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夜晚与市中心截然不同。霓虹灯招牌大多老旧，光线暧昧不清，狭窄的街道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店，人声嘈杂，生活气息浓郁，也更容易藏匿行迹。那家没有招牌的咖啡馆就隐匿其中，门面不起眼，深色的玻璃门后透出昏黄的光线。
黑色轿车停在两个街区外。李峻坐在驾驶座，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的环境。副驾驶上，一名年轻的技术员正专注地盯着膝上的平板屏幕，上面分割着数个监控画面，其中一个正对咖啡馆门口，画面来自藏在街角消防栓里的微型探头。
“热信号显示，内部有五人。”技术员低声道，“四个在公共区域，一个在后方疑似储藏室的位置。信号重叠，无法精确识别。”
李峻按着耳麦：“‘渔夫’，情况。”
耳麦里传来罗经的声音，背景音是轻微的电流声，似乎他也在某个移动的载具中：“保持观察。‘信鸽’进去多久了？”
“十七分钟。”李峻看了一眼时间，“还在里面。”
所谓的“信鸽”，就是那个冒充快递员的男人。他进入咖啡馆后，点了一杯咖啡，坐在最里面的卡座，看似在等人，手指却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奇特。
技术员切换画面，调出一个声纹分析界面。“他在用指节敲击摩斯码，重复一段数字序列……像是校验码或者简短指令。”
“能截获接收端吗？”
“信号太弱，环境杂音太多。而且对方肯定有反截获措施。咖啡馆内部的Wi-Fi信号混杂，至少有十几个热点，无法快速锁定。”
李峻皱了皱眉。对方很谨慎，选择了这样一个信号复杂、人员流动大的地方作为接头顶点。
又过了十分钟，“信鸽”站起身，似乎有些不耐烦，付了咖啡钱，推门而出。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帽檐，快步融入了街道上的人流。
“目标移动。方向，东。”技术员报告。
“一组跟上，保持距离。二组接管咖啡馆监控，排查所有与他有过间接接触的人，特别是吧台员工和之后进入储藏室的人。”李峻下达指令。
耳机里，罗经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冷意：“让他们跟。重点还是‘巢穴’。‘信鸽’只是传递信息的工蚁，我们要找的是蚁后，或者至少是兵蚁。”
“明白。”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监控小组对咖啡馆进行了全方位的渗透式分析。他们调取了周边所有可能角度的民用和交通监控，排查了“信鸽”进入前后一小时内的所有人员进出。
一个身影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在“信鸽”离开后约五分钟，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背着黑色双肩包的男人从咖啡馆的后门离开。他低着头，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行动迅速，直接拐进了后方更狭窄曲折的巷弄。
“切换巷口C7探头……丢失目标。巷内无监控覆盖。”
李峻啐了一口。老城区的监控盲点太多了。
“回溯他在咖啡馆内的行踪。”罗经的声音指示道，他似乎能实时看到所有信息流。
技术员快速操作，调动咖啡馆内部一个隐蔽角度（来自对面旧楼一个住户无意中朝向这边的网络摄像头）拍到的模糊画面。可以看到，“灰帽衫”在“信鸽”敲击桌面的时间段内，一直在吧台后方擦拭杯子，似乎是店员。但在“信鸽”离开后，他迅速脱下围裙，从后门离开。
“放大他的左手手腕……对，再放大。”
画面极其模糊，但经过增强处理，可以隐约看到“灰帽衫”左手腕上戴着一块表，表盘似乎比寻常手表更厚，侧边有一个微小的凸起。
“信号中继器，或者微型扫描器。”技术员判断，“他很可能在‘信鸽’敲击时就接收并转发了信息，甚至可能对‘信鸽’进行了近距离扫描，确认他是否被跟踪或携带了不该带的东西。”
“找到他。”罗经的命令简洁明了。
李峻立刻部署人手，以咖啡馆为中心，向周边巷弄辐射搜索，同时调用更高权限的天网系统，追踪“灰帽衫”可能出现的所有路口。
王秘书坐在办公桌前，心神不宁。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办公室空无一人。她知道自己不该过问，但目光却总忍不住瞥向罗经紧闭的办公室门。他还没走。
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是罗经。
“进来一下。”
她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推开罗经办公室的门。
罗经正站在窗边，看着城市的夜景，手里拿着那个巴掌大的黑色平板，屏幕上光点流动，隐约能看到老城区部分的网格图上有几个光点在移动。
“把这个录入归档。”他没有回头，指了指桌上的一张便签纸。
王秘书拿起便签，上面只有一个单词和一串数字：“渡鸦，73.8.19.1.25.5.18”。笔迹是罗经的，潦草而有力。
“密级？”她问。
“SSS。”罗经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录入‘镜花水月’协议下的动态黑名单。权限仅限我、你、李峻、赵峰。”
王秘书心中一震。“渡鸦”？这显然是一个代号。那串数字又代表什么？日期？坐标？还是某种密码？她没有多问，只是郑重地点点头：“马上处理。”
当她回到工位，用最高权限登录系统，将“渡鸦”及其关联数字录入那个隐藏在普通界面下的特殊名单时，她看到名单上已有的几个代号都是灰色的，后面标注着“已清除”或“已失效”。
而“渡鸦”这个名字，是鲜红色的，状态显示为：活跃。
几乎同时，她的屏幕角落弹出一个极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提示框，来自“镜花水月”协议核心：“检测到标签‘渡鸦’关联异常访问尝试，源头：内部网络，地址伪装：财务部二级服务器。已启动动态欺骗流程。跟踪路径：进行中。”
王秘书屏住了呼吸。
对方不仅在外面活动，甚至可能，已经潜伏到了内部。
水下冰山显露的，果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角。而这座名为“渡鸦”的冰山，正悄然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