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雨之夜带来的短暂宁静很快被现实打破。诅咒并未消失,嫁衣依旧安静地躺在箱子里,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而“心火”的奥秘和“逆仪”的具体操作方式,依旧像一团迷雾。
周一,叶宸通过学生会的关系,终于拿到了查阅学校最早期建筑图纸和社团登记档案的许可——这得益于一位对校史极为热衷的退休老校长特批。这些资料比旧档案室的更加古老和核心,存放在行政楼保密室内。
这一次,叶宸没有让凌曜跟去。保密室管理严格,且他预感可能会接触到更深层、更危险的东西。凌曜虽然不满,但想到自己可能帮不上忙还会添乱,只能闷闷不乐地待在教室,通过共感时刻关注着叶宸那边的状态。
叶宸在弥漫着樟脑丸味道的保密室里待了一下午。他小心翼翼地翻阅着那些脆弱的、甚至有些是手绘的图纸和泛黄的羊皮纸登记册。
在翻看一本名为《壬子年社团录》(女子学堂时期)的厚重册子时,他终于找到了关键信息!
在“姻缘社”的登记页下方,用极细的笔尖绘制着那个花朵与火焰的符号,旁边还有一行小小的注解:
【敬奉‘炎情之主’,祈愿赤绳系缘,以心火为祭,得偿所愿。然,悖契妄解,必遭反噬,慎之!】
“炎情之主”?赤绳系缘?心火为祭?悖契反噬?
叶宸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些词语信息量巨大!原来“姻缘社”供奉的是一位被称为“炎情之主”的存在,祈求缘分的方式是“以心火为祭”!而违背契约或妄图错误解除,会遭到反噬!这与苏婉日记、风琴字条的信息完全吻合!
他立刻拍照记录。紧接着,他在翻阅同一时期的建筑结构图时,又有了惊人发现!
在一张旧琴房及其周边区域的详细结构图上,他发现在琴房正下方,竟然标注着一个小小的密室!入口极其隐蔽,似乎与琴房地板下的某个机关相连。而密室的方位,正好对应着后来竹林里那个发现青石板符号的位置!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密室的结构图角落,设计师用一种几乎看不清的淡墨,标注了一个小小的荆棘同心结符号,旁边写着一个词:
【锢间】
锢间?禁锢之间?这个荆棘同心结符号,难道代表的是一个用于“禁锢”的空间或仪式?这与它可能具有“抑制”效果的猜测相符!
叶宸感到自己正在接近核心。他尝试寻找更多关于“炎情之主”和“锢间”的资料,但却一无所获,似乎相关的记录被人为地大量销毁或隐藏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手指无意中划过档案架上一本没有任何标签的黑色硬壳笔记。笔记本的封面中心,有一个微微凸起的烫印——正是那个荆棘同心结!
他心中一动,小心地取下笔记本翻开。里面并非官方记录,而更像是个人的研究手札,字迹狂放潦草,用的是繁体字。手札的主人似乎也在秘密调查“姻缘社”的事情,里面记录了许多支离破碎的猜想和发现:
【‘炎情之主’非善非恶,司掌情缘炽火,然其力暴烈,易引灾厄……】
【‘心火’非独指情绪,乃灵性本源之力……】
【嫁衣为媒介,亦为牢笼,承‘炎情’之力,缚‘新娘’之魂……】
【‘锢间’符号或为前人寻求克制‘炎情’暴走所设?然记载寥寥……】
【若‘新娘’灵性不稳,‘炎情’之力恐外溢,重现旧景,甚或招引……‘彼方’之物……】
手札的内容到此戛然而生,最后几页被粗暴地撕掉了,只在残留的页根处,用红笔潦草地写着一个大大的、触目惊心的——
【危!!!】
叶宸合上手札,后背升起一股寒意。“新娘灵性不稳”、“炎情之力外溢”、“重现旧景”、“招引彼方之物”……这些词语让他立刻想到了凌曜!凌曜的身体和灵魂正在被嫁衣改变,这算不算“灵性不稳”?那几次幻听幻视,算不算“重现旧景”?
难道凌曜无意识画符号引动嫁衣,并非偶然,而是他“灵性”开始受到嫁衣影响,变得不稳定的表现?!
必须尽快行动!
他带着沉重的发现和担忧回到公寓时,天色已晚。凌曜正坐立不安地等着他,一见面就急切地问:“怎么样?找到什么了吗?”
叶宸将发现简要告诉了他,略去了“灵性不稳”和“招引彼方之物”等最令人不安的部分,只强调了“炎情之主”、“心火为祭”以及“锢间”符号可能具有抑制效果。
凌曜听得一愣一愣的,既感到害怕,又有一丝找到方向的兴奋:“所以,那个荆棘符号,真的是用来抑制那种……‘炎情’力量的?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多用用它?”
“理论上可以,但需要方法。”叶宸神色凝重,“那本手札提到,‘心火’是‘灵性本源之力’,并非简单的情绪。我们需要找到引导和控制这种力量的方法,而不是靠意外触发。”
就在这时,凌曜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眼前似乎闪过几个快速跳跃的、模糊的民国女学生的影像,耳边又响起一声极轻微的叹息。他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沙发。
“又来了?”叶宸立刻察觉他的异常,通过共感也捕捉到了一丝混乱的波动。看来“重现旧景”的频率在增加。
“没事,就一下下。”凌曜甩甩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他不想让叶宸觉得他是个麻烦。
叶宸看着他强撑的样子,眉头紧锁。犹豫片刻,他拿出那张临摹的荆棘同心结纸片,递给凌曜:“这个你贴身放好。或许能起到一点稳定作用。”
凌曜接过那张纸片,指尖感受到一丝极细微的、清凉的能量波动。他小心地把它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当晚,凌曜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他穿着那件血红嫁衣,站在一个燃烧着火焰的古老殿堂里,脚下是一个巨大的荆棘同心结图案。一个看不清面容、周身环绕着炽热气息的身影(“炎情之主”?)高踞上方,冰冷地注视着他。他想逃跑,却被无形的力量束缚,脚下的荆棘仿佛活了过来,缠绕上他的脚踝,刺入皮肤,带来灼烧般的剧痛……
“啊!”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心脏狂跳不止。
更让他恐惧的是,他感觉到自己体内似乎有一股陌生的、灼热的能量在乱窜,让他口干舌燥,皮肤发烫。同时,卧室的角落里,空气似乎开始微微扭曲,隐约又有民国琴房的虚影要浮现出来!
共感那头,叶宸也立刻被惊醒了,感受到了凌曜极大的恐惧和那股失控的、灼热的力量!
“凌曜!”叶宸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急切。
“别进来!”凌曜惊恐地喊道,他害怕自己失控伤到叶宸,也害怕那浮现的幻影,“我……我好像控制不住……”
那股灼热的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似乎想要寻找一个出口。他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口袋里那张荆棘同心结纸片!
纸片瞬间变得滚烫!一股清凉的、带着禁锢力量的能量从中涌出,试图压制那股灼热!
两股力量在他体内猛烈冲突!
“呃啊——!”凌曜痛苦地蜷缩起来,感觉身体快要被撕裂了!
门外的叶宸感受到共感传来的剧烈痛苦,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推门而入!
他看到凌曜痛苦地在床上翻滚,周身隐约散发着不正常的微红热气,而床角的幻影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
叶宸脑中瞬间闪过手札上的话——“灵性不稳”、“炎情之力外溢”!
没有时间犹豫了!他冲到床边,试图抓住凌曜的手,将自身冷静的意志通过共感传递过去,帮助他稳定:“凌曜!冷静下来!控制呼吸!想着压制它!”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凌曜的瞬间——
凌曜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体内两股力量猛地一个剧烈碰撞后,其中一小股灼热之力竟然顺着共感的链接,失控地涌向了叶宸!
“!”叶宸只觉得一股灼烫的气流猛地冲入自己体内,顺着经脉横冲直撞,带来针扎般的刺痛感!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而凌曜那边,因为部分力量被导出,冲突稍缓,痛苦减轻了一些,但也虚弱地瘫软下来。
涌入叶宸体内的那股灼热力量虽然微弱,却极其霸道,让他也感到一阵气血翻涌和不适。他强忍着不适,立刻再次尝试靠近凌曜,将手按在凌曜紧攥着纸片的手背上,努力传递着冷静和安抚的意念:“没事了……慢慢来……引导它……把它想象成可以控制的水流……”
或许是叶宸的冷静起到了作用,或许是那股力量找到了部分宣泄口,又或许是荆棘纸片的能量终于占了上风,凌曜体内的灼热感开始慢慢平复下来,周身的微红热气也逐渐消散,床角的幻影也变淡直至消失。
一切重归平静。
凌曜虚脱地躺在床上,大口喘气,眼泪无声地滑落,是吓的,也是痛的。叶宸也松了口气,额角沁出细汗,感受着体内那丝残留的、不属于自己的灼热力量缓缓沉淀下来,带来一种奇异的、微妙的联结感。
共感似乎因为这次力量的意外流动,变得更加……深刻了。他们不仅能感知情绪,甚至能隐约察觉到对方体内那微弱的力量流动。
“对……对不起……”凌曜声音沙哑,充满后怕和愧疚,“我又失控了……还连累你……”
叶宸摇摇头,声音有些疲惫:“不是你的错。是嫁衣的力量开始不稳定了。”他看着凌曜苍白虚弱的样子,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伸出手,轻轻擦掉他眼角的泪水。
指尖触及皮肤,两人都微微一颤。
一种劫后余生的脆弱感和难以言喻的亲密感,在寂静的夜里弥漫开来。
“我们时间不多了。”叶宸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低声说,“必须尽快找到安全引导和运用‘心火’的方法,完成那个仪式。”
否则,下一次失控,可能就不只是痛苦和幻影了。
凌曜看着叶宸眼中从未有过的凝重,用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