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黄昏，夕阳给摩天楼的玻璃幕墙涂抹上一层暖金色的余晖，却难以驱散一号加密会议室内的冷肃。王秘书坐在罗经对面，面前摊开着她的记事本，上面零星记录着几个关键词。
“说吧。”罗经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置于腹部，眼睛微闭，像是小憩，但王秘书知道他的注意力如同绷紧的弦。
她深吸一口气，回想着这一周的点点滴滴，那些曾让她心头微动却又无法明确归类的细节。
“周二下午，一名自称是‘宏图物流’的快递员，前来收取需要返还给合作方的过期样品盒。他的工牌、单据齐全，流程合规。但他等待签收时，站立的位置恰好能瞥见技术部三组半开着门的实验室内部，且停留时间比常规长了约一分半钟。我以需要检查样品清单为由，让他移步到前台等候区，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锐利，很快掩饰过去。”
“周四上午，财务部小张抱怨她的内网终端凌晨三点左右自动更新了安全补丁，导致她一个未保存的报表丢失。IT部门记录显示，那段时间并无全域推送更新计划。赵主管后来确认，是一次针对特定终端的高级别安全扫描，伪装成了系统更新日志。”
“另外，”王秘书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白冰总裁的专职司机老刘，昨天换了一块新手表。款式旧，但表壳很新。今天早上总裁临时取消用车，我下楼时看到他在车库角落用那块表对着总裁的专车后备箱，似乎…在对照什么。看到我后，他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她说完，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她记录的本子上只有寥寥数语，但每一个细节背后，都仿佛潜藏着看不见的漩涡。
罗经缓缓睁开眼，没有对任何一条细节发表评论，只是问：“还有吗？”
王秘书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明确感知到的，就这些。”
“足够多了。”罗经坐直身体，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物流公司员工身份核实过吗？”
“当天下午已私下联系宏图物流，对方系统中确有该派送任务记录，但指定的派送员因病请假，公司临时安排了另一人顶替。我们获取了顶替者的照片，与来访者不符。”
罗经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似乎并不意外。“司机老刘，跟了白总七年。背景干净，家庭和睦。查他那块表的来源。”
“已经……在查了？”王秘书有些意外。
“李峻的人在你汇报之前，已经注意到他了。”罗经淡淡道，“那块表，是有人‘捡’到后‘还’给他的。”
王秘书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对方的手段如此细腻，渗透如此无孔不入，甚至连七年老员工都可能成为无意识的突破口。
“那财务部的终端……”
“那是我们放的饵。”罗经打断她，“看来有鱼远远嗅到了味道，没敢直接咬钩，只是轻轻碰了一下。”
他站起身，走到电子白板前，却没有打开电源，只是看着屏幕中映出的自己和他身后王秘书有些苍白的脸。
“恐惧还在吗？”他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王秘书握紧了口袋里的那支笔，老刘那短暂锐利的眼神和司机老刘对照手表时那专注的神情在她脑中交错。“还在，”她老实承认，“但更多是……警惕。”
“好。警惕能让你活得更长。”罗经转过身，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身上，“从下周开始，你接触到的‘星盾’项目非技术性文件，范围扩大到包括部分二级供应商的资质审核摘要。用我给你的案例分析里的第三、第七模块方法去看。”
“明白。”王秘书感到肩上的担子又沉了一分。
“今天这些‘异常’，列入绝密简报。你的观察很细致，尤其是对快递员位置的判断。”罗经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这句话本身已是最高的认可。“继续保持这种状态。记住，对手不会只在周五活动。”
会议结束，王秘书离开会议室，感觉外面的空气似乎都更凝重了几分。公司依旧灯火通明，同事们交谈说笑，准备迎接周末。但她耳中，却仿佛能听到那无声处酝酿的惊雷，正一层层逼近这栋摩天大楼的核心。
她回到工位，没有立刻下班，而是打开电脑，调出第三、第七模块的笔记，重新研读起来。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一片璀璨繁华。
而在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中，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内，李峻看着平板上传回的实时监控画面——画面里，正是那个“宏图物流”的快递员，此刻他已换下工服，走进了一家位于老城区的、没有招牌的咖啡馆。
李峻按了下耳麦，低声道：“目标已进入‘巢穴’。‘渔网’可以准备了。”
耳机里传来罗经平静无波的声音：“收网不急，再看他们往哪里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