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那枚从废墟深处找到的、散发着不祥波动的金属碎片,斯特莉尔、凯尔和赛拉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银辉城堡,径直前往费尔南多公爵的书房。
书房内,费尔南多公爵和一位身着守夜人标志性灰袍、气息沉凝如渊的老者正在等待——
正是之前协助调查阿尔弗雷德的那位守夜人高层。
当斯特莉尔将她的发现,包括在废墟核心感应到的虚无能量、找到的金属碎片,以及最重要的——
从黛西口中得知的、一年半前那个“蓝眼斯特莉尔”的存在,原原本本地汇报出来后,整个书房陷入了一种近乎冻结的寂静。
费尔南多公爵的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敌人不仅在他眼皮底下安插了阿尔弗雷德这样的内应,竟然还早在一年半前,就有一个与斯特莉尔容貌相同的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活动?
这简直是对银辉家族最大的挑衅和羞辱!
“蓝眼睛……药剂师……”
费尔南多公爵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看向斯特莉尔,赤红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深沉的痛楚。
“斯特莉尔,在你失踪之前,你的眼睛……确实是蓝色的,遗传了我,如同北境最清澈的冰湖。”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斯特莉尔耳边炸响!
她猛地抬头,紫眸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茫然。
“父亲……您说什么?我以前的……眼睛就是蓝色的?”
凯尔也愣住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父亲那无比确认的神情,以及妹妹那双如今独一无二的紫罗兰色眼眸,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记忆中的妹妹,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灵动而充满智慧,怎么会……
他本来应该不去想的,但是现在……
“是的,小姐。”
那位沉默的守夜人老者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沙哑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根据我们守夜人档案中留存的、关于银辉家族成员的记录,您在一年前失踪时,瞳色确为冰蓝色。这是银辉血脉的常见特征之一。”
他灰色的眼眸锐利地看向斯特莉尔。
“您说那位黛西夫人见到的人,与您容貌一致,且拥有一双蓝眸,并且时间点在一年半前……”
老者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含义已经不言而喻!
那个“蓝眼斯特莉尔”,根本不是什么冒充者!
她就是一年半前,尚未失踪的斯特莉尔本人!
斯特莉尔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了书桌上才稳住身形。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紫眸中充满了混乱与巨大的冲击。
“是我……一年半前,去给马克看病的那个人……是我自己?”
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颤抖。
“可是……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黛西说的那些关于药物依赖的诊断……那些话……我完全没有记忆!”
记忆的壁垒仿佛被这道惊雷劈开了一道裂缝,一些极其模糊、如同水中倒影般的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入她的脑海——
·一个弥漫着草药气味的房间……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蜡黄、不断咳嗽的瘦弱年轻人(马克)……
自己(视角很奇怪,仿佛隔着毛玻璃)伸出手,搭在他的腕脉上,指尖有微弱的冰蓝色能量流转……
一个沉重而带着惋惜的声音(是她自己的声音!)在说:“……依赖性已深入骨髓……强行戒断……风险极大……”
旁边,阿尔弗雷德管家那张布满焦虑和希冀的脸……
“啊!”
斯特莉尔痛苦地抱住了头,这些闪回的片段带来了剧烈的刺痛感,却又如此真实!
“斯特莉尔!”
凯尔和费尔南多公爵同时上前扶住她。
“记忆封锁……还是……篡改?”
守夜人老者灰色的眼眸中精光一闪,他快速从怀中取出一个铭刻着复杂符文的水晶镜片,对着斯特莉尔照去。
镜片中映出的斯特莉尔,周身能量流转,但在她的灵魂光谱深处,隐约能看到几处极不自然的、如同打了补丁般的晦暗区域。
“她的部分记忆被人以极高的手段干扰或封印了。”
老者得出结论,语气凝重。
“而且手法……带有‘虚空遗民’特有的虚无侵蚀痕迹,非常隐蔽,若非今日受到强烈刺激和线索指引,几乎无法察觉。”
真相,在这一刻以一种残酷而诡异的方式揭晓了!
一年半前,斯特莉尔确实以药剂师的身份,受阿尔弗雷德委托,去溪木镇为马克诊治。
她做出了那个近乎绝望的诊断。
而在这之后,到一年前实验室爆炸失踪的这半年时间里,一定发生了某种极其可怕的事情,导致她的记忆被动了手脚,甚至……她的瞳色也因此改变!
而实验室的爆炸,很可能就是为了掩盖这一切,或者是在进行某种与“虚空遗民”相关的、未成功的仪式!
阿尔弗雷德……他最初求助的,是真正的斯特莉尔小姐。
但在女儿的病痛和绝望面前,他最终被“虚空遗民”诱惑、控制,反过来可能参与了对斯特莉尔的阴谋!
斯特莉尔缓缓放下手,脸色依旧苍白,但紫眸中的混乱逐渐被一种冰冷的、燃烧着怒火的清明所取代。
她终于找到了连接过去与现在的关键节点——她自己!
“他们……偷走了我的记忆……改变了我……”
她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我成为了他们计划的一部分……阿尔弗雷德的背叛,马克的悲剧,甚至我自身的遭遇……这一切的起点,很可能就是那次诊断之后!”
她看向父亲和哥哥,眼神决绝。
“我必须找回那些失去的记忆!不管它们有多么痛苦,多么黑暗!只有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知道一年前实验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才能彻底弄清楚‘虚空遗民’的计划,才能阻止他们!”
费尔南多公爵重重地叹了口气,将女儿揽入怀中,这个一向威严的男人,此刻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滔天的怒火。
“无论你想做什么,孩子,家族都会支持你。这笔账,银辉家族一定会和他们算清楚!”
凯尔也紧紧握住拳头,红眸中燃烧着熊熊烈焰。
“妹妹,我们陪你一起,把那些躲在阴影里的老鼠,一个个揪出来!”
守夜人老者收起镜片,沉声道。
“记忆的封印与篡改极难逆转,强行冲击可能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我们需要制定周密的计划,或许……可以从这枚碎片,以及那个叫马克的年轻人身上,寻找突破口。施加封印的人,或许会留下只有当事人才能触发的‘钥匙’。”
斯特莉尔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那枚冰冷的金属碎片。
这枚来自废墟的碎片,不仅是“虚空遗民”的信标,此刻更成了她追寻丢失记忆、揭开自身谜团的重要线索。
她不再是被动承受谜团和攻击的受害者。从此刻起,她将主动出击,沿着这条由过去的自己留下的、充满荆棘的路径,一路追索下去,直至真相大白的彼端。
而那个拥有蓝色眼眸的、曾经的自己,究竟在失踪前的半年里经历了什么,又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成为了横亘在她面前,必须跨越的最大谜题。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冰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斯特莉尔靠在父亲坚实的臂膀中,感受着那份无言的支撑,剧烈波动的心绪才稍稍平复。脑海中那些闪回的、属于“蓝眼斯特莉尔”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冰碴,切割着她的神经,带来阵阵刺痛与深入骨髓的寒意。
那个为马克诊断、给出绝望结论的人,就是她自己。这个事实带来的冲击,远比发现一个单纯的冒充者更加残酷。这意味着,她的过去,她失去的那一年,甚至她自身的变化(瞳色的改变),都笼罩在一场精心策划、针对她个人的巨大阴谋之中。
“记忆封印……虚无侵蚀……”
斯特莉尔缓缓抬起头,紫眸中虽然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长老,您刚才说,施加封印的人可能会留下‘钥匙’?”
守夜人老者,被称为“默然者”的马格努斯长老,灰色的眼眸如同古井,他微微颔首。
“强大的记忆操作并非无迹可寻。施术者往往需要借助媒介,或者在被封印的记忆核心留下一个独特的‘印记’或‘触发点’,这既是为了稳固封印,有时也是为了在特定条件下能重新读取或控制。这枚碎片——”
他目光落在斯特莉尔紧握的那枚金属信标碎片上。
“它与你被封印的记忆处于同一时间线,且蕴含着同源的虚无能量,很可能就是那个‘媒介’,或者与‘触发点’紧密相关。”
斯特莉尔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冰冷、刻满扭曲符文的碎片。
它散发着令人不适的能量波动,却又隐隐传来一种诡异的、仿佛源自同体的吸引力。
“我想试试。”
斯特莉尔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她看向父亲和兄长。
“用它作为引子,主动去触碰那些被封锁的记忆。无论里面藏着什么,我都必须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