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朔的“施压”仿佛无形的枷锁,每一天都带来新的窒碍。叶宸的调查渠道被进一步压缩,甚至连一些常用的学术数据库访问都变得异常缓慢。流言虽被叶宸强势压下,但那种窥探和议论的目光并未完全消失,像细小的针尖,时不时刺凌曜一下。
陈锋似乎察觉到了凌曜(凌玥)的情绪低落,变得格外照顾他,体育课会帮他拿水,分组活动会主动和他一组,甚至笨拙地试图讲笑话逗他开心。这份毫无心机的善意让凌曜备受煎熬,每一次接受都像是在加深谎言的重负。他只能通过共感,向叶宸传递更多的烦躁和愧疚。
叶宸的回应总是简洁而稳定,像定海神针。【专注眼前。解决根源,才能结束一切。】
他们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心火”的引导中。那次因叶宸受伤而爆发出的、带有一丝金边的火焰,成了他们努力的方向和目标。他们反复尝试捕捉那种将强烈情感与意志力融合的状态。
过程极其艰难。刻意追求反而难以再现那种灵光一现。失败、调整、再失败、再调整……枯燥和疲惫不断累积。
一次深夜训练后,凌曜因精神透支和压力过大,情绪罕见地有些崩溃。他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把脸埋进去,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成功……我好累……叶宸,我好怕……”怕失败,怕暴露,怕连累叶宸,怕永远变不回去。
共感那头,叶宸沉默了片刻。然后,凌曜感觉到身边的沙发垫微微下陷,叶宸坐到了他身边。
一只温暖的手,带着些许迟疑,最终轻轻落在他的头发上,生涩地、安抚地揉了揉。
“怕很正常。”叶宸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褪去了平时的冷硬,“我也怕。”
凌曜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他从没想过会从叶宸嘴里听到“怕”这个字。
叶宸没有看他,目光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在自言自语:“怕计算错误,怕准备不足,怕仪式出现意外,怕……护不住你。”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却重重砸在凌曜心上。
透过共感,凌曜清晰地感受到了叶宸那份深藏的、从不轻易示人的忧虑和责任。他一直像个无所不能的保护者,原来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压力。
这份真实的脆弱,反而奇异地安抚了凌曜的恐慌。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害怕。他们是一样的。
“但是,”叶宸转过头,看向凌曜,镜片后的目光在夜色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害怕解决不了问题。我们能做的,只有把每一步都走稳,把每一个可能都算到。只要我们还在一起,总会有办法。”
他的话语透过共感,传递来不容置疑的决心和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凌曜看着他的眼睛,心中的慌乱和委屈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融融的坚定。他用力擦了擦眼泪,重重点头:“嗯!在一起!”
无形的纽带在这一刻更加紧固。他们不仅是共患难的伙伴,更是彼此精神的支柱。
或许是被这份相互支撑的信念所触动,在接下来的训练中,他们虽然仍未再现那完美的金边火焰,但对力量的协同控制却变得更加流畅和精细。那缕橘红色的火焰雏形燃烧得越来越稳定,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
他们能感觉到,只差一个契机,一层窗户纸,就能真正踏入那个境界。
然而,白朔没有给他们更多安稳积累的时间。
几天后,陈锋在一次体育课上意外扭伤了脚踝,伤势不轻,打了石膏,需要拄拐一段时间。
放学后,凌曜和叶宸出于礼节(以及凌曜的愧疚),去陈锋家探望他。
陈锋虽然呲牙咧嘴地喊疼,但精神头很好,大大咧咧地表示小伤没事。然而,在叶宸去帮他倒水的时候,陈锋忽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对凌曜说:“凌玥妹妹,跟你说个怪事。”
凌曜心里一紧:“什么怪事?”
“就我摔伤那天晚上,疼得睡不着嘛,”陈锋小声说,“迷迷糊糊的,好像做了个梦,又好像不是梦……就感觉有个声音在我脑子里说话,断断续续的……”
凌曜的心跳陡然加速!【叶宸!】他立刻通过共感呼叫。
【我在听。】叶宸的声音立刻回应,冷静中带着警惕。
“那声音说什么了?”凌曜紧张地问。
“记不太清了,好像说什么……‘旧琴房’……‘地下’……‘有东西能解……’什么的,”陈锋努力回忆着,皱着脸,“对了!还说什么是‘真心为他好’……就能‘看见’?哎哟,估计就是疼糊涂了做的怪梦!你说稀奇不稀奇?”
旧琴房地下?有东西能解?真心为他好就能看见?!
凌曜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这绝对不是巧合!这分明是……指向他们一直在寻找的“炎情花”残烬或者其它相关物品!而且用了“解”这个字眼!白朔!一定是白朔搞的鬼!他用了某种方法,将信息植入(或者说投射)到了陈锋的潜意识里!
他想干什么?借陈锋之口传递信息?引诱他们去旧琴房地下?这明显是个陷阱!
【陷阱。】叶宸的结论透过共感传来,冰冷而肯定。
【怎么办?】凌曜心乱如麻。明知是陷阱,去还是不去?万一……万一下面真的有什么他们没发现的、关键的“灵引”或者线索呢?白朔既然用这个做饵,或许真的有点什么?
叶宸端着水杯走回来,面色如常地将水递给陈锋,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离开陈锋家,一回到公寓,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不能去。”叶宸斩钉截铁,“这是最拙劣的诱饵。旧琴房早已拆除,所谓‘地下’极可能是指那个我们发现神龛基座和灰烬的地方,或者更深处未知的区域。风险不可控。”
“可是……”凌曜挣扎着,“万一真的有……”
“没有万一。”叶宸打断他,眼神锐利,“白朔的目的就是逼我们自乱阵脚,离开相对安全的公寓,进入他预设的场地。他甚至利用了陈锋!这说明他毫无底线!”
凌曜沉默了。他知道叶宸是对的。但那个“解”字,像魔咒一样盘旋在他脑海里。他们太渴望破局了。
接下来的两天,那个“梦”的内容像是扎了根,不断在凌曜脑海中回响。共感那头,他能感觉到叶宸也同样在意,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精神却高度紧绷,不断模拟计算着各种可能性,试图找出陷阱的可能形式以及万一不得不去时的应对方案。
压力之下,凌曜在一次训练中,因为过于焦躁,力量再次失控,这一次甚至引动了胸口贴身放着的荆棘符号,一股反噬力震得他胸口发闷。
“冷静下来!”叶宸握住他的手腕,声音严厉,“你的情绪正在被利用!他就是要你慌,要你乱!”
手腕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和坚定的力量,透过共感,是叶宸强压下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
凌曜看着叶宸紧蹙的眉头,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出事,最痛苦的人会是谁。一股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眼前这个一直挡在他身前的人。
不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呼吸,将那些杂念和对“解”字的渴望强行压下,将所有心神都集中在共感链接那头,集中在叶宸传递过来的、那份沉稳如山的冷静意志上。
渐渐地,他的心跳平复下来,躁动的力量也重新回归控制。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多了几分沉淀后的坚定。
“我知道了。”他轻声说,反手握住叶宸的手,“我不会冲动。我们一起想办法。”
叶宸看着他那双恢复清明的眼睛,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柔和了些许,轻轻点了点头。
然而,他们都明白,白朔的饵已经抛下。即使他们按兵不动,危机也不会自动解除。那个关于“旧琴房地下”的诱惑,像一颗定时炸弹,埋在了他们心里。
而此刻,白朔正悠闲地坐在楼下,听着耳机里传来的、经过处理的、楼上两人对话的模糊音频(他竟能窃听到片段),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
“不去吗?真是谨慎……没关系,饵已经撒下,鱼儿总会咬钩的。毕竟……‘解咒’的诱惑,你们能抵抗多久呢?”
他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耐心和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