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困于过去与未来

作者:回响者之书 更新时间:2025/10/6 20:54:46 字数:4258

汐音快步穿过最后一段迷宫通道,踏入那片与周围冰冷石壁格格不入的精致庭院。

她的目光如鹰隼般牢牢锁定在石桌旁那位姿态娴静的成熟女性身上,那张与齐月安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此刻却带着一种让她心慌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神秘。

“你到底是谁?这里的一切,还有你和安安……到底是什么关系?”

汐音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她感觉自己正站在真相的边缘,可前方却是万丈深渊。

“我没时间绕圈子,告诉我实话!”

齐月缓缓抬起眼帘,银色眸子里流转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悲伤。

她轻轻放下手中把玩的、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落叶,声音温和却带着力量:

“汐音……这么久不见,你这关键时刻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的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汐音上前一步,双手撑在石桌上,身体微微前倾,试图给对方施加压力。

“我感觉很不好,有种不祥的预感,安安现在很可能有危险,对于第六层还有这里的事情,你到底知道什么?”

齐月凝视着汐音焦灼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安抚一样的温柔。

她微微颔首,不再迂回:

“你很敏锐,汐音,没错,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这片扭曲空间的‘基石’,它的逻辑、它的记忆碎片,都是来自于名为齐月安的人。”

“我察觉到了,从公寓的楼层到那些诡异的替代品……但为什么?这背后的逻辑是什么?林晓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汐音连珠炮似的发问,而她也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举动而厌烦,反而是为她的关心而会心一笑。

“这个世界的「我」也很幸福呢…”

齐月说完之后,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抛出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让汐音愣住了。

“汐音,告诉我,你和白槿、白芷,还有‘她’……你们去过城西那座传闻中的‘凶宅’了吗?就是那个叫李炎的魔人住的地方。”

汐音怔了一下,随即摇头:

“没有,我们原本有计划,但还没来得及……”

她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

“等等,你的意思是……这座公寓,它不仅仅是映射记忆,它是在按照某种‘故事线’在构建?第五层代表的是‘现在’,或者说,是你的故事里,去过李炎宅邸之后的时间点?而那个第六层……象征的是「你」经历过的‘未来’?”

“不愧是汐音,反应总是这么快。”

齐月的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赞许的弧度,双手合十,语气像一位教导着迷途妹妹的温柔长姐。

“不过,这个由‘圣物’根据我的痕迹编织出的‘故事’,与你们正在经历的现实,存在着一些…偏差。”

“在我的世界里,李炎那家伙,可没加入任何乱七八糟的组织,他和当时的林晓一样,是游离在规则之外的自由魔人,行踪啊,像风一样难以捉摸。”

她的眼神似乎飘向了遥远的过去。

“我记得,他最初和你相遇的场景可不算愉快,算是……不打不相识?明明每次见面都像爆竹一样一点就着,却又奇妙的算不上死敌,关系别扭的很,我都很想在背后推一把了。”

她这样轻佻的笑容让汐音退了半步,眼前的少女性格根本和现在的齐月安是两个极端。

“先说好,现在可不是以前,至少我是绝对不可能和别人是什么欢喜冤家或者暧昧之类的。”

齐月看到她的样子捂嘴笑了笑,她挑起了下汐音的下巴,让她瞬间脸上布满了红晕。

“那我呢?希望和我暧昧吗?”

汐音立马拍开他的手。

“不,安安可和你恶劣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哦~”

她又笑了笑,却是重新退回了正常的距离。

“好了,继续说正事,在你们还在友好互动的时候,与此同时的我没有那么早和你遇见。”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

“那时的我…接替了原来的人格,开始在绝望的泥沼里独自挣扎时,命运再次找到了我,后来我和林晓再度或者说初次相遇了,就像被无形之手推动,我们相遇,结伴,经历了无数战斗与离别,最终,队伍里加入了白槿和白芷那两个活宝…去李炎那座宅邸探险是更往后的事情了。”

她的话语省略了很多伤心或者恐怖的细节,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其中的沉重感依旧是挥之不去。

她重新聚焦于汐音,银色的眼眸深邃无比,她问出了一个看似飘渺却重若千钧的问题:

“汐音,你相信……‘命运’这种东西吗?”

“命运?”

汐音蹙眉,她对这个词汇本能地排斥,过去的人生她就是一直在与命运抗争。

“比起这种肮脏的东西,我更相信事在人为。”

“是吗…”

齐月轻轻叹息,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悲凉。

“可是,你看……即便有人试图逆天改命,即便‘他’已经不惜代价重来一次…把记忆传递给过去…可你们这群人,还是以几乎相同的方式聚在了一起,甚至很多关键的转折点,都像被设定好的程序一样,精准地重现。”

“命运……有时候,真的就像是无数个‘过去’叠加起来,必然指向的‘未来’啊。”

说着,她伸出双手,掌心向上,紫色的火焰升腾,它逐渐消散暴露出其中隐藏的东西。

她的左手浮现出一只造型古朴、散发着宁静圣洁光辉的杯皿;右手则托起一朵如梦似幻、仿佛由凝固的星光与希望编织而成的花朵,花瓣上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拿着,这就是你们一直在寻找的钥匙之一——杯皿。”

她将杯皿推向汐音,触手温润,随后,她的目光无比凝重地落在右手的星之花上。

“而这朵花……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礼物,把它收好,藏在离你灵魂最近的地方,在最危急的关头,在你感受到致命威胁的那一刻,它会替你承受那一次攻击,并将你瞬间带回这里,保住你的性命。”

不等汐音从这信息的冲击中回过神,她接下来的话如同冰锥让她瞬间清醒。

“小心林晓……我非常了解他,甚至胜过了解我自己。”

“他极有可能会在‘门’户洞开、所有人注意力最分散的瞬间发动袭击,他的目标很明确—带走齐月安,夺取她身上的‘王冠’……那是引发这一切异变的‘圣物’核心,它蕴含着上一个轮回里,‘我’残留的全部力量和记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而且,他也不会放过你,他会试图夺取你的灵魂宝石。”

她的眼神充满了近乎绝望的恳求。

“这朵花,能完美模拟出宝石破碎的波动与灵魂消散的假象,让你进入短暂的假死状态,骗过他。”

“汐音,我求你…一定要阻止他,不能再让他犯下真正无法挽回的罪孽…还有,这一次一定要把那个傻孩子…把那个过去好不容易从冰雨中走出,现在又被困在笼中,注定作为牺牲品的齐月安救出来!还有……白槿,白芷……她们都是好孩子,请一定……一定要保护好大家!”

她的声音开始变得断续,身形如同阳光下消融的冰雪,从边缘开始化作点点晶莹的光粒,逐渐变得透明。

汐音震惊地感受到,手中那朵花传来的,不仅仅是温暖的力量,更是一种与魔法少女灵魂宝石同源的生命力,这根本就是齐月用自己最后残存的、即将彻底湮灭的灵魂本源,为她编织的。

“林晓他……在这个新的轮回里,正在执行一个非常……非常可怕的计划,他需要……需要收集大量的灵魂,魔人的,魔法少女的……他……”

话语未尽,她的身影已如风中残烛,彻底消散在庭院清冷的空气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只有那无声的嘱托沉甸甸地压在汐音心头。

汐音紧紧攥住了杯皿与花,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她毅然转身,朝着迷宫之外,朝着那座如同吞噬一切的巨兽般蛰伏的公寓楼,疾步而去。

……

第六层的空间微微波动,林晓的身影悄然浮现。

他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凝重,仿佛刚刚背负着千斤重担归来。

然而,当他深邃的目光穿过华丽的厅堂,落在那个蜷缩在宽大躺椅上、抱着膝盖望着虚假星空出神的娇小身影时,所有的沉重与冷硬,都在瞬间冰雪消融。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柔和,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虔诚的眷恋,仿佛那个身影是他是治愈一切创伤的良药。

他无声地走近,然后不由分说地、极其自然地将齐月安整个拥入怀中,手臂收得很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永不分离。

“啊…”

齐月安轻轻惊呼一声,在他熟悉的气息包裹下,身体先于意识放松了下来。

之前漫长的等待,反复搜寻却一无所获的挫败,以及被这过分华丽的寂静所滋生的、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在他坚实怀抱拥住自己的那一刻,几乎化为实质的委屈涌上喉头。

他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她本能的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令人安心的、带着淡淡冷冽的气息,像一道暖流注入了她几乎被冻僵的四肢百骸,让她感觉自己仿佛又从虚无的边缘被拉回了真实的人间。

“为什么…”

她把脸深深埋在他坚实的胸前,声音闷闷的,带着明明应该是演的,却格外真实的鼻音和依赖。

“这次…为什么去了那么久?我很担心。”

她又一次问出了这个盘旋在心口的问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这一次,林晓没有再用沉默或模糊的情话搪塞。

他轻轻抚摸着她那头半黑半白、如同丝绸般顺滑的长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陷入遥远回忆的平静:

“我…”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

“是因为一场……谁也没预料到的意外,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成为了魔人。”

他开始了叙述,语气平稳。

“在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世界是混沌的,黑暗的,找不到方向…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他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后来,为了生存,或者说为了寻找记忆以及存在的意义,我加入了一个魔人的组织,再后来凭借一些手段和力量,我一步步走到了那个位置,将它扩张、壮大…最终,成为了让知晓我存在的各方势力,都不得不忌惮三分的…「魔君」。”

他省略了其中的血腥、阴谋、背叛与无尽的孤独,只给出了一个粗糙而黑暗的框架。

然后,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里充满了不知是向着过去还是未来的愧疚:

“安…”

他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其中却是些她听不懂的感情。

“对不起…留下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这么多年,你一定……受了很多很多的苦吧?”

这句话,像是一把淬了火的钥匙,瞬间熔毁了齐月安心中那道苦苦支撑的堤坝,而林晓却还在它的基础之上继续说

“独自一人,经受背叛和孤独,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一定很难过吧?一定想过要结束一切吧?”

“所以在这以后,把一切都交给我吧。”

他的声音像是魔咒一样,把她心中两年的形单影只,被世界遗忘的恐惧,无数次在深夜里遭遇的噩梦,签订契约时的绝望,转化过程中的痛苦,所有被她强行压抑的委屈、悲伤与漫长得令人窒息的孤独都重新召唤了出来。

林晓没有再说什么安慰的空话,他只是更紧地、几乎要将她嵌入身体般拥住像是终于找到答案的少女。

在他营造的这份令人沉溺的温暖与安全感中,齐月安感觉自己心中那因被遗弃、被隐瞒而凝结的坚冰,正在一点点地融化、消解。

她贪婪地汲取着这份失而复得的东西,以至于……完全忽略了他话语中刻意回避的巨大空白,以及那隐藏在极致温柔之下,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偏执与占有的欲望。

她就这般沉溺在精心编织的温柔牢笼里,最终在他令人安心的怀抱和规律的心跳声中身体彻底软化,任由对方去依偎。

不知过了多久,林晓温柔地、几乎是耳语般地唤醒她:

“安…”

“在这里的事情,是时候该告一段落了,我们该回去了,回到属于我们的,新家。”

“可是…”

她想起了还有同伴要在一起,如果真的那样的话会违背她的原则。

“到时候,我会把她们也「带过来」的。”

他在少女迷茫的耳边耳语,牵起她的手,指尖与她紧紧相扣,引领着她走向房间之外。

走廊里壁灯散发着昏黄温暖的光晕,窗外的夜空璀璨,却虚假得令人心慌,墙壁上那座古老的挂钟,时针不偏不倚地指向了晚上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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