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突围回了五层,齐月安看着这里破败的景象若有所思。
规则上说23点之后务必呆在自己房间里,否则就有可能会“迷失”可通往「那个」六层的办法却又要用到这样的办法。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你是怎么回到原来的第五层的?”
李炎听到她的询问,指了指自己的手表。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第一回进到这个地方之后,就在这附近乱逛,下面几层也和第五层一样,里面没有一个是真人,而且绝大部分的门都画上了叉号,连那些替代品都完全看不到。”
“我甚至尝试过坐电梯出去,然而外面却不是校园,而是一片充满了墓碑看起来怪邪门的废墟,我是在这附近呆了好几个小时,好像是早上快八点的时候突然外面就变回了学校,我再从教室回到公寓楼这里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那你尝试过去接触这里没有死去的替代品吗?”
李炎摇了摇头。
“尝试过,但完全没有反应,比如这一层仅剩的这个小女孩,她只会在房间里发出哭声,门无论什么办法都打不开。”
齐月安靠近那道门,它现在依旧是紧锁着的,只不过这一会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似乎安静了下来。
“咚咚咚—”
她敲着门,开口说:
“骑士小姐?你在吗?”
门的另一边没有任何回应,她预先召唤出火焰保卫自己,示意李炎也保持警戒,对方点点头,明白她是准备用一个危险的办法了。
“白槿,你在里面吗?”
她违反了规则,选择称呼真名,如果另一边有人,那一定会很快的冲出来试图攻击她,但另一边依旧毫无反应。
“看来她是真的不在…”
齐月安最终放弃了在这一层寻找。
“你说的那个像是墓园的地方在哪,带我去看看。”
李炎同意了她的要求,在最前方带领她往电梯的方向前进。
相比起直到最下层都是全封闭不通往外界的楼梯,电梯是只能在自己原本在的楼层和“大厅”之间移动。
虽然按照常理,大厅就是一层,但实际上或许公寓楼内部与学校以及大厅根本就是在两个空间,哪怕是住在一层的人想要出去,也必须坐电梯从一层坐到大厅那里。
电梯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它轰隆隆的运转着,却丝毫没有超重或者失重的感觉,比起是上下行的工具不如说更像是个传送器。
她走出电梯,外面的景色格外的惊艳。
这里原来教学楼的位置被一片久远到不成样子的废墟所替代,大地上开满了紫色的花卉。
她转过头准备询问李炎,却发现背后的宿舍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荒废已久的教堂,它已经长满了各种不知名的发光植被,就和周围的一切一样形成了一派奇幻但寂寞的景色。
李炎似乎没有跟着自己出来,或者说和她因为什么原因被隔离开了,从之前学校突然变成这样莫名其妙的样子开始,她就一直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
同伴不在身边,在这里再度遇见的李炎也总是语焉不详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里几乎全是按照她的记忆历程布置的层级,可无论是哪层她都没在其中找到林晓本人或者他的替代品,就好像他在这里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几天在这里的经历没有让她得到任何想要的信息,反倒是让心中的疑惑变得愈发的多了,这让她感觉到非常的烦躁。
她想要赶快想办法离开这里,回到汐音她们身边,这里的那种逐渐被某种虚无的东西侵蚀,慢慢迷途在这个地方的感觉非常难受。
“🎶~~”
她漫无目的的探索着这片除了这些发光的植物以及地上不知名的紫色花朵以外什么都没有的废墟,不知走了多久,原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像是少女的哼唱声。
那声音悠扬动听,像是洒在大地上的月光,带着深深的苍凉和哀伤,却又有一种独有的宁静,使得她刚才翻涌着的烦躁得到了稍微的安抚。
她追随着声音的方向,愈发觉得她听起来耳熟,它的源头是前方的一座山坡顶端,它与自己童年时曾去过的的一个地方很相似,不过这里现在却没有堆放的垃圾,没有停在附近的车,只有漫山遍野的不知名花朵,以及那种万籁俱寂的气氛。
这段攀登好像持续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等到她抵达顶端,观览周围时,只看到一片一望无际的墓园,一个个小土坡上都有着一座洁白神圣的墓碑,天空之上微微透露着些许紫色,如同微雨般落下的漆黑灰烬自天上降下,它没有把大地染黑,而是在落点生出一朵只能开放刹那的花。
而在最中央,看起来最显眼的四座墓碑里,其中一个上面正坐着一位身体呈现着一种虚幻的半透明,看起来相当眼熟的少女。
她有着半黑半白的长发,身穿一身黑白色的哥特风长裙,银色的眼瞳仰望着天空,那哼唱似乎就是从她嘴里发出的。
少女似乎听到了齐月安的到来,转过头看向她,这一刻她才明白,这种眼熟来自何处。
她完全就是自己变身之后的样子,不过相比起现在的她,对方的身材看起来更加成熟,显得有些冰冷和稚嫩的脸被一种独特的艳丽与哀伤替代。
比起现在的齐月安像是人偶般呆萌可爱又缺乏感情的样子倒更像是一个有着温柔的气质,但却孤单又幽怨的美艳寡妇。
“啊…是你啊,你终于还是来了。”
齐月安凝视着那与自己一般无二,却更显成熟的面容,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无数疑问在她脑海中翻涌,最终汇成最直接的两个:
“你……到底是谁?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墓碑上的少女,并未直接回答。
她只是微微侧身,纤细得近乎透明的手指,轻轻拂过身下那冰冷石碑的刻痕。
随即,她抬起手臂,衣袖滑落,露出同样苍白的手腕,优雅而沉寂地,指向四周那一片无边无际的墓碑之林。
齐月安顺着她指引的方向望去。
目光掠过一座座洁白的石碑,上面镌刻的名字,有些陌生,有些却像冰冷的针,刺痛了她。
白芷、汐音、李炎……
一个个鲜活的名字,此刻却凝固在象征着终结的墓碑之上。
而齐月安的目光最终无法逃避地落回少女身下——那座最中央,也最显眼的墓碑上,清晰地刻着让她灵魂都为之一颤的名字:齐月安。
她在这里,找到了几乎所有相识之人的“坟”。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顺着脊椎爬升,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汐音”的墓碑时,一种强烈的、混杂着温暖的温柔与最终绝望的情绪,如同触电般涌入她的感知。
她继续寻找,发现在这片几乎囊括了她整个交际圈的墓园里,她敏锐地察觉到两个至关重要的缺失——林晓,和白槿。
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转向那幽魂般的少女,出于一种莫名的谨慎,她没有使用“齐安”、“齐月安”或“齐月”这些与自己紧密相关的称呼。
“我该如何称呼你?”
少女银色的眼瞳波澜不惊,仿佛早已料到这个问题。
“那两个…已经不属于我了,所以叫我齐月就好。”
她的声音空灵,带着远山般的回响,与那些机械扮演角色的替代品截然不同,她拥有着完整的、清醒的自我意识,像一个独立的、承载了无尽时光的真实存在。
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齐月终于再次开口,说出的却是与底层那无脸男孩如出一辙的话语:
“这里已经没人了。”
但紧接着,她的话语便揭示了更深沉的绝望的故事:
“人们……都葬身在了终焉之中,只有我,还清醒着,徒劳地……保留最后的火种。”
她的声音里听不到自怜,只有一种耗尽了所有情绪后的疲惫与执念。
她的话语微微停顿,齐月安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地平线的尽头。
她几乎停止了呼吸,那远处的地平线并非自然的圆弧,而是一片狰狞的、仿佛被巨力强行掰断的破碎断崖,整个星球……似乎早已被摧毁,只剩下她们所处的这一小块碎片,如同宇宙中的孤岛一样漂浮在无尽的虚空里。
“「他」的灵魂不在这里,”
齐月的声音将她从巨大的震惊中拉回,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悲哀的了然。
“他已经离开了,不再属于这个世界。”
即使未曾言明名字,齐月安也瞬间明白了那个“他”指的是谁。
“我能感觉到,”
齐月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透过齐月安的眼睛,透过属于她的时间,追逐外界。
“「他」……已经开始步入了极端。”
她第一次主动迎上齐月安的视线,那银色的眼眸中带着近乎恳求的意味。
“如果你再次见到他……一定要拯救他。”
“我不明白……”
齐月安感到一阵烦躁,这一切远超她的理解,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切推着走,就像是更早的人生一样虚无的让人痛苦。
“这里…到底是哪里?”
齐月给出了一个答案,她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亘古的,已经被命运注定的事实:
“这里?不过是一个失落世界的残影罢了。故事已经结束,一切早已走向终结,一切都注定了终结,而原本属于这里属于我的「主角」……则踏入了新的故事。”
不等齐月安消化这骇人的信息,齐月忽然从那属于“齐月安”的墓碑上轻盈地飘落。
她缓步走近,虚幻的身影带着一股冷冽的清香。在齐月安未能反应之前,她轻轻牵起了她的一只手。
那触感并非实体,而像是一缕冰凉的月光流入掌心。
刹那间,周围的景象开始剧烈地扭曲、剥落,墓园、废墟、紫色的花海、飘落的黑雪……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被打碎的镜面,化作无数纷飞的碎片。
齐月安看到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崩毁,她感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它让齐月安的意识在乱流中翻滚,眼前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她看到毁灭在不断蔓延,一直到最终吞没少女的身影之前,少女都没有避躲,而是在最后一刻,对她露出了一个带着祝福的,期许的笑容。
“所以拜托啦,另一个我,我们始终一体,我们终将再度相见。”
……
伴随着最后的声音,那种失重感骤然消失。
齐月安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着。她发现自己正站在冰冷的电梯厢体之内,金属墙壁反射着顶灯苍白的光。
电梯门敞开着,门外是宿舍楼那熟悉却此刻显得格外陌生的大厅景象。
刚才的一切,是梦?还是…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掌心中,并非空无一物,一枚触手冰凉、材质非金非玉的小巧皇冠正静静躺在那里。
它的造型华丽,金色的整体边缘缠绕着她极为熟悉的、仿佛永恒燃烧着的暗紫色火焰纹路,正中央,却刻着一个与她认知中截然不同的、陌生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