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伟的婚礼殿堂内部,景象远比门外所见更加震撼。
宾客席呈环形围绕着中央的主礼台,那里铺设着镶嵌星芒的深蓝色绒毯,一直延伸到一座由水晶构筑的、宛若漩涡般的拱门下。
汐音被引到了靠近主礼台的前排席位,这个位置足以清晰地看到仪式全程。
李炎则将她送达后,对汐音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径直走向主礼台侧后方,那里是伴郎应该站立的位置。
汐音注意到,其他几位她没见过的执行官,也各自分散在会场的关键节点,看似随意,实则隐隐构成了一个警戒网络。
宾客陆续入场、落座。
形形色色的魔人与魔法少女,以及少数气息晦涩难明的存在,构成了这场特殊婚礼的观礼团。
低语声、衣裙摩擦声、还有某种无形的力量波动在空气中交织,形成一种紧绷的氛围。
汐音能感觉到无数或明或暗的视线扫过自己这边,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放在膝上的手却不自觉地微微握紧。
白槿似乎被这华丽的场面震慑住了,小声地和白芷嘀咕着什么,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婚礼的流程在一种空灵而庄严的乐曲中正式开始,音乐并非来自任何可见的乐器,它源自于某人的记忆,从殿堂的每一寸空间、每一缕光线中自然流淌而出。
首先出现的是一队身着星纱礼裙的女性魔人,她们手持发光的水晶瓶,将闪烁着微光的露珠轻轻洒在通道两侧。
随后,是黎星殿的一些高层和重要盟友代表简短而格式化的祝福致辞,内容无非是恭贺魔君魔后,祝愿黎星殿未来之类。
汐音寻找着齐月安的位置,她其实不是很了解有关婚礼的流程,还以为会和自己曾经见过的中式婚礼新娘出来接见宾客,不过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终于熬过了在台上被瞩目着的时间,一位侍者端着盛满晶莹液体的酒杯走过汐音身边时,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托盘倾斜,一杯饮品直直地朝着汐音的白色礼裙泼来。
汐音瞳孔一缩,想要避开身上带着的小盒子的位置,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赤色流光从侧后方闪过,那杯饮料在距离汐音裙摆还有几厘米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猛地变成了水雾,随即消散在空气中。
侍者连连道歉,汐音一边说没事,同时转头看向主礼台侧后方,李炎依旧保持着标准的站姿,目光平视前方,仿佛什么都没做过,只是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没事吧,汐汐?”
白芷关切地低声问。
“…没事。”
汐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看似意外的小插曲,更像是一种警告,或者说,是某种力量在提醒她,做好准备。
流程继续进行,当悠扬的旋律响起时,全场宾客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目光投向那扇巨大的主入口。
门,缓缓打开。
逆着门外流淌进来的、仿佛凝聚了所有星辉的光芒,一道身影缓缓步入。
齐月安身着一袭极致华美的纯白婚纱,裙摆层层绽放,拖曳在身后,上面缀满了细碎的钻石,随着她的步伐折射出光芒。
她的长发高高绾起,形成一个优雅而复杂的发髻,头顶戴着那顶至关重要的“理之冠”。
此刻的冠冕不再内敛,它流淌着温和而强大的能量光晕,她脸上化着精致的新娘妆,银色的眼瞳在妆容点缀下,少了几分平日的迷茫,多了几分梦幻与…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平静。
她没有由任何亲人牵引,而是独自一人,捧着灿烂的花束,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礼台,走向在那里等待她的林晓。
林晓同样身着纯白礼服,身姿挺拔如松,他注视着向他走来的齐月安,脸上是从未见过的、卸下了所有冷漠的温柔笑容。
那笑容如此真实,以至于让台下许多熟知他“魔王”之名的人都感到一瞬间的恍惚。
汐音紧紧盯着齐月安,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一丝被强迫或不情愿的痕迹,但她只看到了全然的专注与一种…幸福与决绝交织的样子。
齐月安向前一步步走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台下投射来的无数目光,其中有关切,有祝福,有嫉妒,有审视,甚至还有隐藏起来蓄势待发的杀意。
她知道汐音在看着她,知道白芷和白槿在担心她,也知道那些潜伏的宾客在等待着发难的时机,随时准备发起行动。
她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在遥远的“黑日”装置方向,传来阵阵隐晦而强大的能量波动,显然那边的战斗已经打响。
然而此刻,她的心和目光没有投向其中的任何人,而是集中在眼前这个承载了她太多爱和恨的人。
他此刻,也注视着这里,他们第一次的毫无阻碍的对视,那眼神与周边所有人都不一样,带着毫无保留的宠爱,还有一种深邃的,沉淀于时光之中的感情。
他此刻正真正深情的看着自己,没有虚假,没有表演,她不是无人在意的耗材,而是至少名义上,将会成为他唯一的妻子。
她感觉自己已然移不开眼睛了,心中出现了些许像是惶恐又像是欣喜的感觉,那些忐忑,那些下方的视线仿佛都在此刻消失。
她没有镜子,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但却能明确的感觉到,这些天里因为这些事情而紧绷的心放松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悸动,还有涌上脸颊的温热。
齐月安多么希望,此刻能够永恒,不用落入过去那无尽的雨中,也不用卷入未来的风暴,而是就这样,无所顾虑的相互注视,直到永远。
在这神圣温暖的光芒下,司仪缓缓开口。
“魔君林晓,你是否愿意娶你身边的女子齐月安为妻,无论顺境逆境,无论力量增长或消退,都爱她、尊重她、保护她,直至生命的尽头?”
林晓凝视着齐月安,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愿意。”
“魔后齐月安,你是否愿意嫁给你身边的男子林晓,无论健康疾病,都爱他、信任他、陪伴他,直到一切终结,直到死亡将你们分离?”
齐月安深吸一口气,银色的眼瞳中带着决心,她知道,这一刻,全场的注意力,全世界暗面强者的窥探,都集中于此。
她张开嘴,准备说出那三个字,然而就是此刻,隐藏在暗处,至少五道身影终于按耐不住,骤然暴起。
她们身上爆发出远超寻常的、属于三阶魔法少女的恐怖魔力,绚烂而致命的光芒瞬间撕裂了婚礼祥和的气氛。
首先一个慵懒的身影摇动铃铛,周遭的一切声音寂灭,一种像是被抽空体力的无力感席卷了周围,随后另一名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无数凌厉的剑刃携带着绝对等速,不可破坏的性质极速飞了过来。
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的难以抵挡的精神侵蚀向台上集中袭来,带有认知篡改属性的魔力让那些攻击难以追溯轨迹躲避。
这是一个几乎无解的杀招,每一个魔法少女的魔力特性都是绝对的,但也因此有绝对的优点和缺点,可现在认知扭曲弥补了剑刃会被躲避的缺点,铃铛将体力和精神力压制到了普通人的水准。
这种情况千载难逢,林晓想要脱困,就必须暴露出自己的特性。
林晓的视线微微移动,看向这些向他袭来的杀招,他的眼瞳中第一次明确的出现了时针的图案,随后周遭的一切凝滞。
林晓的身影在原地没有任何移动,但那些剑刃不知何时转变了位置和方向,同时半空中出现了许多不同的武器,它们从四面八方刺向了那个刺客。
“噗嗤——”
她们瞬间被无数把利刃刺穿,然而在此之前,那个释放剑刃的魔法少女却提前割断了自己的脖颈,同时口中含着自己的灵魂宝石,头颅随着惯性飞了出去,喷射出的血液洒在墙上。
这样的交战只持续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但却达成了一重伤一死亡的惨烈结果,林晓的眼中没有丝毫愧疚,尽管在计划之中,但面对直接进行刺杀的人,他不会有丝毫怜悯。
场内先是突然安静,随后慌乱了起来,此次行动的内幕只有全球应急组织的特战干员才知晓,这里大多数都是连黑日装置都不曾知晓的高阶魔人或者野生魔法少女小队。
双方的见血的凶残战斗让从没参与过人与人之间残杀的汐音愣住了一瞬,在她恢复注意力,准备向前参与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宽厚的怀抱给困住了。
“星星小姐,在战场上,犹豫一瞬间也是致命的~”
李炎爽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正想要发动魔力,却发现自己连体力都有些虚弱,随后她手上甚至脚上都被戴上了手铐和脚镣。
“你!”
她眼睛瞪向李炎,然而他却依旧是那得意的样子。
“抱歉,你的能力有些麻烦,因此老大让我看住你别乱来。”
汐音就这样被猝不及防的俘虏,以一个略显屈辱的姿态被抱走了,她在生气之余,看到白槿和白芷也被出逃的人潮裹挟了出去。
与此同时,林晓寻找着第三人的身影,他知道他们刚才的攻击更多是试探,而墙壁上鲜血绘成的图案证明他的能力已经暴露。
不过作为经历过数次这个世界的人,尽管记忆并不是百分百完整,但眼前的几位他还是认得的,不过他要寻找的不是她们,而是名为陈铃的特战干员。
不知为何她身上总有一种连他也难以抵挡的力量,算是他遇到过除了完全体的汐音最强的对手,对方的认知扭曲特性即便停止了时间也不会立马消褪,这会给他的行动带来很大限制。
正在他思考对策评估威胁的时候,突然间,一种奇异的危机感传来。
他立马转向身后,看到正担心的看着他的齐月安身后,陈铃正手持着一把黑色的刺剑正径直的捅向她,而与此同时,身后那个拥有绝对等速特性的魔法少女在另一位手持圣典的少女施法下已经重新再生,无数把常规下不可阻拦的飞剑正在袭来,同时那些飞剑再度被精神侵蚀所蒙蔽,必须额外花上两秒以上的时间来消除影响。
时间紧急,他已经来不及思考,采用了局限时停范围的方式来稍微延长时间,并且立马揽住了齐月安的腰带着她向一旁躲去。
他的时间停止能力下,被他触碰的活体会恢复正常的时间,此时的“齐月安”脸上似乎还有一些没搞清楚状况的慌张,她半黑半白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舞动。
她的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那好像是一根笔,上面有着彩色的按键装饰。
“不对!”
林晓心里一惊,随着精神突破了那层精神侵蚀的影响,他看到眼前的“齐月安”衣着从婚纱与理之冠变成了平时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从担忧和迷茫变成了带着些许疯狂,得逞的笑。
而在凌茹的身后之前要刺杀齐月安的“陈铃”其实才是真正的齐月安,她此刻的脸上有着少许惊讶和恼怒。
他立马用力肘开对方,她的时间也再度凝滞,时间只剩下不到一秒,他只来得及移开一部分射向她的飞剑的轨道,随后准备用自己的身体撞开她。
时间再度流动,凌茹的身体飞了出去,林晓因为惯性冲向了真正的齐月安,并且避开了要害,飞剑轻易地刺穿了他的肩膀和左腿,而被反转回去的部分也精准的摧毁了其余两个刺客的进攻能力。
“嗤——”
像是吸血鬼见到阳光般的白烟升腾,林晓被飞剑刺穿的部位传来了不祥的声音。
他睁大眼睛,才发现这最后的几把飞剑和过去的不同,它是圣物005死之羽的衍生物之一,被它伤到的伤口会不断流失体力和生命力,这种诅咒对魔人这种本体就是肉体而不是灵魂宝石的生物效果更大。
目前场上还剩下战斗力的只剩下了齐月安,奥拓与苏巧正在镇守黑日装置,李炎已经带着汐音离开,其余几位不是在其它分部就是不在场。
他转过头,半跪着的身体准备站起,然而眼前绝望的一幕却让他身形停顿了下来,他看到本应完好无损的齐月安此时被数把两人高的长矛刺穿,正以以一个微微弯下腰的姿态被固定着,后方的半空中是一道巨大的传送门。
她的灵魂宝石被其中一根击中,在地上撒下一些紫色的碎片,然而她此刻脸上却不是悲伤或者将死的绝望,反而是一种幸福还有渴求。
“还是可以够到的啊…”
齐月安逐渐开始失去光芒的眼中轻轻念叨着,她咳出一口鲜血,把他揽入依旧身穿着婚纱的怀抱,随后那张脸轻柔的贴近,眼神中带着过去从未有过的,了然的炙热感情,随后,一个带着血腥味的,甜蜜的吻印在了林晓的嘴唇上。
仿佛在说。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