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熟悉的下课铃声。
穿过了闷热的空气，传到我的耳朵里，显得格外缓慢,无趣。
我盯着如大脑般空白的笔记本发呆。
……不论如何，不是很想开动大脑呢。
“啪”。
在课上一直紧握在手里，但并未使用的圆珠笔被我扔到本子上。
蓝与白。
“……总之，放松下吧。”
我看了看手表，意识到已经是晚餐时间了，于是起身离开制冷系统颇为不力的教室，准备去外面。
“哟，丑死宅。”
咚。
我被人推倒在地上。
抬头看去，是熟悉的三个憎恶面容，狞笑着的主谋，在他一旁，洋洋得意的跟班，看起来是那种被卖了还会帮忙数钱的人。
“看到你，本大爷的好心情都不见了，喂，你有什么头绪吗？”
他一边说，一边像是颇为无趣的踹着我的肚子。
“回话啊，你这木头！”
后脑勺传来剧痛。
一记漂亮的踢击，正中它的目标。
耳鸣……又来了。
“切，真是无聊透顶。”他居高临下，环抱着手臂，轻蔑的看着我，“晚自习后，我会再来的，希望那时你能找到我的好心情……”
背部又是一记剧痛，看来，他的跟班仍在着急的证明自己的能耐。
……
太阳早已淹没在地平线下。
昏暗的天空，只反射出让人觉得头脑昏沉的灰色，而8月中旬的炽热空气，也让人想要放弃思考。
升上高年级后我们换了教学楼，和食堂的距离缩短了不少。我想，这是作为高年级的唯一一个好处。
我看了看四周说笑着走进食堂的同学，某种难以言说的烦躁涌上心头。
为什么你们能若无其事的和别人交谈啊？
我尽量无视内心这团熊熊燃烧的躁动之火，走进了食堂。
……
食堂的冷气系统也和教室一样，毫无作用。
而且，还和教室一样喧闹。
虽然说我没有权力制止他們聊天吧，不过……果然还是很烦躁。
我这样想着，走到一个窗口旁边。
这时，胸口被人推了一下。力度并不大，但因猝不及防，我还是向后退了几步。
“嘿，别插队。”
我一抬头，原来是某个高个子的学生正瞅着我，眼里带着不满。
我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转身，排到了队伍的后面。
……
……
漫长的排队。
仿佛前面的人被时间静止了一般，队伍丝毫没有向前推进的意思。
前面的两个男生正闲聊着。都是些我听不懂的话题。
“昨天玩了一晚上俄罗斯方块，哈哈……”
“俄罗斯方块？”他的同伴表现出某种愚蠢的惊讶。“你玩那么无聊的游戏玩了一晚上？”
“dangran……haha……”
就在这时。
耳鸣充满了我因为受热膨胀的世界。
“nizuotian……koo？aoodopq！”
你们在说什么？
眼前的世界也开始变化起来。
似乎是组成我世界的颜色因为高温，喧闹而溶解了……
灰色的食堂天花板，前面学生白色的校服……它们像是融化的蜡烛，糅合在一起，形成某种类似于脑髓般的灰色物质，散发出某种腐败的气味。
又来了吗……
我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死死抓住胸口校服，仿佛那是这混乱色调里唯一确定的事物。
接着，我凭借着模糊的方向感，朝着已经成为一滩灰黑色的“出口”（现在，它只是一团恶心的色块）移动。
周围又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aosodjwjwioqpsdpk……”
“wixjjxk？akoqm……”
我听不懂啊。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wwuio？”
眼前站着一团红色的色块，像是人一样的红色色块。此刻正朝着我发出嘟囔声。
“走开……”
“ajdowolwmxn？qko……”
走开啊……
结果，那团红色的色块非但没有走开，反倒朝我这里逼近………
周围的灰黑色世界，逐渐被更加具有破坏性的深红所填满，犹如一种颜料覆盖到另一种颜料上那般。
而且，之前那些色块发出的叽叽喳喳声，也变得尖锐，扭曲，如同雨林深处未知的大型肉食动物的嘟囔声。
“ajsjwo？”
受不了了。
所有的器官，所有的细胞，都受不了了。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我忍住不断增强的晕眩感和耳畔的尖锐声音，一头扎进那象征着“出口”的灰色色块之中。
………
“哈啊……哈啊……”
这里是教学楼后面的空地。
荒废许久了，除了个别小情侣外，没有人会特意在这片只有废弃建材与施工设备的水泥地上打发时间。
除了我。
眼前的世界，在远离那片人群之后，终于回复正常，连先前的尖锐耳鸣也不见了。
不过，劫后余生的恐慌还弥漫在我的内心之中。
这种现象，不知不觉便出现了。
冰冷的水泥管，此刻却给人某种安心的感觉。
我已经遗忘掉了它第一次发生的时间，地点……仿佛，我在出生时，这种现象就伴随了我存在似的。
虽然残存的记忆告诉我，这不过是在大概几个月前才出现的事情……
很久以前。
我一向和大家合不来？是的。相比于社交活动，我还是更喜欢其他的事情……等到我意识到自己彻底孤零零一个人时，社交的渴望，很讽刺的，变得从未有过如此强烈。
再之后？没有了。我无法和别人提起任何有意思的话题，只在偶尔，运气极好的时候，我能跟上别人的【电波】，实现近乎是奇迹般的，顺畅的交流。
也正是因此，我并没成为彻底被孤立的对象。
而所谓【电波】，仅仅只是我发明的一个概念罢了。
在我看来，人之间的互动就在于能否有着相同频率的【电波】。
有时，两个人的波长完全不一致，这就需要使用者（什么使用者？）和接受者进行调整……是的，调整……
但是，为什么………
“想问为什么你的频段彻底失控了吗？”
我栽倒在地。
身后，传来了某个学生的声音。
可是，我很清楚的记得……
来这里时，明明空无一人，为什么还会……？
“实际上，我并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背后传来一声叹息。声音很中性，无法判断性别或者年龄。
除非，我现在转过头去看………
不能！
虽然我的大脑已经被长期的频段失灵所折磨，但此刻，作为人类的某种对威胁的本能直觉正强烈的警告我：不能回头。
“何必担忧呢？回头看看吧～”
极具诱惑力的声音，刻意在句末上扬了音调。
“你不是一直很想摆脱这样的生活吗？”
我仍旧僵硬在原地，看着已经一片漆黑的夜空。应该已经上课有一会儿了。我想。
“你不是一直很嫉妒他们吗？嫉妒他们……可以自由沟通、可以毫无阻碍的相约出行、可以不给他人带来不快的聚餐………难道，你要否定这种感情吗？”
身后的声音想要说服我正视自己的电波。
正视已经严重失控，暴走的电波。
狂乱之电波。
眼前的黑色夜景，因为那声音再度变为犹如堆积的发丝般的色块。
区别在于，这次没有耳鸣，也没有眩晕和不适，同样也没有让人讨厌的，那种如猫爪挠心般的空虚感。
“仔细品味一下它吧……好好看看，它到底想通过‘暴走’，告诉你什么……”
很惊讶的，我居然可以解析到祂的声音。
“杀死……”
“你的作业……”
无数熟悉的声音。
“嘿，别插队！”
拜托，你装什么啊，不就是想早点吃饭吗。
“学案呢？”
关你什么事啊？
“##，你最近好像有点……”
烦死了。
“不要紧吗？实在不行……”
住口。
住口住口。
住口住口住口。
怎么没完没了啊。
不断增长的熟悉声音，几乎将我包围，淹没。
“你觉得……它们……是不是很让人厌烦呢？”
耳畔传来那样的声音。
“其实你内心……不想再听到它们的声音了，对吧？”
我咽了口唾沫，想要矢口否认，但反驳的话语却像是被卡在了喉咙里一样，说不出来。
“想不想……再也不用听到这些声音呢？”
极具诱惑性的语气与发言，像是一阵清风，掠过我的脑海。
是啊。
祂说的很有道理。
总是对不上电波的各位。
吹毛求疵的各位。
老是问我怎么回事的各位。
请安静些吧。
安静些………
“你能……”我像是僵尸般发出询问，感觉到自己周围的气温正在逐渐下降。“帮助我吗？”
空气凝固了。
一瞬间，我感觉死神就在我身后。
“只要你回头看去……救赎之道，便在其中……”
这种感觉过去了。
什么生存本能、什么作为人类的警觉，也灰飞烟灭。
回头。
回头。
回头。
回头。
回头。
回头。
脑海里不断传来这样的回声。
现在。
现在。
现在。
就是现在吗？
的确，如果不是现在……
老实说，我还是找不到别的方法了。
转身。
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留着短发的同学。
他穿着很普通的学生制服，眼神淡漠的看着我，好像刚才跟我说话的不是他似的。
但是，在周遭一切都已经变成粘稠的黑色的前提下，祂作为一个正常人站在我面前，显得格外……吸引人？
虽然五官格外端正，但我并不会因此特殊留意。
毕竟，我更感兴趣的……是：祂承诺了，愿意帮助我，解决已经糟糕透顶的一切。
“你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恭喜你。”
眼前的世界，再次变化。
红。黑。
两种颜色的线条交织缠绕，覆盖了我的视野。
耳鸣与不安都彻底灰飞烟灭了。
感到能量在不断的蓄积着。蓄积着……
“感受它，然后………接受它。”
祂的声音飘荡在空中。
感受。
接受。
某种能量在增加。
眼前出现很多高能带电粒子。它们从红黑色的丝线中流淌而出，接着进入我的胸口，伴随而来的是某种活力的注入。
“很好。”
像是在夸赞，又像是在审视某件完美的作品。
曾经多次发病时听到的古怪声音，此刻也变得具象起来。
“释放我们……我们等待了太久……”
“钥匙在你的手中，你却站在门前踌躇。”
“打开它……打开，你的心灵之门，释放你的心灵之海……打开它………”
心灵之海？
“它们作为被压抑之物，已经等待了太久。”
幽灵般的声音回荡在这片由红和黑组成的空间里。
“让被压抑之物，表达出来……”
此刻，拒绝显得格外荒谬。
我只是点了点头。
接着，红与黑交织的空间崩塌了，它们从固体变为了某种海洋一般的东西，将我淹没………
红色的海洋，上面漂浮着如发丝般漆黑的未知物质。
“这是你的【电波】。”
我的？
“可惜，它现在处于【过载】状态……”
是因为它是红色吗？
我没有问出口，但祂还是回应：
“之所以频率如此狂乱，正是因为……【过载】时间太久了呢。”
所以，要把它冷静下来。
后半句虽然祂没有说，但我已经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
没错。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恢复正常。恢复正常之后，我的电波就会和常人一致了。
和常人一致之后，我想自己也能轻松和别人交流了……所以……
请它们做出某种牺牲，也是必要的吧？
喜悦涌上心头。得知自己很快就能被接纳的那种心情已经彻底粉碎掉了嫉妒和愤怒，当然，还有可笑的恐惧。
拜托，这是我的救命恩人。
“冷静……冷静……好的，我知道了，各位。”
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深悉一口气，用着久违的，充满活力的，好久没有发出过的声音，朝着这片心灵之海呐喊：
“让我们，开始吧！”
……
回到教室，无视了老师的询问，我坐回座位上。
无聊的课堂。
老师见我毫无回应，便继续授课，全然忘记了我的存在。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我还没有冷却心灵之海，也就是说，我的课业还没有做完。
课业都没做完，难道还能让老师对着自己笑脸相迎吗？想到这，我陷入了深深的愧疚，对刚才因为被他忽视而感到的不满觉得很羞耻。
嗯，事不宜迟了。
我必须做完自己的课业，让大家知道：我已经改变了！我不再是那个拖拖拉拉的人了！我会变成正常人，和大家一起欢笑，一起学习………
太棒了。
不论怎样，行动起来吧。
我们不能变成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啊。
这样想着的时候，下课铃也已经响了，同学们收拾起书包，准备回家。
而我，还有事情必须要做。
……
“哟，主动过来了？”
昨天和几小时前将我踢倒在地的青年见我一人前来，露出轻蔑的微笑。“既然这样，这次我们下手轻一点吧……”
他舔了舔嘴唇，眼神里闪烁着某种光芒。
常相伴在他身边的两个跟班也缓缓起身，向我这里靠近。
回忆起之前他对我的殴打，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不过，很快，这股怒气像退潮的海水一般不见了。
其实他……本性不是一个坏人吧。
他只是和我一样，电波的频率没有调对，所以才做出那么过分的举动吧。
因为，那种电波频率失控的情况，我也体验过呀。如果不去做些什么消解掉它，是无法忍受的。
所以……
“我会帮你的！”
我努力的露出笑容，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充满活力与鼓舞人心的感觉。
“哈？”
他露出吃惊，嘲笑的表情。为什么呢？
一定……是被混乱的频率，控制了。
既然这样，我就原谅他吧。
毕竟，这不是他想做的。
就让我帮他把电波平静下来吧！
平静下来之后，他一定会意识到自己很过分……嗯，一定会的。然后为了赎罪，他一定会尝试回报我，我们或许还能成为朋友！那些电影里，不就是这样写的吗？所以……
“我一定会救你的！！”
我笑着，朝着露出不安表情的他大喊着。
“你……你发什么神经！！”
为什么要用那种害怕的声音问我？而且，连站也站不稳，坐到在地上了呢。
好好笑呀。
“我会救你的，真的！！”我缓缓接近他，那两个跟班已经被我“冷静”下来，变成了白色和肉色相交织的，静止的色块。
“不要过来……你别过来！！！”
他不停的向后退，捂着嘴巴，眼神里充满对怪物的恐惧。
“我会救你的。”
我不停的劝说他冷静下来。
他一定和当时的我一样，也想得救吧。
只不过，可恶的狂乱电波干扰了他的判断，让他以为我是危险的，所以才害怕的逃离吧。
看来，必须得尽快让他冷静下来。
“嘿！！”
天空中某处，传来恐怖的惨叫声。
在哪里？！有人遇到危险！
我看了看已经冷静下来，变成红白色块的他，思索一番，扭头朝着惨叫声传来的教学楼前冲去。
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我恋恋不舍的看了看身后的三团色块，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赶向他人遇险之处。
这是我第一次想着要拯救别人。我要用实际语言告诉他们：我，已经改变。并且，我希望大家都能重新开始，忘记过去那些不愉快，好好相处吧！
………
教学楼门前，已是一片混乱。
“发生什么了？！”
我拦下一名着急逃离的学生，询问道。
“恐怖，太恐怖了……”那学生脸上害怕的表情真让人心疼。“就在几分钟前，我看到了……呕……”
她说着，突然蹲在地上呕吐起来。
狂乱的电波已经开始干扰其他人了！我必须立刻行动。
首先，让学生们冷静下来吧。
就像刚才我让被发狂电波干扰的他冷静一样。
嗯。从最近的人开始。
“你，你怎么了……你的眼睛……”
那学生似乎终于缓过来，此刻畏惧的看着我。
电波已经开始干扰她了！
就是现在！！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她也冷静下来了。很好。很不错。
接着，冷静更多的人吧。
“你……你！！”
是谁？我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学生，只有一群把我和已经冷静下来的她包围住的，红黑色的人形肉块。
不好！这是陷阱！！
这电波居然有智力！我被困住了！
必须脱困，就算我不能脱困，至少应该带着她……
我拽起冷静下来的那位同学，奋力朝着一个只有两三只肉块的方向狂奔。
天空不知何时，已从黑暗变为深红。
狂乱的电波，已经影响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迅速冷静掉几个朝我冲过来，企图再次让我平静的电波变回狂乱的红色色块，它们变为一滩黑色物质，接着像夏日冰淇淋一样溶解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kuaipaoaa！！
头好痛！！食堂里，那些色块的叽叽喳喳声音，又回来了！！
我回忆起在食堂门口出现的红色色块。
它们……很遗憾，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同学了。
想到这里，我内心无比的悲痛，好像心脏被人挖掉了一半一般。
明明才说过……要和你们一起欢笑的啊！！
可恶的狂乱电波！！你们不仅折磨我，还要折磨我的同学吗！！
很快，我又冷静下来，看着那些争先恐后想要从小小的门口涌出去的红色色块，一股怒气与勇气涌上心头。
还不满足吗！贪婪的狂气电波！！
它们想要逃出去，让更多人的电波狂乱！它们想要以狂乱电波占据整个世界！到那时，人类世界将会迎来毁灭，而我，作为有机会阻止这一切的人，必须………担负起拯救世界的责任！
没错，消灭掉吧。
一个也不少，全部消灭掉。
防微杜浙。
绝不能让哪怕一个红色色块逃掉！！
“和我一起，消除这狂乱的电波吧！！”
我认真的看着被我拉着手，已经冷静（显然，她还对险些被那种电波感染而心有余悸）下来的学生，对她说：“人类今夜的生死存亡，由我们决定了！我们必须拯救世界！！”
她木然的点点头。
看来，状态还没有回复啊……
“在这里，等着我胜利归来吧。”
我模仿轻小说里的男主一样，耍酷的说出这样的台词。
接着，踏上了拯救人类的路途。
首先，是校门口，这里聚集的红色色块最多。
“啊啊啊啊啊！！”
“jiuming！”
“tinxialai……”
周围不断有人传来惨叫声，他们一定已经被狂乱电波折磨的生不如死！！他们在痛苦之中！
“我来了！！”我大喝一声，大量的红色色块变为白色，或者成为了和刚才一样的黑色物质。
“啊啊啊啊！”
更多的惨叫声！看来，电波发现了我的能力，已经准备更猛烈的摧残了！！
“休想！”
我继续释放冷静电波。
继续释放。
不停的释放。
直到…大家都冷静下来。
……
“很好！”
我看着周围一大圈白色色块，露出疲惫但满意的笑容。
终于，被电波折磨的那种惨叫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静。
他们应该需要时间恢复吧。我想着，拍了拍一个白色色块的肩膀。“幸苦了，各位。你们要等我回来。等我……把这个世界从狂乱电波里拯救回来。”
没有回应。
可能是处于刚才恐怖情节的创伤中。
本想安慰他，可是，没有时间了！那些红色色块此刻已经逃离学校，散布在城市之中！！
我必须找到它们！
想到这里，我加快了脚步……
这时，远处传来诡异的声响。
滴度滴度………
扭曲的音调，变形的传声。这一定也是电波在发动攻击，企图干扰我的感官，阻止我的计划！
它们已经察觉了吗……如果不尽快的话！
我冲到充满红色色块和白色色块的街道上。
远处，那诡异的声响伴随着红蓝色闪光接近了！！
我做好战斗准备。
“jingcha！tinzhidikang！！”
远处数十米的地方，红蓝色闪光静止住，从里面下来了四五个红色色块。
“电波———”
就在我大喊出来的一瞬间。
“砰砰砰砰砰砰砰！！”
枪响，在血色天空下爆裂开来，像是新年鞭炮似的。
身体的各处，传来子弹穿过肉体的疼痛感。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没救了吧。
因为，已经没有地方看不到弹孔了，也没有地方看不到血液从身体里流出来。
体温在下降。
头脑变得缓慢，我的思考仿佛被人拉长。
咚。
柏油路面的触感，冰冷，僵硬，有点不适。
眼神涣散起来。
望着血红的天空，听着那些色块朝我逼近的脚步声，我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是———
我，还是没能拯救这个，充满狂乱电波的世界。
………
“这电影太意识流了。”
我呆愣的看着已经放映完毕，重回黑暗的荧幕，叹了口气。
是的，刚才上映的电影名为：《狂乱电波》。
“我也觉得哦，不过，还是很有意思不是吗？”
我转身，看见少女（这个放映厅的主人）推开了放映室的门，靠在一旁的墙上，格外疲惫（毕竟现在是凌晨两点）。
我所在的是个很有年头的放映厅。
外面的货架上有很多没听说过的片子可以看，价格低廉，可以租借回家，也可以在这里放映。
我看到《电波狂乱》那个格外抽象的封面，所以选择了它。
然后，现在我看完了，觉得把这个作为人生中最后的电影格外不值。
“要走了吗？客官？”
少女见我已经将手伸到门把手上，语气里带有一丝……不舍？可能是因为，在这个时代没有多少人选择在录像厅放片子了吧。
“当然，难不成让我再看一部那种抽象的电影吗？”
我摇摇头，脑海里关于所谓“电波”、“色块”的概念和影像未完全消失。
这家放映厅似乎有种魔力让你沉浸在电影世界，不论那是一部多么糟糕的电影，也可以让你深陷其中，仿佛成为了主角。
虽然我并不想被警察打死。
“好吧，不过……”少女叹了口气，突然露出一个微笑。
那微笑……很难形容，但就是给人某种不好的感觉。
“你不会认为，那真的只是一部电影吧？”
我推门离开。
背后，凉气嗖嗖。
放映室外的电影挑选区此刻已经熄灯了，只留下不远处上面那个标有“Exit”的绿色指示牌发出幽幽的绿光。
离开这里吧……虽然我的确打算结束生命了，但是，我至少不想被……
“那说明，你还想活着不是吗？”
灯亮了。
少女得意的叉着腰，站在那扇象征着自由的门前看着我。
“再看一部吧，就一部。”
然而，她的语气可没有那么得意，像是在哀求。
我先前紧张的情绪看到她的反应有所缓解。
“反正，你也不赶时间……”她泪眼汪汪看着我，仿佛我不答应，她就要像小孩子一样号啕大哭。“这个小小的录像厅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观众了，我好无聊……就再看一部吧，就一部！”
我面对这种可爱的孩子发出的请求，很难拒绝。
也罢，反正我烂透的人生已经差不多走完了，多看几部电影，又何妨呢？
想到这里，我看向摆在货架顶端的一部蓝底白字，写有标题《厕所肉山》，酷似Cult片的影碟，决定下一部就是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