩,只对圣精灵邀请的对象开放。

距离上一次圣精灵有记录的出世已经过去了200年。若不是近年来大陆出现了威胁到各族的危机,下次圣精灵的出世,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永恒之森南部,这里是整片森林中魔力最浓的地区。

放眼望去,树木整齐,植被丰茂,每一棵树都是几个人难以合抱的且高十多米。而最粗壮几棵树却在距离地面三米多的地方打了椭圆的树洞,彼此之间用藤索木板桥连接在了一起,与周围自然环境对比起来,此处看起来十分有生活气息。

“老师,您今天还要继续研究吗?”在其中一个树洞中传来声音。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如果你看到她,会最先被她宛若白雪一般且闪耀亮光的长发吸引,其次是她如玉一般的肌肤,透嫩的像婴儿一样,精致的五官犹如雕塑出来的一般,此时她跪坐在草垫上,用她那宛若蓝水晶一般的瞳孔注视着眼前的青年。

青年身穿和少女一致的素白色长袍,面容乍看并不出众,只是眼眸深邃,透露着奇异的色彩。

他正坐在少女面前,手中翻阅着一本古朴的书籍,听到少女的话,一边站起身来,一边把书籍放回身旁的书柜中。那书架上放着同样古朴的许多书籍,但仔细看去,他们由各式各样的语言写成。

“老师的家乡有句老话,叫做‘行百里者半九十’,意思是事情越接近成功越困难,需加倍努力和坚持。虽然老师的研究目前没有达到预期目的,但还是收获良多······”青年走过来,一边揉着少女的头,一边开始自顾自说起来。

莉莉娅只是静静地听着,并不做任何打断。尽管许多话她已经听了不知多少遍,可只要眼前人一开口,话音就好像具有了魔力,让她无法抗拒。

只需要陪在老师身边听他的话就可以了。这是莉莉娅永远不变的态度。

少女天生具有一种奇特的能力,能够看见他人灵魂的颜色。起初,当她还是小女孩她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如果看见一个人身后若是飘着黑色的人形光芒,那么这个人就会很讨厌自己。渐渐地,少女长大了一些,她从最开始只能看见黑色,拓展到了许多颜色,也做出了自己的总结:黑色是恶意,白色是无所谓的态度,绿色是抱有善意,红色是对自己感到愤怒等。

之所以觉得自己看到的是灵魂,是由于村子里那个老法师经常说,灵魂是不可捉摸的、是每个人都有的、是对他人乃至周围环境的认知。而她所看到的每一个人,都能显示出色彩,且色彩在面对不同的人或环境时也会发生变化。

可惨的是,在少女周围,那些所谓的“亲人”在面对自己时,除了黑色并没有其它特点。因而少女的童年并不愉快,她承担了那个被称作“家庭”里绝大部分的苦活,没有人在乎她能否干得动或劳累与否。她也慢慢开始对这种生活感到麻木,厌恶自己特殊的能力,因为她常常能从家人黑色的灵魂中闻到极致的恶臭。这比她干的所有脏活的味道都要浓烈,在那个家里到处弥漫着那种味道,以至于少女常常睡在牛棚。

她本以为会一直这么下去,直到战乱席卷了这个山村。火与剑中,她没有像其他村民一样慌不择路的逃跑,而是默默走到自己经常休息的那棵老树下,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等待属于自己解脱。

然而喧嚣的人群带来的却不是死亡,她抬起头,恰好看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

时至今日,她依然记得那个夜晚与老师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周围的人太多,以至于太多的火光映到他的脸上让少女没有看清青年具体长什么样,她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青年身后的人形光芒——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彩色,哪怕穷极她大脑中的一切,也无法形容的美丽。

彩色绚烂的灵魂带来了好闻的味道,宛如山间的清风、秋天成熟的果实、田野里成片的花朵,淡然却能让人印象深刻。

因此当青年向她伸手时,她鬼使神差的接受了他的好意。想一直在她身边,少女如是想着。

后来的事情精彩纷呈,她成为了青年最忠实的弟子,陪伴他四处游历冒险,并像所有童话故事中的勇者一样拯救了这片大陆。

时至今日,距离一切结束也才过去不到两年时间。

“遥遥!我刚才说的记住了没有”青年结束了他的教育。

莉莉娅收回有些飘乱的思绪,一心二用对于她这个境界的法师来说是很简单的,因此刚才老师的话语自然也一字不落地接收到了。

“知道了,老师。”莉莉娅抬起头,用她澄澈的水蓝色眼眸注视着眼前人。

“好,今天按照圣精灵历法正好是休日,所以没有作业,你想干嘛就干嘛吧。”

“老师您上周用树精灵历法给遥遥放了三天假,前天又用帝国历法放了两天,今天又开始用圣精灵历法”莉莉娅站起身,她的身高只能到达青年的胸口,于是她抬起头平淡的说道,“您这样做太放纵遥遥了。”

青年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少女白皙的脸颊,笑道:“你一教就会,还天天看这么多书,现在老师掌握的理论和你比起来恐怕都有所不足”

“老师,请您别这样说,遥遥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尽管不是第一次这样亲近,但每次少女都有别样的感觉,因而微微脸红。

莉莉娅很久之前就问过,老师为什么喜欢叫她遥遥。老师当时指了指天上的遥月,说她像这轮月亮一样静谧而又美丽,又说他第一次听少女的名字莉莉娅听快了,以为少女叫遥遥。久而久之,莉莉娅在老师面前也就自称遥遥,但她总觉得这其中还有另外她未领悟到的原因。

“好了,在我面前就别那么谦虚了,听话,让你休息你就多休息。”说着青年再次揉了揉莉莉娅的头,“我先去研究了。”

青年越过莉莉娅,向树洞口走去。

莉莉娅忽然感觉心中一空,她下意识转过身,“老师!”

青年停住即将迈出门的脚步回头疑惑道:“怎么了?”

阳光洒进来,将青年整个身体笼罩其中,白色的长袍此时恰好将阳光反射出去,使得他整个人一时间模糊了了起来,像是即将步入另外一个世界。

阳光再强烈也没有夺走莉莉娅眼中老师身后的彩色,反而使其更加璀璨。但与老师相伴八年来,她也第一次感到老师身后的色彩如此虚幻,像是海市蜃楼一样,美丽却又不真实。

她突然想任性一次,让老师停下今天的研究,陪她一起去林中逛逛。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不安,微笑着说道:

“祝您研究顺利。”

青年摆了摆手,走出门去,习以为常,显然这不是少女第一次这样说。

然而,莉莉娅不会知道,她这次如往常一般的“乖巧”,几乎让她失去了一切。

老师进行的是灵魂魔法的研究,在此之前,灵魂类的魔法在法师世界是禁忌,因为不仅帝国不准法师使用类似的法术,将其定性为泯灭人性。所有魔法师所依赖的组织——法师塔,也将其宣传为邪神的术法。然而,作为到达所有法师境界顶点的老师,自然不会世俗环境影响,更何况研究地点在永恒之森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莉莉娅并没有向她的老师袒露自己的特殊能力,这是唯一向老师所隐瞒的东西。以前是怕说出来被当作异类处理掉,但现在,是因为她自己想要隐瞒。产生这个想法原因,是在那个下午:

老师在结束帝国之行回到永恒之森后,迅速拾起了他以前搁置的研究,当莉莉娅询问其原因时,老师用开玩笑地语气说道:“当然是为了回家啊。”

作为天赋异禀,拯救了大陆的顶尖法师,老师的来历很多人都感兴趣,可当每次有人询问时,老师都会用“很远很远的地方”作为回答,同时眼中蕴含着莉莉娅看不懂的忧郁。

少女不喜欢老师这样的眼神,她只想让她的老师快乐。于是尽管她对老师的一切都有兴趣但从来不问老师的过去如何,除非老师愿意主动告诉她。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和老师都过上了她心中梦寐以求的生活:只有他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

直到重拾研究,她看到老师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焰,但却又在一天天中被消磨。

莉莉娅听从老师的任何命令,但从那天起,少女有了自己的想法。明明知道自己的能力可能有助于老师的研究,却还是安慰自己老师的研究方向与此不同,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明明如老师所说,已经掌握了比老师还多的理论,却还是装作不懂祈求老师的指导。

不用有任何改变,只需要老师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就好了,既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结束,那么老师就必须由我一直照顾下去。

莉莉娅抗拒老师口中的“回家”,她知道自己只是不希望其他人分走老师的关心和爱,也害怕老师的目光不再关注自己。可她别无选择,本能驱使她的理智做出了她以前唾弃的自私行为。

她缓缓站起身,尽管长袍已经足够宽大,但窈窕的身子依然展现出来,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饱满。

莉莉娅走到门口,看着自己老师研究用的树洞,眸中的迷茫逐渐消散转而变得坚定。

“毕竟你是我的一切,老师。”

······

月色下的永恒之森,显得更加空寂,没有蝉鸣,有的只是清冷的月光。

莉莉娅的内心从未像今天一样不安,以前司空见惯的月亮在她看来是这么遥远;树洞中的照明术明亮异常,可她还是感觉这片森林有些过于黑暗了;就连她所喜欢的安静环境也不断侵蚀着她的内心,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老师今天研究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

少女站在门口,凝望另一个树洞,她无法穿透结界光膜,看到其中的任何情况。

是出了什么意外吗?不!老师的水准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出现的猜测马上被少女否决。

可是已经超过了老师以往研究时间三个小时···

莉莉娅轻轻咬了咬下唇。

如果是平常,莉莉娅可能不会因为老师沉迷学术研究而感到担心,但过去的些许情绪加上今天突兀的不安在短短的时间内爆发,少女已经失去了以往的睿智和冷静,只想要看到她最在乎的人。

莉莉娅突然感到有些冷,这对于她这个境界的法师来说是不可能的。

然而她并没有过多在意

再等三十分钟,少女在心中开始了默数。

默数时间结束。

可他的老师并没有回应她的期望,树洞的结界光膜依然岿然不动。

莉莉娅不再犹豫,向着那片结界走去。在此之前,她从未有哪怕一次打扰过老师的研究和修习。

可她心中的不安此时已经到达了极限,哪怕老师会因此生气,哪怕说出令她害怕的责备之语,她无暇顾及了。

此刻,她只想扑进那个怀抱中,让那片彩色的光芒抚慰自己的灵魂。

只是为了防止打扰而简单布置的结界并没有拦住少女,她挥了挥手便撤走了这片光幕同时迈步走了进去。

出人意料的,树洞中却是漆黑一片。

莉莉娅用出照明术,洞中顿时明亮无比,她也一眼就看到了她最重要的老师。

青年坐在一个圆桌旁,趴在上面,看起来像是睡得正香。

只一眼,莉莉娅心中的一切就崩塌了。

少女的瞳孔原本像一颗蓝水晶,犹如蕴含了清泉一般澄澈。

但现在,少女的眼神却暗淡无光,像是破碎了的水晶一般,根本找不到聚焦点;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急速下坠,但却没有一个终点;心中猛然空了一块,大片的冷风灌了进来,她只觉得更冷了。

莉莉娅看到了自己的老师,却没有在其背后看到熟悉的彩虹色光芒,反而是一片虚无,什么也没有。

老师的灵魂没有了,但只有死去的人的人才没有灵魂。

她脑子里只回响着这个想法。

这一夜,名为莉莉娅的少女失去了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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