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他还对你做了……那样的事？”
听完齐月安的叙述，汐音的脸上难以抑制地浮现出愤慨之色。
关于林晓这个人，她从与齐月安相识起就断断续续听过许多，尽管齐月安很少详谈他们过往的具体细节，但汐音能深切地感受到，那个名为林晓的身影，在齐月安心中占据着何等重要的位置。
“那样的事？他并没有攻击我啊？”
齐月安疑惑地歪了歪头，银色的眼眸里是全然的茫然。
看到她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汐音的脸颊反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语气有些窘迫：
“额…不是指攻击啦，是那个…更…更亲密一点的接触……”
“？”
齐月安依旧用那双清澈却略显空洞的银色眼瞳望着她，仿佛在看着奇怪的事。
看到她这副如同白纸般、毫无杂念地复述一切的模样，汐音反倒暗自松了口气，能这样毫无保留、不带任何羞涩扭曲地陈述，恰恰说明眼前的少女在心理上并未深刻理解举动的含义，更未曾因此心动。
然而，齐月安像是突然从记忆库里调取了某个场景，她抬起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一侧的脸颊——那个曾被温柔的触感短暂停留过的地方。
“你指的是……这个吗？”
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但白皙的脸颊上，终究还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一朵红晕。
无论如何，如此近距离的、带有明确意味的接触，对于自幼孤僻、与人疏离的她而言，是极其陌生的体验。
但这抹红晕很快被一层更深的落寞覆盖，她微微垂下眼帘。
“汐……你也知道的，他只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真正的他……是绝不可能那样对我的。”
那句“真正的他不可能那样对我”，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听在汐音和李炎耳中，更像是一个被温柔假象迷惑后，认清现实却更加心碎的可怜少女的无助低语。
“安安……”
汐音的心里一股无名火升起，她总听闻这世上有专门玩弄他人感情的家伙，没想到今天似乎亲眼见到了“受害者”。
“汐，你心情不好吗？对不起，是我……”
齐月安敏锐地察觉到汐音情绪的变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道歉，将过错归咎于自己。
“不要道歉，安安！”
汐音打断她，语气坚定。
“你没有任何错，我一定会帮你把事情弄清楚，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说完，像是要掩盖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猛地转过身坐回沙发，留给齐月安一个看似气鼓鼓却充满义气的背影。
齐月安在原地怔了怔，她并非完全理解汐音为何突然如此激动，但那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也让她心中产生了暖意，那点担心也消失不见。
“那个……两位，悄悄话时间结束了吗？我们是不是该谈谈正事了？”
说实话他是不太想这么快就打断的，毕竟这些事情也挺有趣，他没想到这几人之间有这么复杂的情感纠葛。
“不过老大原来是这样的人吗…可又为什么让我去帮忙关照…唉，算了，这一个个的别扭成啥样了，换作我直接A上去就好根本用不上这么复杂。”
他这么腹诽着，也来到了沙发上，坐在了汐音的一边，几人开始商讨之后的行动。
最终他们决定汐音去学校边缘异常的地方寻找杯皿的线索，既然猜测杯皿与空间有关，那有着最大程度空间扭曲的边缘就是最可能有的地方，而且其实其中也有齐月安提议的原因。
她之前看到的那道门上，手捧着杯皿的少女有一种难辨性别的感觉，这正好对应了汐音的来历，而且她还有个私心，在这个学校里越是人密集的地方出现的危险和异常就多，而很少有人去的边缘地带之前更是除了空间上的异常没什么危险。
“那我就在公寓前五层探查吧，我之前得到羽毛的线索也是从猫小姐那里知道的，或许其它重要的替代品也知道这些，而且我也得看看其它幸存者的情况。”
他这么说着，最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齐月安的身上。
“安安，之前那个替代品说那个魔王先生会带你上第六层，这件事或许很危，你可以和我一起探索学校边缘的位置。”
齐月安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种略显偏执的执念。
“不管怎么说，有些事情不能逃避，虽然没办法确认这个他到底对我是什么态度，但和他有关的事情我都不会放弃追查，而且我有预感那里一定有沙漏的重要线索。”
汐音依旧有些担忧的样子，不过李炎却表示支持。
“没错，而且我们不能再拖时间了，我感觉这片公寓正在慢慢的侵蚀我们的认知，也许在过几天我们就真的出不去了。”
他的话让其余两人心中升起了些许紧迫感。
“好，那我们走吧，安安，如果有事情一定要发消息，我会很快过来支援的。”
说完这些，几人就此解散，齐月安打开房门，穿过走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那里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不过林晓不知何时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抱歉，月亮小姐，我擅自进了你的房间。”
他这么道歉着，齐月安牵动面部肌肉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
“完全没问题哦，是你的话随时都可以，而且之前也说是在房间里等我。”
她几乎是紧贴着坐在了林晓的旁边，对方感受到她突然的动作身体似乎停住了一瞬，不过很快恢复正常。
“魔王先生为什么突然下来找我了？”
齐月安试探性的问着，语气尽量的轻柔而不刻意。
林晓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突然揽住了她的腰，让她依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齐月安被这突然的袭击染红了脸颊，不过立马强迫自己冷静，做出一副像是撒娇的样子。
“当然是因为想你了。”
林晓柔声回答着，看着她的耳侧，不过却没发现，她脸上的红晕骤然消失了。
“原来是想我了啊…呵呵…”
齐月安轻轻复述着，轻轻挣脱开他的怀抱，他也和齐月安有了片刻的对视。
那一刻，林晓看到了一双他从未想象会在这张脸上看到的神情。
她的脸上依旧是平时可爱的表情，可那双眼睛中那里预想中的羞怯或情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幽暗与沉重，仿佛连通着无尽深渊，冰冷、执拗，带着微小的她自己也没能察觉的偏执。
“月亮小姐……？”
他下意识地低唤，内心深处竟莫名生出一丝寒意。
然而，就在他捕捉到那异常情绪的刹那，齐月安的脸上重新露出明媚的笑容，仿佛刚才的眼神只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没什么哦，”
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轻柔，甚至带上了一丝梦幻般的飘忽。
“我只是在想…能一直生活在这里的「我」，真是…太幸福了。”
她背过双手，模仿着记忆中电视上的动漫角色，摆出动作，给了他一个温柔可爱的微笑，可内心中却并没有那么平静。
她无法主动去往他所在的第六层，就像她永远无法真正触及那个真实的、将她拒之门外的林晓。
每一次，都是他来决定是否出现，是否给予她一点关怀和温暖。
这种被动，这种无法掌控的距离感，其实它一直都在从未离去，过去的自己可以骗自己，可以不去在意，但自从当初他不告而别，留下她独自在孤独中挣扎时开始，她才逐渐深切的体会到这点。
之后是再次相逢，他披上了谜语与冷漠，总是给她一个神秘的背影，又不肯彻底离开。
而现在，她又再一次见到了那个温柔的他，某种压抑的委屈、不甘、乃至一种近乎扭曲的复杂感情，终于化作了蚀骨的妒火，在她心底燃烧。
她又一次的，像过去的两年一样，把一切压在内心深处。
“所以，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齐月安伸出左手，抓住了他的手，然后转向前方。
跟随着他的步伐，通往第六层的楼梯也真正显现了出来，和上一次自己独自过来不同，通往第六层部分的楼梯与23点之后一样显得豪华。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当齐月安的脚踏上第六层的地面时，一种与下方所有楼层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没有无限延伸的、住满“熟人”的走廊，取而代之的，是宛若古老宫殿或隐秘要塞内部的宏伟景象。
高耸的穹顶，雕刻着陌生纹路的石柱，墙壁上镶嵌着散发柔和光芒的晶石，脚下是光滑如镜、倒映着身影的深色地砖。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冷冽的馨香，宁静而庄严，仿佛时间在这里的流速都变得缓慢而厚重。
“这里……就是魔王先生居住的地方吗？”
齐月安轻声问道，银色的眼眸打量着四周，这里的一切都超乎她的想象。
林晓握着她的手并未松开，他的指尖温暖像是在抓着不愿放弃的东西。
“嗯，喜欢吗？这里很安静，很少会有人打扰。”
他侧头看她。
“我想带你看看我平时待的地方。”
他牵着齐月安漫步在这座寂静的“宫殿”里，带她穿过藏书室。
最后，他们在一处开阔的露台上停下，从这里可以俯瞰，或者说，是观看到这片空间模拟出的、一片浩瀚无垠的云海与远山。
整个过程里，林晓的言行自然至极。他会在她盯着某个发光石头出神时，轻声询问是否喜欢，只要她点头，他就会为她捡过来。
而每当她对某个东西好奇时，对方都会非常耐心的给她讲解。
即便是两年前那个她无比重视的林晓，也更多是一般朋友之间的陪伴，而非如此成熟、精准、仿佛完全为她量身定制的呵护。
就好像他已经洞察了齐月安内心最深的渴望，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让她无比的舒心，即便她并不懂那种感情，即便她没有和对方这么亲密的记忆，但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温柔的丝线紧紧束缚。
午后，林晓陪她坐在露台的躺椅上，漫无目的的看着下面的风景。
他并没有过多言语，只是伸手揽住她，让她躺在自己的身上。
为了演戏，也或许是为了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她鬼使神差的没有任何反抗而是顺从的被他捕获。
他的胸膛坚实，身上有一种只属于他的年轻荷尔蒙的气息，这让她本能的呼吸急促，感到有些心烦意乱。
在她心中林晓曾经是她唯一的朋友，最重要的朋友，是答应了一辈子不背叛的人。
但她内心深处也怨恨着他的离开，又非常渴求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想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回来，她曾想过对方在这里或许会是噩梦一样的最终敌人，但没有想到对方在这里的“替代品”扮演的是恋人这样陌生的角色。
她过去再怎么样，和林晓也不过是能够说的上话的从小到大的朋友而已，从没有过任何奇怪的关系或者感情。
甚至自从那年他不告而别一样的“死亡”之后，他也只是感觉到悲伤，为自己没能参加他的葬礼而愧疚。
她并不是很懂这些感情，过去遍布阴雨的人生中总是充满了格格不入的迥异，别说更近一步的爱情，就算是友情她也是一知半解。
但自从成为了魔法少女，自从那天她想要结束一切，却又和他再次相遇的那一天起，心中又似乎长出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她渴望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两个离得如此之近但心却各偏向一边的人相互依偎着，盼望着时光慢些流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