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刺破水雾,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柱。瀑布轰鸣声震耳欲聋,却也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三人瘫坐在瀑布后方湿润的岩石上,精疲力尽,狼狈不堪。
阿卯处理着自己额角的伤口,用冰冷的瀑布水清洗,疼得龇牙咧嘴。沈小姐抱着膝盖,身体仍在轻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后怕。罗经则检查着那面沉寂的罗盘,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盘面,试图重新唤醒那丝熟悉的感应,却徒劳无功。爆炸的冲击,尤其是那古老装置毁灭瞬间爆发的混乱洪流,似乎严重透支了它的灵性。
他收起罗盘,目光投向水瀑之外。此处荒僻,短期内追兵难以寻至,但绝非久留之地。他们需要食物、药品、更安全的藏身之所,以及……信息。
“还能走吗?”罗经的声音沙哑,打破了沉默。
沈小姐和阿卯都点了点头,虽然动作艰难。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找个能打听消息的地方。”罗经站起身,忍着背后的剧痛,“阿卯,这附近可有熟悉的村落?越小越好,越偏越好。”
阿卯拧着眉头想了想:“往下游走半天水路,有个‘野鸭淀’,都是些打渔采藕的人家,几乎不与外面打交道,我阿爷以前去换过藕种……”
“就去那里。”
他们折下粗壮树枝充当拐杖,沿着人迹罕至的河滩向下游跋涉。罗经始终保持高度警惕,虽然罗盘失效,但他多年历练出的直觉和对环境细节的观察仍在。他避开所有可能留下痕迹的软泥地,选择坚硬的石滩或浅水区行走。
午后,一片广阔的芦苇荡出现在眼前,水网密布,舟楫穿梭其间,正是野鸭淀。空气中弥漫着水植腐烂和烟火的气息。
阿卯找到一处偏僻的淀湾,示意稍等。他独自溜进淀子,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划着一条破旧的小船回来,船上还有些干净的旧衣物和一小包干粮、草药。
“我跟藕叔说了,是岸上遭了祸的远亲,借他废旧的棚屋住几天。”阿卯低声道,“藕叔人实在,不多话。”
三人换上干燥的旧衣,虽粗糙,却暖和了许多。阿卯帮罗经和沈小姐敷上草药,简单包扎。又饥又渴的他们分食了干粮,身体才渐渐回暖。
棚屋低矮阴暗,但暂时安全。沈小姐裹着衣服,蜷在角落的草铺上,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阿卯也很快鼾声微起。
唯有罗经毫无睡意。他靠坐在门边,耳朵捕捉着外面的一切声响——桨声、人语、水鸟鸣叫……同时,他再次拿出那面罗盘,置于掌心,闭目凝神,尝试以自身微薄的精神去温养、去沟通。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落月升,淀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的犬吠和鱼跃声。
就在万籁俱寂,月光透过棚屋缝隙洒落时,罗经掌心的罗盘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指针转动,而是整个盘面极其细微地一颤,仿佛沉睡的器物终于有了一丝呼吸。
罗经猛地睁开眼,心脏骤缩!
几乎同时,远处淀子入口的方向,传来一阵极不寻常的、低沉的引擎轰鸣声!那声音压抑而有力,绝非淀子里渔民的小船所能发出!
并且,正朝着淀子内部快速逼近!
罗经瞬间冲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月光下,一艘熟悉的、线条冷硬的黑色梭船,正劈开平静的淀水,如同幽灵般驶入这片宁静的水域!船首站着几名黑衣人,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密密麻麻的芦苇荡和棚屋!
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怎么可能?!
罗经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猛地回身,摇醒阿卯和沈小姐。
“他们来了!快走!”
阿卯和沈小姐从睡梦中惊醒,听到那越来越近的引擎声,脸色煞白。
“怎么…怎么可能找到这里……”阿卯声音发颤。
罗经目光扫过沈小姐,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是那装置!爆炸前,那装置的光芒曾笼罩过她,是否在她身上留下了某种难以察觉的、可以被追踪的印记?!或者……他自己也可能被标记了!
“别管为什么!从后面窗口出去,进芦苇荡!快!”罗经低吼,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急迫。
黑色梭船已经驶近,探照灯再次亮起,冷酷的光柱开始扫荡一片片棚屋区,引起一阵阵犬吠和惊惶的骚动。渔民们被惊起,却无人敢上前质问这艘明显不属于此地的诡异船只。
三人刚钻出棚屋后窗,扑入冰冷的水中和茂密的芦苇丛,他们原先藏身的棚屋就被一道光柱彻底笼罩!
“搜!”船上传来冰冷的命令声。
脚步声和呵斥声在附近的棚屋间响起。
罗经拉着沈小姐,阿卯在前面带路,三人在齐腰深的水和密不透风的芦苇中拼命向淀子深处逃窜。身后是灯光、引擎声和越来越近的搜索声。
绝望再次攫紧了他们。
突然,阿卯脚下一滑,似乎踩到了什么深坑,整个人猛地向下沉去!
“啊!”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就被浑浊的淀水吞没!
“阿卯!”沈小姐惊叫。
罗经一把没抓住,心中猛地一沉!
就在此时,他怀中那刚刚有了一丝反应的罗盘,突然剧烈地、滚烫地震动起来!指针疯狂地指向阿卯消失的那片水面,不再是之前死寂的垂落,而是传递来一种强烈无比的、混乱的、带着古老水腥气的“痕”!
那下面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