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过寂静的校园,刮得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无数窃窃私语的声音,在黑暗中酝酿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凌曜猫着腰,借着月光和远处路灯投来的微弱光芒,熟练地避开了几个常规的监控探头,如同一只敏捷的黑豹,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栋位于校园西北角的废弃旧楼。
说是废弃资料室,其实早就被各种校园怪谈渲染成了生人勿近的恐怖地带。什么午夜徘徊的白影、莫名响起的哭声、还有据说能实现愿望——但代价惨重的“诅咒嫁衣”……
“呵,无聊。”凌曜撇撇嘴,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明亮眼眸里,此刻闪烁着的是十足的好胜心。
他才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他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赢过叶宸那个面瘫脸混蛋!
事情源于今天下午“校园怪谈研究社”——一个只有寥寥数人、濒临废社边缘的小社团——发出的挑战。社长为了挽救社团人气,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发出了一个“勇者的试炼”公告:谁敢在深夜独自进入旧楼资料室,找到并带回那件传说中的“诅咒嫁衣”的证物(哪怕只是一张照片),就能获得社团颁发的“无畏勇者”证书,以及……下一次全校摸底考试的重点范围笔记。
证书什么的,凌曜嗤之以鼻。但重点范围笔记?这玩意儿对他和叶宸这种常年争夺年级第一宝座的死对头来说,吸引力是致命的。
果然,叶宸那家伙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让人火大,淡淡地说:“无聊,但有点意思。”
就这一句话,瞬间点燃了凌曜所有的斗志。
“有意思?看小爷我怎么把你踩在脚下!”凌曜当时就拍了桌子,“比就比!看谁先拿到!输的人包了对方一个月的午餐奶昔!”——天知道为什么是奶昔,大概是凌曜最近莫名有点想喝那玩意儿,但又拉不下脸自己去买。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叶宸选择了从另一侧突破,据说是更稳妥但稍远的路线。凌曜则选择了这条更近但据说更“邪门”的路径。
“稳妥?呸!强者就是要走捷径!”凌曜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边灵活地翻过一扇半锈的矮窗,落入了旧楼内部。
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差点咳嗽出声,赶紧捂住了嘴。月光透过破损的窗棂,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斑驳诡异的光影。走廊深处漆黑一片,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说实话,有点瘆人。
凌曜咽了口唾沫,心里有点发毛,但一想到叶宸那张万年不变的冷静脸可能因为失败而出现裂痕,他就又充满了力量。
“为了胜利!为了奶昔!”他默念着奇怪的口号,打开手机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朝着记忆中标示的资料室位置摸去。
资料室的门虚掩着,仿佛早就有人在等待着来访者。凌曜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吱呀——”老旧的合页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手电光柱扫过,房间里堆满了蒙尘的废弃课桌椅、散落一地的泛黄纸张和旧书,空气中漂浮着无数尘埃颗粒。而在房间最角落,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看起来颇为古旧的深红色木制衣箱,静静地躺在那里。
箱子上没有多少灰尘,像是被人擦拭过,又像是……它本身就不染尘埃。
“找到了!”凌曜心脏怦怦直跳,既有找到目标的兴奋,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他一步步靠近,发现衣箱并没有上锁。
难道叶宸已经来过了?不可能!他路线比自己远!
摒住呼吸,凌曜缓缓掀开了箱盖。
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陈旧香料和淡淡甜腥的气息涌出。箱子里,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嫁衣,正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那是一件极其华丽的传统中式嫁衣,以最正的大红色为底,金线银丝绣出的繁复凤凰与牡丹图案几乎覆盖了所有可见的区域,针脚细密得惊人,在手机光线下流光溢彩,美得惊心动魄,却也……诡异得让人脊背发凉。那红色太鲜艳了,鲜艳得像要滴出血来。凤凰的眼睛似乎用某种黑色的宝石点缀,幽深地凝视着上方。
一件嫁衣。真的存在。
凌曜愣住了,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那精美的绣纹,确认它是不是真的。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嫁衣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件嫁衣仿佛突然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原本叠好的形态瞬间“活”了过来,如同一条猩红的毒蛇,猛地弹起,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缠上了凌曜的手臂!
“什……?!”凌曜大惊失色,想要甩脱,但那嫁衣如同附骨之疽,冰冷滑腻的触感顺着他的手臂急速蔓延,力量大得惊人!
他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拉扯着他,眼前一片血红天旋地转,整个人被裹挟着重重摔倒在地,后脑勺磕了一下,眼前发黑。那件嫁衣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紧紧地、一层层地缠绕上他的身体,强烈的束缚感让他几乎窒息。
“滚开!什么东西!”凌曜惊恐地挣扎,徒劳地撕扯着身上的血红布料。但那嫁衣纹丝不动,反而越缠越紧。
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到一股冰冷的、不属于他自己的“意识”或者说“能量”,正透过嫁衣,蛮横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皮肤像是被灼烧又像是被冰冻,带来一阵阵战栗般的奇异痛楚和麻痒。
“呃啊啊啊——!”他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那疯狂的缠绕和能量的涌入终于停止了。
嫁衣仿佛耗尽了几力气,软塌塌地松开了他,变回了一件普通的、只是过分华丽的衣物,散落在他身上。
凌曜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重型卡车反复碾过,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
“刚……刚才那是……什么鬼……”他声音嘶哑地喃喃自语,挣扎着想坐起来。
但下一秒,他猛地顿住了。
这声音……?
虽然因为刚才的挣扎和喊叫有些沙哑,但明显比他自己原本清朗的少年嗓音要……要高一些?软一些?甚至带上了一点奇怪的糯感?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凌曜连滚带爬地扑到房间一角,那里有一面被遗弃的、布满裂纹和污渍的旧镜子。他颤抖着举起手机,照亮了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人,脸上还沾着灰尘,额发被汗水浸湿黏在额角,样子狼狈不堪。
但是……
那双总是瞪得很大、显得很有精神的眼睛,似乎……眼型变得更柔和了些,眼尾好像有了一点微不可查的上挑?皮肤在脏污之下,透出一种不正常的、过于细腻白皙的光泽?原本线条分明、带着少年人锐利的下颌轮廓,似乎也……模糊柔和了一点?
整体看去,依然能认出是他凌曜,但却像是用了某种离谱的美颜滤镜,或者是……性转APP处理过的效果!还是没处理好的那种!
“不……不可能……”凌曜惊恐地抚摸着自己的脸,触感确实更加光滑了。他猛地扯开校服领口,看向锁骨的位置——那里的皮肤也变得细腻异常,连骨架似乎都……小了一圈?!
“啊啊啊啊啊——!!!”
一声比刚才被嫁衣袭击时更加凄厉、更加惊恐、甚至带上了一丝尖锐感的惨叫,划破了旧楼的寂静。
他触电般甩开身上的血红嫁衣,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连退好几步,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才停下来,浑身抖得像个筛子。
就在这时,另一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那是一种……莫名的空虚和心悸感,仿佛突然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又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迫切地想要去往某个方向。与此同时,一阵轻微但无法忽视的头晕目眩袭来,让他差点没站稳。
冥冥之中,有个念头不受控制地蹦进他的脑海——叶宸!要找到叶宸!离他太远会有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情发生!
这个念头毫无逻辑,荒谬绝伦,却又如此清晰和强烈,仿佛变成了他的本能。
“叶宸……”凌曜下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的陌生感让他自己都想哭。为什么偏偏是叶宸?!那个面瘫脸、毒舌、抢他第一的死对头?!
就在他被身体的变化和荒谬的念头搞得快要精神分裂的时候,资料室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熟悉到让他咬牙切齿的冷静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凌曜?你鬼叫什么?提前认输可不像你的风格。”
话音落下,叶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看起来毫发无伤,只是校服外套上沾了点灰,手里……空无一物。他显然还没找到嫁衣,或者是根本没认真找。
当他看清室内的情形时,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终于清晰地闪过一丝错愕。
他看到了散落在地的、那件华丽到诡异的血红嫁衣。
以及,靠着墙壁、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眼神惊恐万状,并且……外貌发生了某种微妙却绝不容忽视的变化的——
他的死对头,凌曜。
四目相对。
空气死一般寂静。
凌曜看着叶宸那张写满“这怎么回事”的脸,想到自己这诡异的变化和那个离谱的“想靠近他”的念头,巨大的羞耻感、愤怒和恐惧瞬间冲垮了理智。
他猛地抬起手,用那变得有些尖细的嗓音,悲愤地指向门口那个罪魁祸首(虽然他明知不是),发出了崩溃的控诉:
“叶宸——!看你干的好事!!都是你害的!!!”
叶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