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不会错的,我正身处所谓的“回溯”里,而且是以一种格外别扭的姿势。
她依然躺在我的胸口上,只不过是截然相反的朝向。不仅如此,我还能明显感受到无限的阻力从臂膀传来,但我却死死不肯松手。与其说环抱,倒不如说是一种钳制的模式。
如果从半空俯瞰的话,她大概就像一只四脚朝天的小乌龟一样吧。
“松开我!你是谁啊?流氓吗?干嘛在这时候多管闲事啊!明明……明明让我跳下去就好了啊……”仿佛根植于痛苦土壤的哭声从我的呼吸上方传来,听得“我”也不禁一阵心紧。
随着声音渐渐疲惫,她的动作幅度也渐渐减弱,以至于陷入昏迷一般的沉寂。尽管如此,我却依然不敢松开手中的劲,因为我知道,现在反而是最危险的时刻。
看来“我”刚刚是把她从湖边拦下来了。简直和现实中的场景如出一辙。
只不过现实里是她拦住了我。
“松开。”冷酷的声音刺入手臂,以至于让我下意识地放开了力气,但我却并不很惊慌,因为坐起身来的她似乎恢复了冷静。我注视着她发丝凌乱的后背,一时无话可说。
不过,刚刚好像碰到了一点,感觉软软的。
在性命攸关的时刻冒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似乎不太合适。
她站了起来,转头向仍倒在地上的我投来意味不明的眼神。满含埋怨,但似乎又夹杂几分复杂的泪光。
看她没有要拉起我的意思,我只得自行起身。然而,就在我撑着手臂即将动弹时,一股愤懑的力量突然直击我的胸口。我被这股力量击倒,重新跌到了草地上。
大脑一片空白,我甚至感觉没准磕到了脑袋,而还不待我仔细确认,排浪一般的气势便汹汹地镇压了我全身。她重重地坐到了我身上,而且——
闭上眼朝我贴近。
鼻子在撞击的一刹那剧痛无比,但比起嘴唇上所覆盖的奇妙触感,这点痛觉完全就微不足道了。我惊讶地圆睁着双眼,却只能看见她紧闭的像抱持着什么决心的眼帘。
虽然这突然的动作于我而言充满着无以言表的刺激,但等大脑多少回转过来后,一阵莫名的悲凉蓦地涌上心头。不知她是否也是如此。
不知紧贴了多久,她缓缓睁开双眼与我四目相对,然后默默隔开距离,手撑着我的胸膛用复杂的眼神俯视着我,似是有些寂寞地发问,“你爱上我了吗?”
我深叹口气,呼出的气息在半空凝出实形,但很快就消散殆尽,“你呢?难道爱上我了吗?”
她摇摇头。
“那么我也是。”
大约是不满意我的回答,她粗暴地揪起我的衣领,受此力量的驱使,我的头便悬在了半空。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的脸庞朝我迅速靠近,所幸这次我有所防备,于是便以更胜一筹的速度将手掌提了上来,拦截住了我们不断缩小的距离。她似是有点惊讶,但却并不执着,仅仅贴着我掌心小一会后就撤回了攻势。
“我以为你是想多亲一会呢。”她游刃有余地笑着说。
方才强烈的刺激涌上心头,“你是不是疯了?”
“可能吧……”她仅仅苦涩地一笑。
仔细想想,不是疯了的话怎么会有人在这个点准备跳河呢?倘若不是我挽救及时,或许第二天的学校就会被警车什么的堵得水泄不通了吧?
当然,她刚刚的行为也很疯就是了。
不过嘴唇甜甜的。
身体的主人如是胡思乱想着。
“……我该叫你自重吗?”
她听到后似是有些愤恨,“你难道以为……我是抱着随便的态度吗?”
我一时竟不知她为何如此胸有成竹,“那我考考你——我是谁?”
她愣了一下,然后放弃似的摇摇头。
我猛翻白眼,“这你还敢说不随便?”
面对我犀利的质疑,她完全不敢正视我的眼睛,嘴里还闪烁其词,“唔……额……”她貌似还在开动大脑想着应对之词。
可我甚至不知她在坚持什么。
“那个,你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啊?怎么说呢,有种前世恋人的既视感?所以不自觉就吻上去了,怎么样?浪漫吗?”她凑上前来,征询着我的评价。
“感觉眼熟那是因为我们是同班啊!”
终于说出口了。
“啊——”她似乎正宕机中。
“怎么了?”
“你和我同班啊?”我刚想给予她肯定的应和时,她一下子就用凶狠的眼神钳住了我,手上的动作也毫不简单,“你要是把今天的事传出去你就死定了,我拖着你一起上路的那种,听到没!”
“跟别人说我在半夜三更碰到一个疯女人的事吗?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我简直有理有据。
“哼,你自己知道就好。”她似乎深以为然,神色舒展了开来,“怎么说,感觉你这人好像挺有意思的。”
“要是能让你开心到不想继续找死就好了。”
“唔——”她狠瞪我一眼,“别拿这种笑话来呛我。”
“你倒是别给我开这玩笑的素材啊。”我对着天空长叹一声,“真是的,明明我只是路过而已啊……”
“你这不是邂逅了一个超级可爱的美少女嘛。”
这算是安慰吗?
“得了吧,我今晚可是损失巨大好吧?先是好心救人却被喊流氓,结果到头来被一个真正的女流氓强——唉,我的初吻怎么会是这种形式啊?到底要找谁说理去——”
“我……我也是啊。”
陌生的羞涩语气。我惊讶地看向她。
她通红着脸,目光躲向旁处,两手局促地交织着,让我尴尬不已。
不妙,这是什么奇怪的氛围,
“……这、这样吗?”我拼命寻找挣脱之法,“那个,怎么形容呢,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呢……”
不好,她正死死地瞪着我。我似乎能看到她眼睛里委屈的泪水正在怒火中迅速蒸发,好像还有一层水汽弥漫在眼眶外周。
“不管怎么说,总之我们就到此为止了,好吗?”我几乎就差双手合十了。
“你很擅长对初吻对象说一些无情的话嘛。”
我顿时被这话噎住了,看来实在是没法子了。
见自己大获全胜,她洒脱地双手环抱在胸,“算了,也正合我意——”
“你为什么要跳河?”
她话被我截在半空,使得我们之间顿时陷入了沉默的境地。
我为什么要多嘴?
不是我自己说了要到此为止吗?
“……你想听吗?”她笑容苦涩。
“不——不早了。”我像是想要挽回什么似的连忙摆手,“我只想说,下次别再这样了。”
“怎么?担心我了?”她探上前来。
我躲开她的视线,“只是最基本的人文关怀。”
她似是拿我没办法,于是便收回了好奇的目光。我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只见她正一脸寂寞地望向湖面,让我错以为她马上就要掏出一根烟点燃,而事实上并无烟,她只是营造了这种气氛。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还有下次的话。”她转过头来,两眼空空地看着我,“你还会像今天这样来救我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