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想过，我会带着功利目的和一个初次见面的女生交往。
我坐在湖畔的草地上，静静地看着垂柳随着夜风整齐划一地摇摆，像是一个在湖边侧颜洗发的美丽女子。
今晚无月无星，所以感觉目光似乎能发散得很远，或许连意识也是。
听来有些可笑，我依然连夜呆坐在湖畔。在这些日子里，没有一滴雨水，也没有任何天气恶况阻拦我。而大家也不曾对此感到奇异，人人都理所当然地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
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自那天校庆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玥。我完全明白她是在避而不见，也完全清楚她对我隐瞒了什么，不然那天我在回溯中看到的场景绝对说不过去，但我却无计可施，我只会傻傻呆坐，傻傻等待。
想到这些，连我自己都能发觉，眼神似乎变得有些惆怅起来。
“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开心？”汐坐在我身旁，下巴枕在弯曲的膝盖上，声音略有些低落地问道。
“怎么会？”我收回心神，“只是感觉大脑空空的。”
“难、难道你……比较喜欢我原、原来的说话方式？”
我不禁被这久违的风格逗得一笑，手不由自主地放到她头上轻柔地摸了摸。接触的一瞬间，她像只怕生的兔子般缩了缩，但很快就闭上眼享受了起来。
“你就是你，不管哪一种都是汐本人。”我不敢多看，“我只是想搞清楚一些事。”
“我知道啊，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嘟起嘴，似乎有几分小脾气，“哪怕连夜坐在这边也是为了另一个女孩嘛。”
我抚摸的手在半空停了下来。
但她似乎并没介意，反而挺直腰板将头凑到了我掌心，然后带着理解而又落寞的笑容温柔地凝视着我。
“虽然我当时说了像是交易一样的话，但我其实真的很喜欢你哦。”
我不知该如何承接她的温情，“我们现在其实不过早上一起看看书，晚上则跟石像一样坐在这里，你真的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这样就好，毕竟……”她将我的手包裹在胸前，“我就是这样才喜欢上你的。”
……
“我们很早就认识吗？”
“没错。”
“包括玥？”
……
“你果然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我苦笑一声。
“你不怪我吗？明明一开始我那么说，现在却……”
我摇摇头,“我还有很多时间等你。”
“在不死的前提下，对吧？”
我愣住了，“你知道我的事吗？”
“是玥告诉我的。”
“可我不记得你们有交流过。”
“在我记忆复苏、玥还被我抱在怀里的时候，她有和我说话。”
“说了什么？”
“说了你最近的事情。还有……”她垂下头，“让我好好照顾你。”
“照顾……”
“尽管是这么平淡的生活，但有个喜欢自己的人陪伴着一起毕业、长大，自己或许就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在和我相处的日子里，你难道一丝一毫都没有这么想过吗？”
“是玥拜托你的吗？”我移开目光，“但你其实没必要这样牺牲自己——”
“我没有！我很开心，也很幸福啊！”汐紧紧攥住我的手，突然大声倾诉道。我惊讶地看向她。
“虽然我知道这再虚假不过……但我只要能在一起就好啊。为什么？为什么我离你越近，你的眼神反而看起来更加悲伤？为什么我明明就在你的身边，你却还要看向那么远的地方啊？我真的只想让你……好好看着我啊！”仿佛触及灵魂的呐喊闯入我内心的窟窿中，并在里面不停地回响。
汐不住抹去脸颊的泪水，还依然不忘握住我那因惊讶而冰凉的手，像是知道不这么做就无法传达似的。我第一次见她情感这么强烈，也是第一次受到如此强烈的震撼。试问又有谁见到如此真挚的告白后还能无动于衷呢？
我不禁仰头向月。是啊，我又不是机器，有一位可爱的女孩子日夜陪伴我，陪我一起看书，一起散步，包容我的幼稚与残念，我究竟还有什么不满呢？至于什么活不活、死不死的，难道不是我自己在那胡思乱想吗？只要继续这样下去，很多事情一定会水到渠成地完美解决吧，不如说，玥其实也希望我这么做——
“你愿意和我殉情吗？”
“什么？殉、殉情？”她一头雾水。倒也是，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但我依然解释下去，“陪我死的意思。”
“我知道，但——”她放开手，上前紧抓我的衣领，“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不是说一定，就是想问你，你愿意这么做吗？”我的心口仿佛被撕裂开来。
“好、好奇怪。”
“你、愿、意、吗？”我继续无情地追击。
她明显慌乱起来，“我——我不知道啊，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
“……差不多就这个感觉。”
“什么意思？”她焦急地看向我。
“如果你问我这个问题，我应该也无法立刻给出回答吧。”我轻轻盖上她的手，“但我却隐隐感觉，有一个女孩会让我毫不犹豫这么做。”
我能感觉到，她的手腕突然失去了力气，支撑她的是一股趋近于意志的力量。她失了神般笑了下，在我的引导下缓缓松开了手，“你们都是疯子。”
“或许吧。”我苦笑着。虽然今夜月和星俱无，但我却觉得夜空似乎透亮了很多，仿佛真正袒露了其灵魂。
“……你去吧，你能自己找到她。”汐挣脱开我的手腕，拍拍我的小腿让我起身。
我小心翼翼地朝她看去。
只见她红着眼睛朝我挥手，脸上笑容不减，像在督促我还愣着干嘛。
我后知后觉地转过身，向着湖畔黑暗的纵深处迈去。
“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