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曜几乎是逃也似的被叶宸拉回了公寓。
一进门，他就甩开叶宸的手（虽然力道软绵绵的），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窜进客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自己重重摔进床里，用被子蒙住了头。
完了。全完了。
他的清白，他的尊严，他作为凌曜的一切，都在今天彻底崩塌了。被死对头护送上学、趴在课上流口水、经历那种羞耻的生理预警、还被塞了卫生巾、最后像个小鸡仔一样被拎着手腕从同学围观中带走……
每一幕都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羞耻感如同岩浆般灼烧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叶宸……混蛋……全都怪你……”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带着哭腔的呜咽。如果不是为了赢那个家伙，他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门外，叶宸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他能听到里面传来极其细微的、压抑的抽泣声。他眉头微蹙，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厨房。
过了一会儿，叶宸敲了敲客房的门。
“出来吃饭。”
里面没动静。
“需要我进去请你吗？”叶宸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几秒后，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凌曜顶着一头乱毛和通红的眼睛，不情不愿地打开了门，但依旧低着头，不肯看叶宸。
餐桌上摆着两碗简单的番茄鸡蛋面，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凌曜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他一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他还是倔强地站在原地，不肯过去。
“毒不死你。”叶宸自顾自地坐下，拿起筷子，“还是说，你想饿着肚子继续诅咒我？”
凌曜磨了磨牙，最终还是败给了生理需求，慢吞吞地挪到餐桌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面条煮得软硬适中，酸甜的番茄汤底很好地刺激了食欲。他不得不承认，叶宸这家伙，除了性格恶劣，生活技能点似乎还挺高？
两人沉默地吃着面，气氛尴尬又诡异。
吃完最后一口面，凌曜放下筷子，终于鼓起勇气，闷闷地开口：“……那个……今天……谢谢……”声音细如蚊蚋，几乎听不见。虽然他恨死了现状，但叶宸今天的解围和那包“及时雨”……客观上说，确实帮了大忙。
叶宸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有点意外他会道谢，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为了避免麻烦。你出事，我也会倒霉。”
凌曜刚升起的那一点点感激瞬间烟消云散！他就知道！这家伙根本没那么好心！
“哼！”他气呼呼地扭过头。
叶宸看着他那副气鼓鼓的样子，像只塞满了食物的仓鼠，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很快又隐没了。
他起身，收拾好碗筷，然后走到客厅角落，那个一直安静待着的古老衣箱旁边。
“过来。”他对凌曜说。
凌曜警惕地看着他：“干嘛？”
“检查它。既然问题是它引起的，线索很可能也在它身上。”叶宸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难道你想一直这样下去？”
凌曜当然不想！他立刻走了过去，虽然对那个箱子还是心有余悸。
叶宸戴上事先准备好的白色棉布手套（极其谨慎），小心翼翼地再次打开箱盖。
那件华丽的血红嫁衣依旧安静地躺在里面，流光溢彩，美得令人窒息，也诡异得令人胆寒。这一次，它没有任何异动。
叶宸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极其小心地轻轻触碰嫁衣的布料，仔细感受：“材质很特殊，不像丝绸也不像棉麻，冰凉顺滑……绣工极其精湛，这种技法现在很少见了……”
他试着将嫁衣稍微提起一点，检查内衬和箱底。
凌曜紧张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箱子里好像有东西。”叶宸忽然说。他注意到衣箱内侧的衬布似乎有一处微微的凸起。
他小心地摸索着，最终在内衬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发现了一条细细的缝隙。他用指尖探入，轻轻一勾，竟然扯出了一片薄如蝉翼、颜色发黄的……绢布？
凌曜也凑了过去。
那块绢布大约巴掌大小，上面用极细的墨线画着一些模糊的图案和更模糊的字迹，似乎是一张残缺的……地图？或者说，结构图？
图案的一部分看起来像是建筑的布局，有几个点被特别标注了出来，线条蜿蜒曲折。而那些字迹更是难以辨认，似乎是某种古老的字体，夹杂着一些奇怪的符号。
“这……这是什么？”凌曜疑惑地问。
“不知道。但藏得这么隐蔽，肯定很重要。”叶宸将绢布小心翼翼地摊平在桌上，拿出手机拍照，放大细节仔细查看，“这些标注点……看起来有点像我们学校的旧楼布局？尤其是废弃资料室那一带……”
凌曜的心猛地一跳：“学校的旧楼？难道这嫁衣和学校有什么关系？”
“可能性很大。”叶宸的目光锐利起来，“那些校园传说，可能并非空穴来风。这上面的符号……有点眼熟……”
他陷入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凌曜看着那块古老的绢布，又看看那件妖异的嫁衣，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这件事，似乎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更深入。
“你看这里，”叶宸忽然指着绢布一角一个模糊的、像是花朵又像是火焰的符号，“这个标志，我好像在学校图书馆的旧档案室门口见过类似的。”
“旧档案室？”凌曜回想了一下，“那不是早就封起来不让进了吗？”
“嗯。”叶宸点头，眼神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据说里面存放的都是建校初期甚至更早的一些资料，平时根本没人去。这个符号出现在那里，又出现在这嫁衣的隐藏地图上……绝不是巧合。”
他看向凌曜：“我们可能需要进去看看。”
“进旧档案室？”凌曜一惊，“那里锁得死死的吧？而且被发现了怎么办？”
“锁总有办法打开。至于被发现……”叶宸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冷静（甚至有点跃跃欲试）的光，“只要计划周密，风险可控。难道你不想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凌曜当然想！他无时无刻不想摆脱这该死的诅咒和这副鬼样子！但是……潜入被封禁的档案室？这听起来也太……
“可是……我现在的样子……”凌曜沮丧地看着自己细软的手，“跑又跑不快，打又打不过，只会拖后腿……”
叶宸打量了他一下，实事求是地说：“确实。你的体能是个大问题。所以，你需要特训。”
“特训？！”凌曜有种不祥的预感。
“从明天早上开始，跟我晨跑。逐步恢复基础体能，至少要做到遇到情况能快速逃跑，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叶宸顿了顿，没把“软脚虾”三个字说出来，但意思很明显。
凌曜：“……”奇耻大辱！
但偏偏无法反驳。
“另外，”叶宸收起绢布和手机，目光再次落回嫁衣上，眼神变得深邃，“我总觉得，它好像……比昨天更‘亮’了一点？”
凌曜闻言，仔细看向嫁衣。在灯光下，那鲜艳的红色似乎确实更加浓郁了，金线的光泽也仿佛流动了起来。难道……这东西还在持续吸收着什么？或者……因为它带来的“变化”在持续，所以它本身也在增强？
这个念头让两人背后都升起一股寒意。
就在这时，叶宸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是班级群的消息提示，开始疯狂刷屏。
叶宸随手点开。
凌曜也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只见群里不知是谁偷拍了一张照片——正是今天放学时，叶宸握着凌曜手腕，拉着他穿过人群的背影。照片角度刁钻，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牵手的错觉？
下面跟着一连串的起哄：
【卧槽！我看到了什么！叶宸和谁？！】
【好像是他的转校生表妹？】
【表妹？这拉手腕的姿势你跟我说是表妹？[狗头]】
【怪不得今天那么护着，原来如此！】
【年级第一的铁树开花了？】
【恭喜恭喜！[鼓掌]】
凌曜看着那飞速刷过的消息，眼睛瞬间瞪圆了，刚刚退下去的热度再次轰地一下涌上脸颊！
绯闻！竟然真的传出来了！！还传得这么离谱！！
他猛地抬头看向叶宸。
叶宸看着手机屏幕，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手指快速敲击屏幕，回复了一句：
【@全体成员 无聊。是表妹。身体不适，怕她摔倒。勿传谣。】
冷静，直接，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命令口吻。
群里的刷屏瞬间停滞了一下，然后变成了小心翼翼的【哦哦，原来如此】【班长威武】【散了散了】。
但凌曜知道，这种解释，在某些人眼里，根本就是欲盖弥彰。
叶宸放下手机，看向脸颊通红、目瞪口呆的凌曜，淡淡道：“看到了？麻烦已经开始了。所以，我们必须更快找到解决办法。”
他的语气平静，但凌曜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似乎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凌曜看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间接），又想想自己这悲惨的处境和越来越离谱的绯闻，悲愤交加，却又无力反驳。
解开诅咒之路，似乎刚刚正式拉开序幕。而他们的校园生活，注定再也无法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