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只剩下艾薇粗重的喘息、黑狼喉咙里滚动的低吼，以及奥斯娜那几乎微不可闻，却带着奇异满足感的吸气声。
艾薇的左臂又一次再生，皮肤白皙稚嫩得如同新生，与周围血迹斑斑的衣物形成骇人的对比。
残留的剧痛像无数烧红的针，在她每一寸肌肤之上跳跃。
她看着眼前这头狰狞的魔物，那双血红的眼睛里的暴虐和贪婪几乎要将她吞噬。
“我要…回家…”
她喃喃自语，几乎是无意识地再次握紧了短剑。
身上的伤势已经完全痊愈，但精神上的损伤让她几乎力竭。
黑狼显然没料到猎物能一次次复原，它焦躁地用爪子刨着地面上的树叶，缠绕在身上的铁链哗啦作响。
很快它就再次扑来，这次速度更快，但艾薇似乎对它的攻击已经产生了适应性。
虽然她的动作迟缓，但还是动作狼狈的躲过。
铁链擦着她的头皮扫过，带走了几缕发丝。
她还没来得及起身，黑狼的利爪就已经快速拍下！
“噗嗤！”
尖锐的爪子深深嵌入她的右肩，几乎将她钉在地上。
艾薇痛得眼前发黑，感觉骨头都要碎裂。
就在这时，那如同机械般精准的声音再次响起。
“初级治疗。”
温暖的光芒覆盖了可怕的伤口，肌肉纤维蠕动、连接……随即皮肤愈合，将狼爪猛地“推”了出去。
黑狼因爪子被突然治愈的力量弹开而略微失衡。
也就是现在，艾薇脑中一片空白，纯粹靠着肾上腺素驱动。
她猛地站起，用尽全身力气，将短剑狠狠刺向黑狼的眼睛！
“嗷呜！”
凄厉的狼嚎响彻森林。
短剑刺中了，但深度不够，只是伤到了它的一只眼睛。
墨绿色的浓稠液体混合着鲜血迸溅出来。
剧痛彻底激怒了黑狼，它疯狂地甩动头部，将艾薇连人带剑狠狠甩飞出去。
艾薇重重撞在一棵树上，跌落下来，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咳出一口血沫。
“做得不错。”
奥斯娜的声音传来，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欣赏一出精彩戏剧的观众，终于看到了期待已久的高潮段落。
“还能动吗？它只剩下一只眼睛了，你就要赢了。”
“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艾薇艰难地抬起头，视线因疼痛和泪水而模糊。
她看到奥斯娜依然站在原来的位置，白色的长发在森林微弱的光线下仿佛自带柔光，黑色的袍子纤尘不染，与周围血腥污秽的战场格格不入。
她的表情……她的表情似乎是关切的？奥斯娜大人还在对自己抱有希望……
但艾薇没有时间深思。
求生的意志和奥斯娜的话语像一剂强心针，让她逐渐模糊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是的，它受伤了！它并非不可战胜！自己就要赢了！
独眼的黑狼变得更加狂暴和谨慎，它绕着艾薇踱步，寻找着机会。
失去一只眼睛影响了它的距离判断。
艾薇挣扎着爬起，背靠大树，死死盯着魔物。
她不能主动进攻，她跟不上它的速度。
她只能等待，寻找那微乎其微的反击机会。
很快，黑狼再次发动攻击，铁链甩向艾薇的面门，逼得她抬手去挡，但就在这一刻，黑狼那张血盆大口，猛地咬向她的腹部！
“呃啊！”
恐怖的咬合力瞬间穿透了简陋的皮甲，艾薇甚至能听到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
温热的血液汹涌而出，剧痛几乎让她瞬间休克。
“初级治疗。”
光芒再次准时亮起。内脏被修复，骨骼被拼接，伤口再次消失。
但她的确体验了被活活咬穿身体的感受，
“哈……哈……”
艾薇瘫软在地，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泥土。
“不行了……奥斯娜大人……我真的……不行了……”
她想要放弃了，这无尽的痛苦循环比死亡更可怕。
“想想你的弟弟妹妹。”
奥斯娜的声音如同魔咒，穿透了她的绝望。
“他们还在等你回去，你倒在这里的话，他们怎么办？”
“我会治疗你的，你一定会赢。”
弟弟妹妹可爱的脸庞在脑海中闪过，他们生病时痛苦的咳嗽声仿佛就在耳边。
是啊，她不能死在这里！她一定要赢！
她又一次站了起来，捡起掉落在旁的短剑。
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掺杂了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黑狼也因为一次次攻击无效而消耗了大量体力，独眼死死盯着这个不死的猎物，显得有些困惑和焦躁。
接下来的战斗变成了更加残酷的拉锯战。
艾薇的攻击偶尔能在黑狼身上增添一道浅浅的伤口，但更多的时候，她在单方面地承受伤害。
被撕咬，被拍击，被铁链抽打。
然后在一道道治疗术下复原，再次投入战斗。
她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被鲜血浸透。
她的精神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全靠着一股信念和那治疗光芒支撑。
而奥斯娜，始终站在那里。
她袖袍下的手微微握紧，指尖因为兴奋而轻轻颤抖。
她看着艾薇在血与泥中挣扎的身影，看着她因痛苦而扭曲却依然不肯放弃的脸庞，看着她眼中逐渐燃起的、野兽般的求生火焰。
太美了。
这种在绝望中绽放的生命力，这种被痛苦淬炼的意志……
她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墨黑的眼瞳深处跳动着并不寻常的光晕。
她周围的地面上，不知不觉间，又多了几具被悄无声息解决掉的、想要靠近的低阶魔物的尸体，皆是被诡异的黑色触手一击毙命。
“对……就是这样……再坚持一下……让我……再多看一会儿……”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着，呼吸略微急促。
“真的和之前那些不一样，我好喜欢……”
“啊……可惜我对你的了解还不够，我们之后可以慢慢的相互了解。”
奥斯娜看着艾薇，眼中充满了兴奋。
而在另一边，疯狂的独眼黑狼再一次暴起，试图用全身的重量将艾薇扑倒。
但因为视线缺失和体力下降，它的动作慢了一瞬，露出了脆弱的咽喉。
已经几乎失去理智，全靠本能战斗的艾薇，没有错过这个机会。
她完全忘记了防御，完全忘记了害怕，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短剑狠狠向上刺去！
噗嗤！
这一次，短剑精准无比地没入了黑狼的喉咙，直没至柄。
黑狼的动作骤然僵住，庞大的身躯压在艾薇身上，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独眼中的凶光迅速黯淡下去。
滚烫的、带着浓重腥味的狼血喷涌而出，浇了艾薇满头满脸。
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沉得惊人，但她却感觉不到疼了，只有一种虚脱般的麻木。
短暂的死寂之后。
“初级治疗。”
光芒亮起，治愈了她被狼血灼烫的皮肤和一些细微的擦伤。
黑狼的尸体开始缓缓化作黑色的粒子消散，这是魔物死亡的标志。
最终，只剩下地上一滩污血和几节锈蚀的铁链。
艾薇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双眼无神地望着被树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她还活着……她赢了。
身体的疼痛在转瞬间消失，但精神的极度疲惫和创伤却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现在她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脚步声轻轻响起。
奥斯娜走了过来，蹲在她身边。
白色的长发垂落，拂过艾薇的脸颊，带着一丝清冷的香气。
“你做到了，艾薇。”
她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温和，甚至比平时更加柔软，带着一种奇异的、饱足后的慵懒。
“你很勇敢。”
她伸出手，指尖冰凉，轻轻擦去艾薇脸上的血污和泪水，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艾薇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奥斯娜。贤者大人的脸上带着和传闻中一样的、如同暖阳般和煦的微笑，眼神充满了赞许。
感激、后怕、委屈……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艾薇的嘴唇哆嗦着，想说谢谢，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再次涌出。
“没事的，都结束了，没事的。”
奥斯娜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额头，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魔力。
“你做得非常好，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吧。”
随着奥斯娜的话语，一股强大的、不容抗拒的困意瞬间席卷了艾薇的大脑。
她的眼皮沉重得无法抬起，意识迅速沉入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仿佛看到奥斯娜俯下身，那双墨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眸近在咫尺，里面似乎翻涌着她无法理解的、浓稠而炽热的情绪。
然后，一个轻柔如羽毛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真是……令人愉悦……”
一声满足的、近乎叹息的低语，是她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确认艾薇彻底昏睡过去后，奥斯娜脸上的温柔笑容慢慢发生了变化。
那笑容扩大了，嘴角弯起一个惊人的弧度，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狂热的兴奋和占有欲。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艾薇沉睡的脸庞，感受着那温暖的体温和平稳的呼吸。
“如此坚韧……如此美丽的灵魂……在痛苦中闪耀的光芒……”
她低声自语，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我差点就忍不住了……差点就想让你承受更多，让我看到更多……”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味道让她陶醉。
她站起身，走到那片阳光照射的草药圃，慢条斯理地开始采集任务所需的药草。
动作优雅精准，与刚才可怖的战场形成诡异对比。
采集完毕，她回到艾薇身边。
看着少女即使在睡梦中依然微微蹙起的眉头，奥斯娜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
复杂的魔法符文在她指尖一闪而逝。
“遗忘吧，亲爱的。”
奥斯娜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却带着冰冷的指令。
“忘记刚才所有的痛苦和恐惧……你只会记得，我们合力击败了一头黑狼，你表现出色，然后疲惫地睡着了。”
记忆修改的魔法悄然生效。
艾薇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面容变得祥和，仿佛只是经历了一场普通的战斗后沉沉睡去。
奥斯娜满意地笑了笑。她轻松地横抱起艾薇，少女的身体轻盈而脆弱。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狼藉的战场，目光最终落在那几节残存的铁链上。
她想了想，轻轻勾动手指，一节相对完好的、沾染着艾薇和黑狼血迹的铁链无声地飞起，缩小，落入她的袍袖之中。
“留个纪念吧。”
她微笑着说，然后抱着艾薇，转身朝着森林外走去。白色的长发在昏暗的林间划过一道微弱的光痕。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沉睡的少女和抱着她的贤者身上，画面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圣洁和温馨。
“我们……还会有很多次这样的冒险的，我亲爱的艾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