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道横亘天穹的裂隙正在缓缓弥合，那双金色的竖瞳也逐渐隐没于黑暗。
但在最后消失前，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却蕴含着无上意志的黑色流光，如同流星般自裂隙中坠落，其轨迹的尽头，隐隐指向他们所在的方位，又似乎……指向奥古斯都背上的斯特莉尔？
裂隙彻底消失，天空恢复了那令人窒息的暗红。
但那道黑色流光却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隘口附近的岩层，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令灵魂冻结的威严，以及所有人心中那挥之不去的惊悸，证明着刚才那短暂却无比真实的一幕。
“刚才……那是什么？”
赛拉声音干涩，握紧匕首的手指关节发白。
索兰王爵面色凝重到了极点，他望向流光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脸色苍白、消耗过度的奥古斯都，以及他背上依旧昏迷、却似乎对外界变故产生了一丝微弱反应的斯特莉尔，缓缓吐出一口气。
“看来……我们的麻烦，比预想的还要大。有更高位的存在，被‘惊动’了。”
奥古斯都沉默着，他比其他人更清楚那道“注视”和黑色流光意味着什么。
那绝非盟友的征兆。
魔界的至尊，为何会在此刻将目光投向这里？
是因为戈尔墨触及了禁忌，还是因为……斯特莉尔？
前路未卜，强敌环伺，如今更是引来了难以揣度的至高存在。
他们的逃亡之路，已然变成了一场牵动多方、危机远超想象的漩涡中心。
而斯特莉尔，这个身怀禁忌力量的少女，无疑正是这场漩涡最核心的风眼。
隘口之内，是另一番景象。
并非安全祥和，但至少不再是那片令人窒息的血色雾瘴。
空气虽然依旧带着沉郁的灰败气息和淡淡的硫磺味，却不再有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
两侧陡峭的岩壁高耸，投下长长的阴影，地面是粗糙的砂石和耐寒的黑色苔藓。远处，隐约可见扭曲枯槁的树木轮廓，更远方则是连绵起伏、笼罩在永恒阴霾下的丘陵。
这里是“沉眠之山”的外围缓冲区，虚空污染相对较轻，但绝非善地。
奥古斯都等人冲入隘口后，没有丝毫停留，继续向着远离核心区的方向狂奔了数里，直到确认暂时没有追兵跟来，才在一处背风的巨大岩坳下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近乎虚脱。
奥古斯都将斯特莉尔小心放下，自己则背靠岩壁，缓缓滑坐在地，闭目调息，脸色苍白如纸，周身原本汹涌的暗金影焰此刻只剩下零星几点火星般的光芒明灭不定，显然刚才那记“皇权·影域降临”消耗了他太多本源力量。
凯尔和赛拉也几乎站不稳，互相搀扶着坐下，大口喘息，抓紧时间处理伤口，吞咽所剩无几的恢复药剂。
赛拉左臂的焦黑伤口在药剂作用下缓慢蠕动愈合，但新生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红色。
索兰王爵是状态相对最好的，他先是谨慎地在外围布下几道隐蔽的星辰警戒符文，然后走到斯特莉尔身边，再次探查她的情况。
斯特莉尔依旧昏迷，但呼吸比之前稍微有力了一些。
左眼的“虚空印记”依旧显眼，却不再有能量剧烈波动的迹象，反而像是进入了某种“休眠”状态。
索兰能感觉到，她体内那股融合后的力量，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自我恢复和调整，仿佛在消化之前的巨大消耗和……某种外来的刺激？
他想起了天空裂隙中那双金色的竖瞳，以及最后没入岩层的那道黑色流光。
那流光的气息虽然隐晦，却带着不容错认的、属于魔界至尊的威严与一种冰冷的……审视？
“殿下——”
索兰转向奥古斯都，声音凝重。
“方才天象异变……您可知那是？”
奥古斯都缓缓睁开眼睛，熔金般的眼眸中疲惫与锐利并存。
“魔龙化身的一缕意志投影。”
尽管有所猜测，但得到确认，凯尔和赛拉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魔龙，魔界的无上主宰，其实力与位格远超凡人想象，哪怕是圣域强者，在他面前也如同蝼蚁。
他的意志，为何会降临于此？
“是因为戈尔墨的疯狂触及了禁忌？”
凯尔问道。
“或许。”
奥古斯都的目光落在斯特莉尔身上，意义不明。
“也可能……是因为别的。”
他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斯特莉尔身上那融合了虚空与银辉血脉的奇异力量，或许也引起了那位至高存在的兴趣。
“那道流光……”
赛拉警惕地看向四周岩壁。
“暂时没有感应到异常。”
索兰摇头。
“但魔龙的手段，非我等可以揣度。或许只是标记，或许另有深意。无论如何，我们已被卷入更复杂的漩涡。”
压力前所未有地沉重。
前有戈尔墨不死不休的追杀和正在苏醒的“古老之影”，后有可能来自魔界至尊的莫测关注，而他们自己，则是伤痕累累，战力大损。
“现在怎么办？”
凯尔看向奥古斯都，又看看妹妹，眼中充满了忧虑。
奥古斯都沉默片刻，缓缓道。
“当务之急，仍是尽快离开这片山脉，与外界取得联系，获得支援和给养。斯特莉尔的情况需要更专业的治疗和环境。”
他顿了顿。
“那道魔龙流光，暂时不必过度忧虑。若他真有恶意，我们早已灰飞烟灭。他的‘注视’，更多是针对戈尔墨和那个正在苏醒的东西。”
他的分析冷静而客观，暂时稳住了众人的心绪。
“我们需要一个明确的路线和目的地。”
索兰王爵道。
“凯尔，你之前提到的‘鹰坠涧’前哨已不安全。银辉家族在北境南部，还有其他可靠的隐蔽据点或接应点吗？”
凯尔皱着眉头努力回忆。
“有是有，但距离都较远，而且需要穿越更危险的区域。最近的……是东南方向大约八十里外的‘灰烬哨所’，那是一个半公开的小型边境巡逻站，有基础的防御和通讯能力，但目标也相对明显。”
“八十里……”
奥古斯都计算着以他们目前的状态需要的时间。
“风险与机会并存。戈尔墨的主要注意力应该还在核心区和追杀我们上，外围哨所反而可能一时疏忽。而且，我们需要情报，需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做出决定。
“目标，灰烬哨所。休整一个时辰，然后出发。索兰王爵，麻烦您继续照看斯特莉尔，尝试温和地引导她恢复意识。凯尔，赛拉，抓紧恢复。”
一个时辰的休整对于筋疲力尽的众人而言杯水车薪，但至少让体力恢复了一丝，伤口也得到了初步处理。
索兰王爵持续以星辰之力滋养斯特莉尔的灵魂，试图唤醒她沉睡的意识，但收效甚微。
斯特莉尔仿佛陷入了一种深度的自我保护性沉眠，只有体内那股融合力量在缓慢地、自主地进行着难以理解的微调。
时辰一到，队伍再次启程。
这一次，他们的行进更加小心谨慎，尽量利用地形隐藏踪迹，避开能量波动异常的区域。
奥古斯都依旧背负着斯特莉尔，他的恢复能力惊人，气息已经平稳了许多，只是力量远未复原。
缓冲区的地形复杂，虚空污染催生了许多变异的植物和弱小的魔物，但大多构不成威胁。
真正的危险来自于对方向的判断和对潜在埋伏的警惕。
索兰王爵的引导秘术在导航和预警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多次提前发现了隐匿的能量陷阱和游荡的魔物小队，使他们得以规避。
然而，随着他们逐渐远离核心区，一种新的不安开始蔓延。
太安静了。
并非没有魔物，而是感觉不到那种被“古老之影”庞大意志隐约笼罩的压抑感，也感觉不到戈尔墨那充满恶意的、无处不在的监视感。
仿佛他们真的暂时摆脱了追捕。
但这反而让经验丰富的奥古斯都和索兰更加警惕。
以戈尔墨的疯狂和掌控欲，绝不会轻易放弃。这种平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酝酿。
他们的预感在第二天傍晚得到了证实。
当时，他们刚刚穿越一片布满了扭曲石化树木的谷地，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覆盖着黑色砂砾的荒原。
荒原的尽头，依稀可以看到一些低矮建筑的轮廓——那应该就是灰烬哨所。
就在他们准备一鼓作气穿越荒原时，走在最前面的凯尔突然停下了脚步，蹲下身，手指抹过地面的一处痕迹。
那是一个焦黑的、仿佛被高温瞬间熔蚀出的脚印，形状古怪，边缘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虚空能量同源却更加凝练狂暴的余韵。
脚印很新，不会超过半天。
“不是我们已知的任何魔物脚印。”
凯尔脸色凝重。
“也不是人类的。”
奥古斯都走上前，仔细观察，熔金般的眼眸微微眯起。
“能量残留的性质……与之前遇到的都不同。更‘有序’，但也更……‘高效’。”
索兰王爵也感知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有点像……被高度提纯和驯化后的虚空能量造物？戈尔墨又弄出了新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