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额………”
眼前,一片黑暗,就连睁开眼睛也是如此,布料的触感传过来,应该是被人绑住并戴上眼罩才会这样的。
贯彻全身的疼痛。
尤其是手腕处被勒的生疼。
犹如置身于热带雨林里的湿热。
前几小时,枪声响起导致的耳鸣仍旧没有结束,下意识的想用手捂住耳朵,但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已经被束缚住了。
“嘿,该起床了。”
感到一只瘦削而有力的手用力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下一秒,伴随“咻”的一声,眼罩被取下,如蜡烛般昏暗的光线流进我的眼睛,没有造成不适感。
待眼睛彻底适应这里的光线后,我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我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这里似乎是个被那种肉块一样的生物所吞噬的教室,不过,看起来还没有彻底的被“消化”,因为我看到了好几张倒下的课桌和墙上固定的黑板,如果忽略掉正在墙上像爬山虎一样扩散的红色肉瘤,这里就是个乱了点的普通教室。
当然,教室一般不会出现一个手里拿着蜡烛,在这种环境下穿着校服站在我面前的黄发少年。
“啊,终于醒了,还以为死掉了呢。”
他看到我还活着,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似乎很满意我有这么顽强的生命力。
他将手里的白色蜡烛放在一旁的课桌上,又转身朝向我:“很抱歉把你绑起来,不过,为了不让你一醒来就和那些色块一样攻击我,我只好先把你控制起来。”
我用力挣了挣绳子,结果只是手腕被勒的更疼而已,绳子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看来,他做了比较充分的准备。
“原来是你……”
我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这个格外恶趣味的少年。我在跟随部队来到这里处理那种诡异色块的时候,就是他让我莫名其妙昏过去,导致现在我到这个完全看不到大部队影子的教室里的吗?
想不到的是,他无奈的摊摊手摇了摇头:
“你只是被肉块发出的电波干扰到…我并不是什么狂热的导演,会刻意制造演员……倒不如说,我这样做还是有风险的。”他自顾自的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看向一片漆黑的窗外。“按道理,你本该在几小时前就和你的小队一样,在路口遇到大批被电波攻击的受害者,然后被围攻而死。但是我现在干涉了,你免于一死………好吧,看起来你的表情不是很相信这些……”
他看了看我不信任的目光,似乎放弃了解释,重新看向窗外。
“总之,我给你提供了一个机会……一个‘生’的机会。”
他这样说着,眼神没再往我这看。
“什么意思?”我忍住愤怒,询问他。
“我做的事差不多结束了……”他又朝我这边走来,只不过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我先前装备的武器与背包。“虽然我不主张干涉时间,但有的时候也想听听别人的建议……不过,干涉就到这里了,说实在的,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他说着,将那些装备“啪”一下扔到我面前已经开始被肉瘤侵入的地砖上。
“希望你能带来一部好的电影………”他露出令人不安的笑容,“如果你能逃出去,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不能……”他加重语气:“说明你今晚命该绝。”
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居然“咻”一声,像科幻电影那样“传送”离开了,同时,我的束缚也彻底被解开,从椅子上跌坐到地板。
“神经病……”我痛骂着,检查装备,惊讶的发现枪上的电波干涉器电量被补满了。
还处于阵痛之中的大脑告诉我,来这之前电波干涉器的电量已经几乎要耗尽了,此刻却又是满电!难道……他是军方某个神秘研究机构派来的疯狂科学家,打算测试我的极限吗?
我排除掉这个荒谬的可能——刚才,不论多么吃惊,他确确实实当着我的面瞬移了。
再厉害的实验室应该也没有研发出这种空间传送技术………我这样想着,换上一个弹匣。或许,我真的遇到另一个超自然存在了?毕竟,来这之前,我也没相信这世上真有所谓“电波”和这种诡异的蠕动肉瘤存在…………我看了看一旁白色墙壁上格外显眼的肉色肿包,此刻它正像是颗心脏般跳动着,发出“咚咚”的闷沉声音,配以此处糟糕的恶臭炎热空气,倒是让人狂躁的好环境。
不过,留给我的时间……的确不多。
我将毫无反应的对讲机挂到胸前,小心的推开教室门,朝外面走去。
在这里,落单几乎等于死亡……我必须早点和大部队汇合,并汇报战况。如果刚才那少年说的是实话,我们的部队或许会损失惨重?不论如何,呼叫支援是必须做的。
老旧的教室门“吱呀”一声被我推开,在这个只有肉块跳动深的幽暗空间里格外刺耳。
门外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的照明……看来那种肉瘤已经破坏了电力系统。这么想着,我从包里拿出几个红色荧光棒,扔在地上照明。
不祥的红色冷光很快填满了整个走廊,搭配着墙壁上扩散中的肉块和闷热的空气,都给人不安之感。
我端起冲锋枪,打开电波干涉器,小心翼翼的向前推进。
昏迷之前的最后记忆中,我和队员们还没有抵达学校,所以现在我也只能依靠那些正在被红色物质腐蚀的指示牌来判断出口位置。
来到了楼梯口,发现台阶上覆盖着像是苔藓(不过,它是红色的)一类的物质,我谨慎的拾起地上一本教科书,甩到台阶上。
对这种刺激,那物质也没有反应。
我于是小心的将一只脚踩上台阶,湿滑的触感通过靴子穿搭而来,警告我要小心行事。
下面的楼层同样是一片漆黑,只有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像心脏跳动一般的“咚咚”声。
本想通过这里的楼梯间直接抵达大厅,但是一堵坚硬的肉墙将通往下一层的入口牢牢封住,我只好穿过眼前这片诡异的走廊,尝试到另一边的楼梯口碰碰运气。至于走窗户?很抱歉,通过窗子向外看只能看到一片肉红色,它似乎已经将整个学校给吞噬,而我现在位于它的胃里。
若是在它开始消化时我还在这里………
暂时赶走这种恐怖的想法,我检查了一下剩余的荧光棒数量,如果节约使用,大概能支撑我离开这栋楼。
这样想着,我朝走廊扔出一个红色荧光棒。
荧光棒不受阻挡,飞向走廊的远处,在它经过某间教室的时候,我看到了某个人形的生物一闪而过。
不,不止一个……荧光棒最后停在走廊中段,不是很充足的红光逐渐散发出来,将它周围的………“人”,显露出身形。
这些“人”,除了轮廓和人相似以外没有其他的共同点了。它们红白相间,不停的蠕动着,发出像是热带雨林未知生物的叫声。
无声无息,若是刚才没有使用荧光棒探路,大概会直接撞上它们,然后被那种肉块吞噬,就像白细胞消灭病原体一样。它们是这个怪物的免疫系统,而我是入侵的病毒。
不过,这些人形色块并没有立马朝我扑来,它们只是维持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就好像我没有下来时那样。
我知道这是它们的计谋……第一批来这里的队伍遇到过这种看起来无害的色块,他们无视了这些,之后………我只知道,他们的家属还没有领到抚恤金。
而且,前往电波混乱源头的路上,也有脱困的幸存者警告过我们:不要小看这些肉块。
想到这里,我更加谨慎,意识到此刻如果不主动接近,它们暂且是不会行动的。但……
这些人形色块,将走廊堵的严严实实,它们不断从一旁的教室(如果那还算教室的话)里涌出来,站在走廊上,荧光棒的微弱红光也被它们的身形遮住不少。
如果我想要去对面寻找出口,必然会遭遇它们,然后它们就会发动攻击。
但是,如果留在这里,也无法确认它们是否会在我松懈时一拥而上,吞噬掉我。
短暂的安全是陷阱,我必须先尝试离开这一层。
在我第二次产生犹豫之前……开始吧。
我最后检查了一下电波干涉器的确正常运转后,瞄准最靠前的那个人形物体,扣下扳机。
“突突突!”
手中的MP5冲锋枪喷出火焰,将9*19毫米帕拉贝鲁姆手枪弹精准的送到色块所处的位置,飞溅起一片红白相间的未知液体。
枪声在这片只有肉块跳动声的寂静空间里回响,像是某个垂死之人挣扎时的咆哮。
它们看见我主动进攻,自然不会再维持待命状态,于是无声无息的,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朝我这里靠近。
我并不恋战,改为单发模式转向另一个与我近在咫尺的肉块射击。
子弹击穿了它的上半部分,爆裂出的红白色液体飞溅到我的身上,一股浓烈铁锈味扑面而来,可惜,我并没有时间犹豫……因为更多的怪物已经来到我的面前。
见此情形,我果断从腰间拔出匕首,朝色块最少的方向一个突刺,接着翻滚,逃出它们的包围圈。
由于刚才它们被我主动的攻击而吸引,现在走廊上的怪物少了许多,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很不错。
不过,一旁那些像怪物巨口一样黑洞洞的教室里,或许还藏着危机。想到这里,我尽量远离教室门的位置,向前迅速冲刺,收起匕首,切换到Glock 17。
面对从两旁的教室里涌来的色块们,我果断开火,甚至毋需瞄准,因为怪物数量已经再次密集起来,随意开火,也可以造成伤害。
还有6米。
弹匣清空,我再次切换到匕首。如果我尝试装弹的话,它们便会吞没我。
锋利的刀刃切入面前一团色块的体内,大量温热的红色液体如喷泉般涌出,接着,色块像是失去了意志般瘫倒。
但很快,新的色块又补充上来。
我拔出匕首,再次重复先前的动作。
就这样在拼杀中缓慢推进着,它们虽然包围我,但或许是因为刚才死掉了不少同伴,没有再进一步的大规模袭击,只是不停的派出零星的色块企图杀死我。
有点智力,但不多。我内心里暗笑道。如果它们不顾一切想要杀死我,我现在也应该加入抚恤金大军了。
4米。
我像切西瓜一样将某个色块的“脑袋”分割成两瓣。
3米。
一刀,斩落两个色块的“头颅”(如果你觉得只要是球形物体都可以算做头颅,那么,是的)。
2米。
用力一脚,踢开企图将我吞噬的色块。
终于到了!我抱着一丝不安的心情,向着通往下一次的楼梯口看去。
好在,只是一片黑洞洞的未知,而非让人绝望的肉墙。我还是能到下一层苟延残喘的。
肉块们似乎知道自己的盘中餐要长脚跑掉了,开始躁动起来,一拥而上,企图将我留在这一层。
可惜,太晚了……你们应该早点使用这个计策……我内心偷笑里一下,跃向楼梯间的那片黑暗里,把疯狂的肉块们甩在身后。
……
不知道这是第几层?
我看了看身后逐渐被肉墙重新封锁的楼梯间,叹了口气。
看来,不用担心上一层的肉块们追下来。
我切换到电量不足的手电筒,确认了楼梯间内暂且安全后,重新换回荧光棒照明。
靠在正被肉色物质侵蚀着的墙壁上,我重新检查了一遍弹药。
冲锋枪还剩三个弹匣……我回忆起好像在上一层并没有消耗多少。接着查看了一下电波干涉器的状况。
点亮显示屏,幽绿色的光线照射出来,显示还剩下84%的电量。
差不多一层楼用15%吗……我关闭屏幕,计算起自己还能向下前进多久。
大概不到五层?不过,一般的教学楼应该也就这么多层了。何况,我苏醒的地方并不是顶楼,而且刚才已经下了一层,理论上应该足够支持我逃出这里………
前提是,下面的怪物不会和Rougelike游戏一样逐渐增多,变强………
我看了看通往下一层的入口,果不其然,是被肉墙封堵住的,只有去往走廊另一头的楼梯间了。
看起来,这个吞噬了学校的怪物并不想立刻至我于死地?回忆起那个神秘的金发少年,我思考着他是否和这一切有关?不过,线索不够,他目前也没再出现过。
与其思考这些,不如先撤出这里。
这样想着,我更换了弹匣,调整了一下背包。
不管真相如何,存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死亡之后得知的真相,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下楼的台阶上还是覆盖着苔藓般的物质,不过,似乎比上一层密集了许多。或许当到达更下面的楼层时,我只能像坐滑梯一样滑下去……
确认了毫无作用的对讲机处于关闭状态后,我将手中的荧光棒扔向黑暗的楼梯之下。
红色的荧光划破黑暗,毫无声响的落在已经看不出有瓷砖的肉色地板上。
视野所及,没有发现潜伏着的那种色块。
我端起武器,谨慎的朝下方移动。
仔细留意四周的声音………
这一层仍旧有肉块跳动的声音,而且,似乎比上一层的声音大了不少,看来这些生物想要隐藏自己将会变得更加容易。
提高警惕吧。我这么想着,一个闪身稳稳落在地面上(或者说,怪物的器官内壁上?)。
走廊上仍旧是墨水一般的黑。而且,比上一层更闷热、潮湿的,带有铁锈味的空气不断从里面传出来。
我想起和部队推进时遭遇到的另一种黑色肉块,与人形肉块不同,它们更像是石油般的烂泥,没有具体的形态。
不过,这些黑色的肉块是很狡猾的………一开始,你没有看到它们出现,于是你会放松警惕,再之后………等你闻到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时,一切都结束了。
在意识到红色肉块的危险后,队伍的减员大部分都是这种悄然出现的黑色肉块导致的。
电波干涉器加持下的子弹的确可以伤害它们,但效果有限………我这样想着,从包里摸出两发信号弹与信号枪。
这些本来是准备到空旷地带呼叫支援用的,不过如果因为要节约它们而死在这里,把它们留下来也毫无用处。
总之,活着出去之后事情都会好办许多的………
“请你们吃点好吃的……”我呵呵一笑,接着朝着走廊里的黑暗,按下了扳机。
点燃的信号弹发出“咻”一声朝黑暗奔走而去,它如同利刃般刺破了黑暗,而其所及之处,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嚎叫声。
我清楚是那种黑色肉块因被高温炽烤而发出的声音。
虽然现在过去可能被信号弹燃烧的高温灼烧,但相比留在这里等待死亡,还是烧伤更合算一些。
这样想着,我加足马力朝着信号弹落地的方向狂奔。
一路上,两旁都能听见那种怪物骇人的嚎叫声,还有腐败肉类烧焦后的糊味,对感官的冲击力是极强的,即便在几小时前我已经开始适应这种诡异的环境。
这些石油般的黑色物质不像上一层的白色肉块一样,它们似乎格外有信心能捕获我,因此,它们在经历高温的灼烧后很快便再度形成包围圈,并积极的向我发动攻击。
我巧妙的一个翻滚避开了一团向我飞来的黏液,顺势来到了快要燃尽的信号弹旁边。
先前信号弹燃烧放出的高温创造了一小片没有那种黏液的真空区,我有足够的空间发射下一发信号弹。
不过,没有必要………我拾起来自一旁教室地板上的教科书,把它们扔向将要熄灭的信号弹。
火焰这东西和病毒一样,只要有可燃物,它就会不停的燃烧,燃烧,直到所有能烧的东西全部消失不见。
也是因此,原本弱下去的火势再度变大,那些企图趁人之危的黑色黏液们也重新撤离,来不及跑开的便被火焰点燃(看起来它们真的是活动的石油),其恐怖的叫声在这个不正常的走廊里产生的回音很古怪。
“我就说为什么后续部队配备了火焰喷射器……”我舔了舔嘴角,看着这些挣扎中的怪物,露出满意的微笑。
但是,我忽略了某个事实———火堆一旦点燃,想要熄灭是比较容易的。
“嘶嘶”声传来,像是煎鸡排时发出的声音,也像………火堆遇到水时的声音。
我立刻看向一直被我忽视的天花板———
天花板已经完全被侵蚀,肉色的墙壁不断流下红色的液体,它们正蚕食着我的火堆,企图让这里再次只剩下红色荧光棒的照明。
维护火堆的可能性不大。
因为,这一层的走廊上正下着血雨。
即便光照条件越来越差,也还是能听见流水下渗滴落在地板和那些怪物身上的“啪哒”声,和心脏跳动的声音组合在一起,将恐怖的氛围升级。
黏液们见状,准备再度集结起来,打算消灭我这样的闯入者。
想都别想。
“砰砰砰砰……”
枪口吐出火蛇,我打开连发模式——面对这种集结起来的黏液,必须持续不停的造成伤害。
因为楼上不断下渗血水,这一层的行动速度已经被积水所限制,若是再耽搁,这些黏液追上我便不用再费力了。
所以,我要做的———
就是在积水完全阻止我行进之前,前往下一层。
“啪啪!”
子弹打光,枪支提醒我该补充弹药。
我迅速更换了弹匣——面对这种黏液,肉搏战并不是很好的做法。
只有持续的火力输出,才能击退这种黏液。
迅速转身击退另一只企图背后偷袭的黑色黏液,我距离楼梯口也只有几步路的距离。
“呵呵呵呵………”
黏液们发出类人的笑声。接着,它们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开始集中在血水渗入的地方,身体也不断的涨大。
短短数秒,当我来到那通往未知的黑暗楼梯口时,它便成为了另一个巨大而散发着恶臭的存在:这简直是厕所发酵排泄物的味道。
我没有任何打算留在这里干掉这种一支队伍都未必能解决的怪物,于是一头扎进了前方的黑暗。
……
“怎么上次那些色块和刚才的黑色黏液都追过来了……”
我奔跑着,打算甩掉身后的追兵。
看来第一次那些红色色块没有跟下来只是偶然。
现在,我来到了这栋正被吞噬的大楼的第一层。
理论上,楼梯口旁边都会有一扇能离开大楼的门,但这颇有智慧的肉山并没打算轻易放我离开,原来理应是门的位置,也被肉墙霸占了。
而且,正当我以为会和上次一样,它们追不下来,正准备休息时,恶心的灰黑色黏液滴在了一旁的楼梯扶手上。
抬起头后就看见那黑色黏液的身影和它身后跟随的百万色块。
也就是为什么,我现在正奔跑在这片已经看不出是学校楼层,而更像是怪物食道的“走廊”上。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像是学校会出现的东西了,只剩下漫过脚踝的血水、两旁的肉壁和上方附着的血管、以及仍旧渗水下来的天花板。
唯一优点是,我只需要担心身后的追兵,前方似乎没有多少怪物。
不过,它们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不少……
感受到战斗服被黏液包裹,我迅速转身,开火,黏液四处飞溅,最后还是放开了我。
子弹击中那团黏液后,它又开始声波攻击,我向前一跃,而原来的位置迅速被那些一拥而上的红白色块取代。
向远处扔出两个荧光棒,我借助这微弱的照明像仿佛没有尽头的道路前方奔去。
“唔噢噢噢哦哦哦哦!”
突然,大地震颤,而那如心脏跳动的“咚咚”声音也放到了最大,若不是我提前准备了耳塞,恐怕已经被震晕过去。
四周传来愤怒的咆哮声,它不属于地球上任何一种已知的生物。
而前方,红色的地板突然泵出大量的红色液体!
液面迅速上升了好几厘米。
该死……必须冲过去了。
不知道沐浴了这种血水后会发生什么……我希望,这只是普通的血液,但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了……
我飞速冲过了前面那个正不断泵出红色液体的区域。
出乎意料的,和普通的水一样没有什么味道,不过,现在我应该已经成为血人了。
“唔唔唔唔……”
后面又传来怪物的呜咽声。
它们又追上来了。
我对准液体后方的怪物轮廓扫射了一阵,换上了最后一个冲锋枪弹匣。
这时,头脑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眼前出现无数乱七八糟的画面,颜色被扭曲,枪的形状也变成了一只危险的黑蛇。
强烈的眩晕感险些使我栽倒在红液体中,我扶住跳动着的肉壁,才勉强稳住身体。
听着已经扭曲变形,难以判断距离和方向的尖啸声,我吃力地摸索到了一个黑色的装置。
电波干涉器。
按钮……妈的。
虽然无法判断,但直觉告诉我那黑色黏液已经到了触手可及的位置了。
找到了!凭借着手指对干涉器的感知,我按下了调高功率的按钮。
“哦哦哦哦哦哦!!”
那怪物应该也没想到会在距离如此近时受到电波干涉器的作用,再次发出恼人的噪音。
眼前的幻觉顿时消失的无踪,眼中枪支的形态也恢复了正常。
不过,大脑还没从刚才因为怪物电波发射产生的混沌中恢复。
我几乎是本能的抓紧手中的干涉器和冲锋枪,转身向着远离怪物的方向涉水而行。
结果,走了没有几米,就因为眩晕而栽倒在地。
红色的液体彻底裹住了我,好在它并没有攻击性。
我转身看向不断接近的红色色块、黑色色块。
只能冒险了,虽然……我还没试过在如此近的距离发射信号弹会有什么结果,但……
“我是传奇。”
我抓起掉落在水中的信号枪,不管它还能否正常使用,对准怪物就扣下了扳机。
“咻!”
比这个闷热环境还要热的气浪传来,接着,强光使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发射成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发出了一个生物能发出的最大音量,它惨叫着,显然,燃烧着的硝酸锶完成了它的任务:用1000多度的高温制作怪物烤肉………
我闭上眼摸索着远离那怪物的位置,以免高温波及到我。
惨叫声仍然持续着,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我想那是因为它后面那些红色色块智力不够,即便是信号弹也没法看住它们一股脑的涌过去,然后成为烤肉派对上的餐品。
惨叫声和一旁肉壁强劲的跳动声,通过耳塞折磨着我的神经,不过,这总算是比被它们吞噬来的轻松。
我凭借着手指的触觉扶住蠕动着的墙壁起身,待光线不那么强烈后转身看去:
那团由黑色黏液汇聚而成的巨型史莱姆此刻已经停止了咆哮与挣扎,只是像我之前点燃的火堆那样,静静的燃烧着;黏液背后,有着几具已经成为焦糊的人形和其他站立在那里的红白色块。它们此刻已经没了当时追击我时的疯狂,只是像一尊雕塑那样矗立在那里,大概是看到同伴被活活烧死的惨状后,和初次交锋时一样不敢上前了吧。
这个机会正好。
在它们重新追击我之前,我应该赶紧离开这里………这样想着,我忍着浑身伤痕和湿透战斗服贴在身上的不适,一手扶住墙壁,一手架住冲锋枪,向着前方未知的黑暗“通道”里挪动着。
………
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
没有追兵,前面也没有埋伏。
有的,只是永远望不到尽头的,如同峡谷般延伸到深处的小路。
区别在于,没有任何一个峡谷的两壁会是蠕动的肉墙。
也没有峡谷会有着及腰高的红色积水。
又一次,血雨从空中降下,天花板不知去了何处,抬起头,只能看见和前方道路一样深不可测的黑暗。仿佛置身于某个原始的洞窟。
我拿出最后一根荧光棒。
理论上,按照正常学校走廊的长度,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出去,离开这栋楼了,但并没有。
一路推进了半个多小时的样子,然而出口似乎在和我玩捉迷藏,它就是不出现。
远离那种怪物后,我调低了电波干涉器的功率,好让它运行的更久,但即便这样,也只剩下15%的电量……看来高功率情况下,电力消耗速度会快很多很多。
简单计算了一下,如果20分钟后我还没有找到出口,大概就只能用Glock 17玩必输无疑的轮盘赌了。
然而,道路无比漫长,让人很难相信20分钟就能到达出口。
但不论怎样,我也没法在这呆着——再不出去,光是这逐渐上涨的积水就足以杀死我。
难得的幸运则是:目前积水里没有发现任何威胁我的存在,实际上,它好像就是普通的清水——如果忽视掉它带有的那种不安之红的话。
世界仿佛都沉睡了,只有一个愚蠢的人竭力在积水中跋涉产生的哗哗声,还有不论走到哪里都永远无法消失的,肉块跳动声。
…………
黑暗。
还是黑暗。
黑暗的胜利。
荧光棒早已熄灭,而电波干涉器的电量已经低到随时有可能关机。
大脑也因此开始出现令人不安的幻觉:在这种视力失灵的情况下,任何除了视觉以外的感官都会被空前强化。
比如,触觉。
感觉自己触碰着的肉壁发生了些许变化,它是否……在合拢呢?因为,明显的感受到前方的道路越来越狭窄。
还有听觉。
虽然肉壁跳动声已经和战场枪声一样响,但我还是能感受到:它的跳动正在变快。
而积水已经来到了我的脖颈处,为了方便前行,我早就扔掉了除了电波干涉器和匕首(拿在手里,换的一丝丝可笑的安全感)以外的所有装备。
艰难的前行着。
要放弃吗?
虽然内心已经明白自己已经快结束了,但仍旧不肯停下脚步。
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不论是一开始的突围还是现在在黑暗中前行,是什么支持我继续下去?
毕竟,我也不像那些电影里出现的主角一样,为了什么人或者守护什么事物而战。
我只是单纯的想回到普通生活里,度过无聊的每一天。
嗯,原因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因为想活着所以就活着了,这就是理由。
………
“嗯……”
黑暗,还是黑暗,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还在行走,还是已经精疲力尽,在梦中等待?
远处,传来类似于枪声的砰砰声音。但是很朦胧。
“0816号的生命迹象回复。”
某个冰冷,熟悉的声音在耳畔传来。
下意识的睁开眼睛。
我发现自己位于某个白色的帐篷里,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不过,这可比教学楼里那种可怕的腐烂味好了不止一点。
一旁是我们的军医,陪同过部队完成很多次任务了,虽然我的队友时常更换,但这名医生似乎一直存在着。
“嗯,醒过来了?不错……”她拿起一旁的笔记本,记录着什么。
“我怎么……会在这?”我还没从疲惫中舒缓过来,向她发问。
“另一只推进到学校——你应该知道,那里现在已经完全被肉山吞噬。”她看了我一眼,继续道:“附近的小队在那座肉山下的某个向外渗水的裂缝里看到了你。那时你已经失去意识,昏迷过去。”
我略微有些惊讶,明明直到最后,我也没看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光线啊。
不过,直接说出去应该不会被信任吧。
“你是怎么在大部队抵达学校之前进去的?”军医难得露出好奇的表情,试探性询问我。
我要是说了你会信吗………内心虽然这么想,还是简单告诉她,自己是被一个金发少年绑到里面的,那时或许怪物还没完全吞噬教学楼,所以进去了。
出乎我的意料,她听见“金发少年”时,也露出吃惊的表情,并问我:“他是不是穿着校服?”
我点点头,的确如此,然后问她:“看你的表情,你见到过他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起身拿了个记录仪回来。
看到上面的编号,我意识到这是我所属小队的。
“你是你们队伍里唯一的幸存者。”她叹了口气,给我展示记录仪上我的其他队员被突然出现的肉块大军杀死的画面,“其他的人,都被那肉块埋伏了……”
画面继续变化,在海量的肉块进攻下,再厉害的轻武器也无法杀出重围,终于,最后一个顽强抵抗的队员也被色块们淹没。
画面像是静止了一段时间,然后……
我捂住嘴巴,忍着不叫出声来。
那家伙……!
虽然只见了一面,但却无法忘记的身影。
画面里,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穿着校服的瘦弱身影。
赫然是——我醒来时第一次见到的,金发少年。
他看到了地上遗留的记录仪,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呼,然后缓步上前拾起它。
“有趣的记录,我就先把它收下吧。”
他说了这么一句话,接着,画面黑屏了。
……………
影片结束,灯光再次亮起。
“所以这算是导演客串吗。”
我打了个哈欠,觉得这影片简直是《生化危机》的抄袭劣质山寨版。真是后悔放映了这么一部浪费时间的电影。
“应该吧……”少女揉了揉眼睛,显然也觉得这电影有些烂了。“然而这导演还在全球各地寻找这种Cult素材拍电影,真是太无趣了,所以我才跑到放映厅打工啊。”
“之前在这里的员工呢?”我出于好奇询问。
她闻此,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前一直是我姐姐负责放映厅的工作啦,不过……你也看了她出场的那部‘电影’了。现在应该是在不知道哪个空间里陪着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玩游戏吧。”
不过,很快她的脸色又变为绯红,悄悄地说:“还是得感谢她,要不然,才不会有机会和你一起看电影呢………”
“你说什么?”我装作没有听清楚,故意询问。
“呀!没什么没什么……”她对于我的突然袭击措手不及,捂着脸连连否定,“只是……自言自语。”
“好吧。”我爽朗的笑了。
虽然我作为导演的一生格外失败,不过,或许我还能找到别的事情?
我看了看屏幕上出现的制作组名单(然而,只有两个名字,我猜测是金发少年和那个倒霉士兵的名字),觉得这导演挺有意思。
又看了看少女,另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你们这里还招人吗?”我尝试询问。
少女再次被我的发问打的措手不及,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一下,然后急急忙忙的回答:“招的招的……虽然平日没有什么顾客,但是………”她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个人负责放映厅……果然还是有点费力啊。”
“我可以尝试应聘职位吗?”我笑眯眯的询问。
“诶?…”
她发出惊奇的感叹,回应道:“可以是可以啦……不过,需要面试哦。”
“好吧。”我摊摊手,“那我何时来面试?”
“可以的话,明天来吧。”
她说着就匆匆忙忙的跑开,消失在放映室里,拜托,我还没付放电影的钱呢。
下次来再付吧。
这样想着,我也笑着走了出去。
……
太阳已经出来了。看来我们一晚上都在放映厅泡着呢。
我推开门,告诉少女自己明天还来,然后来到了室外。
这个放映厅设置的位置就很偏僻,一般人远远的看,还以为是违章建筑。
不过,放映厅旁边的那条河可是人们选择了断的胜地……也许,放映厅的顾客们,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于河里的?
毕竟,影片中的各种超自然展开已经让我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
本来我也会成为它们中的一员吧。
只可惜,情况有变呢。
留在放映厅,不仅可以和可爱的少女一起观影,还能了解更多的故事。
反正我烂透的人生也没有什么别的牵挂了。
余生,我就留在这里吧?
这样想着,心情多少宽慰了些。于是继续向前走着。
就当是散步……
前方,有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好像在刚才看的大片里,见到过呢。
于是慢慢接近,仔细观察——
“你是Lita小姐,对吗?”
我总算通过身高与容貌判断出,这就是《厕所肉山》的出场人物。
她似乎很惊讶于我知道她的名字,眼神里多了一丝戒备,也不说话,就那样站在,盯着我看。
为了不让自己变成可疑人员,我解释道:“我在放映厅看到过你。”
我想,她来这里应该也是因为放映厅,所以这么说。
“……”
她仍旧没说话,不过眼里的戒备切换到了诧异和好奇。
“现在还在营业中。”我微笑着看了看不远处正垫着脚努力挂“开业大吉”横幅的少女,“去吧。我想你也需要找个人叙旧?”
“……谢谢。”
她听完我所言,不再犹豫,毅然决然的向着少女所在的方向奔去。
我看着她阳光下奔跑的背影,不知为何,内心里多了一丝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