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宸手臂上的淤青过了好几天才完全消散。那几天，凌曜变得异常“殷勤”。
他会抢着帮叶宸拎其实并不重的书包（虽然每次都被叶宸无语地夺回去），会在叶宸抬手拿高处的东西时紧张地凑过来问“要不要帮忙”，甚至试图帮叶宸写作业（结果被叶宸用“错误率太高影响平均分”的理由严词拒绝）。
这种笨拙的关心让叶宸有些无奈，但透过共感传来的那份真诚的愧疚和想要弥补的心意，却又让他无法真的拒绝或嘲讽。他甚至开始习惯身边这个总是围着他转、叽叽喳喳却又小心翼翼的家伙。
共感似乎也因为这次意外而变得更加灵敏和……“体贴”。它不再只是传递强烈的情绪或疼痛，开始捕捉到更多细微的波动。凌曜能感觉到叶宸看书时偶尔遇到难题时轻微的烦躁，解题成功时一闪而过的满意，甚至……在自己靠近时，那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心跳加快的迹象？
每当这时，凌曜自己的心跳也会不争气地跟着加速，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开，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砰砰乱跳。他开始下意识地注意自己的形象，会在洗完头后偷偷用一下叶宸放在洗手间的那瓶味道很好闻的男士护肤露（然后被叶宸指出“你用错了那是须后水”），会在挑衣服时对着镜子比划半天。
叶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并非毫无波澜。共感那头传来的、凌曜那些小鹿乱撞般的慌乱和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他的心防。他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讨厌这种被人在乎、甚至有点被“过度关注”的感觉。偶尔，看着凌曜因为一点小事就脸红心跳、强装镇定的样子，他会觉得……有点有趣。
周五晚上，叶宸破天荒地没有埋头研究资料，而是从书房里翻出一个有些年头的天文望远镜，搬到了阳台上。
“今晚有象限仪座流星雨，峰值流量不错。”他一边调试着望远镜，一边对窝在沙发里玩手机的凌曜解释道，语气像是随口一提。
凌曜立刻丢下手机，眼睛亮晶晶地凑过来：“流星雨？能看到吗？”他从小到大还没亲眼见过流星雨。
“城市光污染严重，能看到一些亮流星。”叶宸调整着焦距，“试试看。”
凌曜兴奋地凑到望远镜前，笨拙地对着目镜看。叶宸站在他身后，耐心地指导他如何微调角度。
两人的距离靠得很近，叶宸的手臂几乎虚环着凌曜，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凌曜能闻到叶宸身上干净的皂荚清香，能感受到他呼吸时轻微的气流，共感那头传来的是专注和平和的情绪。他的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心跳声大得自己都能听见。
“看到了吗？”叶宸问。
“啊？哦……还没……”凌曜慌忙集中精神，胡乱转动着望远镜。
忽然，一道银亮的细线划破深邃的夜空，瞬间消失！
“啊！流星！”凌曜激动地叫出声，猛地直起身，后脑勺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叶宸的下巴。
“唔……”两人同时痛呼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凌曜赶紧转身，手忙脚乱地想查看叶宸的下巴。
“没事。”叶宸揉了揉下巴，看着凌亮因为兴奋和歉意而泛红的脸颊，在星空下格外生动。透过共感传来的，是对方纯粹的喜悦和一点点笨拙的懊恼。
又一颗流星划过。
这次两人都看到了，同时仰起头。
寂静的夜空下，流星偶尔拖着光尾掠过，短暂却绚烂。晚风轻柔，阳台上的气氛变得宁静而美好。
“喂，叶宸，”凌曜望着星空，忽然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你说，等诅咒解除了，我会变回去吗？彻底变回原来的样子？”
这是他心底一直隐藏的恐惧。习惯了现在的生活，甚至……习惯了身边这个人，如果一切回溯，是不是意味着现在所有的联系和改变，都会消失？
叶宸沉默了一下。他也望着星空，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不知道。”他诚实回答，“苏婉的日记和后来的线索里，没有提到解除契约后‘新娘’状态会如何。可能变回去，也可能……这就是永久的改变。”
这个答案让凌曜的心沉了一下。永久的改变……意味着他可能永远要以“凌玥”的身份生活下去？
“不过，”叶宸忽然转过头，看向他，目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无论能不能变回去，有些事情，不会改变。”
“什么事情？”凌曜下意识地问，心跳莫名加速。
叶宸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重新望向星空，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比如，你欠我的那一个月的午餐奶昔。”
凌曜：“……”刚刚升起的一点浪漫期待瞬间粉碎！
他就知道不能对这混蛋抱有任何幻想！
“谁欠你了！那场比赛明明还没分出胜负！”凌曜气得跳脚，刚才那点伤感顿时烟消云散。
“哦？”叶宸挑眉，语气里带上一丝戏谑，“那要不要现在比点什么？比如……谁先找到下一颗流星？”
“比就比！怕你啊！”凌曜立刻被激起了好胜心，仰着头，瞪大了眼睛开始在星空中搜寻，嘴里还不服输地嘟囔，“输了的人不仅要请奶昔，还要包一个学期的值日！”
叶宸看着他那副全神贯注、斗志昂扬的侧脸，嘴角无声地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共感那头传来的，是熟悉的、活力满满的斗志和一点点孩子气的较劲。
这样，就好。
暂时忘记诅咒，忘记烦恼，就像两个普通的、会在星空下打赌的少年。
至于那个未尽的答案——有些事情不会改变。
或许是指，无论外表如何，凌曜依旧是那个好胜、倔强、有点吵但意外坦诚的家伙。
或许是指，他们之间这份被迫捆绑、却在日常点滴中悄然变质的关系，已经无法轻易割舍。
又或许，两者皆有。
夜风吹拂，星空璀璨。阳台上，两个少年仰望着同一片夜空，中间隔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却又仿佛被无形的线紧紧缠绕。
未来的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在此刻，有人并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