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盾”项目进入关键模块整合阶段，技术部的灯光彻夜通明。公司内部的安保等级提升到了肉眼难以察觉却切实存在的程度。访客登记流程更加繁琐，非核心区域的门禁卡权限被悄悄收紧，就连保洁人员的工作时间也被重新调整，避开了深夜加班时段。
王秘书比以往更留意新闻，尤其是财经版和国际时事版块。她注意到一则简讯：某中东国家宣布启动国家关键基础设施的数字化升级招标，规模惊人。“黑曜石”集团和自家公司均在被提及的潜在竞标者名单中。这似乎为“黑曜石”的动向提供了一个合理的商业注脚，但王秘书直觉认为，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午餐时间，她无意间听到两个新来的实习生闲聊。
“刚才电梯里那个老外好帅啊！个子超高，穿西装跟模特似的！”
“是啊是啊，而且好有礼貌，还帮我按了楼层。好像是来找法务部陈经理的？”
王秘书夹菜的手顿了顿。法务部陈经理主要负责国际并购业务，与“星盾”项目无关。她状似随意地加入聊天：“哦？哪个老外？最近好像没什么外宾预约。”
“就金发碧眼，笑起来有点痞痞的那个，”实习生努力回忆，“对了，他别针很别致，像个……黑色的宝石眼睛？”
王秘书的心猛地一沉。黑色的宝石眼睛……她想起在罗经桌上瞥见的那个抽象眼睛徽标。
她快速吃完午餐，回到工位，立刻调取了前台访客系统的临时记录。记录显示，一小时内只有一位临时访客，登记名为“David Smith”，事由是“咨询法律业务”，拜访对象确实是法务部陈经理。系统录入的照片有些模糊，但能看出是一个笑容灿烂、极具迷惑性的金发男人。
她拿起内线电话，打给前台：“小杨，刚才那位David Smith先生，有留下名片或具体公司信息吗？”
“没有哦，王秘书。他说只是初步咨询，很随和的样子。”
王秘书挂断电话，指尖微凉。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起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走向法务部区域。她经过陈经理的办公室，门关着。她假装在隔壁打印间整理文件，耐心等待。
大约十分钟后，陈经理办公室的门开了。那个叫“David Smith”的男人笑着与陈经理握手，言辞热情：“非常感谢您的时间，陈经理。您的建议非常宝贵，期待下次再见。
陈经理也笑着回应，但笑容里带着公事公办的礼貌，似乎并不太熟络。
王秘书低下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男人转身离开时，步伐轻快，似乎心情极好。就在他经过打印间门口时，他口袋里滑落了一支非常精致的金属钢笔，滚落到打印机旁边。
“先生，您的笔掉了。”王秘书出声提醒，弯腰捡起了笔。笔身冰凉沉重，上面刻着一行细小的花体字母，不像英文。
男人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到王秘书手中的笔，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被完美的笑容覆盖：“Oh! Thank you so much! I must have been careless.”（哦！太感谢了！我一定是太不小心了。）他接过笔，流畅地塞回西装内袋，碧蓝的眼睛看着王秘书，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你是新来的吗？以前没见过。”
“我在总裁办工作。”王秘书保持微笑，没有多余的话。
“啊，原来是总裁办的精英。”男人笑了笑，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她工牌上的名字，“再次感谢，王秘书。Have a nice day.”他点点头，转身离开，背影挺拔自信。
王秘书站在原地，直到那身影消失在电梯口。她立刻回到工位，拿起手机，给罗经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访客David Smith，约一小时前至法务部咨询，金发碧眼，特征：黑色宝石眼睛形状袖扣。已离开。」
她没有打电话，选择发信息，因为不确定罗经此刻是否方便。
信息发出后，石沉大海。
整个下午，罗经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也没有出现在办公区。白冰总裁照常主持了一个会议，表情平静无波。
快下班时，内线电话响起。是罗经。
“王秘书，进来一下。”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王秘书整理了一下衣角，走进他的办公室。
罗经正看着电脑屏幕，手边放着喝了一半的咖啡。见她进来，他指了指桌上的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把这个送到地下二层的档案中心，交给值班员，录入‘星盾’项目S级库。需要你的权限和指纹确认。”
“好的。”王秘书拿起文件袋。S级是最高保密等级，传输必须人工操作，且需双重验证。
她转身要走，罗经却忽然又叫住她：“等等。”
王秘书回头。
罗经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落在她身上，停顿了两秒，像是随意地问：“下午金发碧眼男掉的笔，是什么样子的？”
王秘书心里一紧，如实回答：“金属材质，黑色，较重，刻有花体字母，像是……德文？”她不太确定。
罗经听完，没什么表情，只是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去吧。直接回来，不要停留。”
王秘书乘坐电梯直达地下二层。档案中心戒备森严，冰冷的空气带着纸张和电子设备混合的味道。她顺利完成交接，验证权限，录入指纹。值班员面无表情，流程一丝不苟。
返回电梯时，她经过一条安静的走廊。走廊另一头，电梯门正要关上，里面站着的人赫然是那个金发男人——David Smith！他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公司核心区域的地下楼层！
男人也看到了她，脸上再次闪过讶异，随即对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抬手似乎想拦住电梯门，但电梯门已经合拢，向上运行。
王秘书的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她强迫自己镇定，快步走向另一部电梯，按下上行键。
回到总裁办楼层，她径直走向罗经办公室，门都没敲就推门而入。
罗经正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听到动静回过头。
“他在地下二层！那个Smith！我刚刚在档案中心那边看到他了！”王秘书气息微促。
罗经的表情却异常平静，仿佛早已知晓。他走回办公桌后坐下：“我知道。”
“什么？”
“他的访问权限临时被激活了五分钟，理由是误入区域，安保人员‘引导’他离开了。”罗经的语气平淡得像今天天气不冷不热，“监控显示，他只是在走廊里转了转，没有进入任何房间。”
“这怎么可能？他是怎么……”
“他是‘黑曜石’顶尖的商业情报顾问之一，最擅长利用合法身份和社交工程术渗透。”罗经打断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意外，“他故意掉笔，跟你搭话，都是在评估能否从你这里打开缺口。”
王秘书感到一阵后怕。
“那你……”
“我收到了你的信息。”罗经看着她，“他的权限，是我临时给的。”
王秘书彻底愣住。
“地下二层档案中心的走廊，新装了一套环境信息采集系统，还在测试阶段。”罗经慢悠悠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让他进去转转，能帮我们测试一下系统灵敏度，顺便……给他一点他希望看到但无关紧要的东西，让他以为自己的行动成功了。”
王秘书恍然大悟。这是一次无声的交锋，罗经早已布下棋局，甚至利用了对方的渗透企图。
“那支笔？”
“微型传感器，大概率是窃听或环境信息采集装置。你捡起来，递还给他，接触的时间，足够它初步扫描你的身份信息和周边环境了。”罗经放下杯子，“不过没关系，它扫描到的，都是我们想让它看到的。”
他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语气放缓了些：“你做得很好，及时发现了异常，信息汇报也很准确。记住这种感觉，但不必恐惧。他们的手段很多，但并非无懈可击。”
这时，罗经的电脑屏幕亮起一条提示。他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微冷的弧度。
“看来，‘测试’结果出来了。采集系统抓取到了他袖扣上一个非常微弱的、试图扫描内部网络信号的异常脉冲。”他抬起头，“王秘书，通知安保部和IT安全主管，五分钟后一号加密会议室开会。”
“是！”王秘书立刻应道，转身快步离开。
她的背后渗出冷汗，但心脏却因为一种奇异的参与感而加速跳动。她仍然在漩涡的边缘，但罗经似乎正以一种不动声色的方式，将她拉近，让她看清暗流下的礁石与陷阱。
这场无声的交锋，没有枪声，没有怒吼，却在信息的蛛丝马迹间决定着胜负。而罗经，依旧是那个掌控全局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