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绮罗阁中的戏服

作者:鼠鼠很可爱 更新时间:2025/9/9 16:35:13 字数:2580

"上等的璞玉","摇钱树"。

这几个轻飘飘的、却又重如千钧的字眼,像一把淬了冰的、生了锈的钝刀,一下,又一下地,反复切割着苏璃那早已麻木的神经。他看着红姨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因为看到绝佳货物而泛起的、油腻的喜悦,再看看那刘婆婆功成身退后,满脸谄媚的褶子,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极度恶心与自嘲的情绪,如同翻滚的岩浆,从他的胃里直冲上喉咙。

但他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想过要开口怒斥。

愤怒是什么?是期待落空后的情绪反应。而一个,对世界,早已没有任何期待的人,又怎么会愤怒呢?

他只是觉得,好笑。

原来,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具皮囊,从男人变成了女人,他的人生,本质上,却没有任​​何改变。从一个可以用甜言蜜语来榨取金钱与情感的"工具人",变成了一个可以直接用身体来换取金银的"摇钱树"。说到底,不都是,明码标价的,商品么?

甚至,他有些可笑地想,现在这样,反倒,更为"诚实"一些。至少,红姨的贪婪与算计,都赤裸裸地写在脸上,不像前世的那个她,将利用与背叛,包裹在"爱情"那样,华丽而虚伪的糖衣之下。

"带她去绮罗阁,好生安置。"红姨心满意足地挥了挥那只戴满了金戒指和玉镯子的、肥硕的手,对门口的两个仆妇吩咐道,"从明天起,把最好的师傅都给她请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得给我往顶尖了教。我这棵摇钱树,可不能有半分的瑕疵。"

"是,红姨。"

其中一名身材更为魁梧的仆妇,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句。她上前一步,那巨大的阴影,瞬间将苏璃纤细的身影完全笼罩。她那蒲扇般的大手,像一只铁爪,毫无怜惜地,便要来抓苏璃的胳膊。

苏璃的身体,本能地,向后一缩。

这不是反抗,而是一个曾经被"亲密"二字,狠狠灼伤过的灵魂,对于任何形式的肢体接触所产生的生理性厌恶。

"哼,还敢躲?"那仆妇见状,脸上闪过一丝被挑衅的不耐。她的动作,瞬间变得更加粗暴,那只大手快如闪电,一把便死死地抓住了苏璃纤细的手腕。那种感觉,就像被一把烧红的铁钳给牢牢夹住,巨大的、不容反抗的力量,让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具身体,是何等的孱弱和无助。

他放弃了挣扎。

因为挣扎需要力气,更需要希望。而这两样东西,他都没有。

他被粗暴地拖拽着,离开了那间让他灵魂蒙尘的屋子,穿过喧嚣**的走廊,最终被关进了后院一座名为"绮罗阁"的、更为精致的牢笼里。仆妇扔下一套粗糙的衣物,便转身离去,伴随着"哐当"一声,门外的铜锁,应声落下,砸在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上。

第二天,苏璃是被一阵刺耳的铜铃声吵醒的。

门外的脚步声和催促声,像催命的符咒,一声声地敲击着他的耳膜。他看着床上那套叠放整齐的、属于少女的粉色的襦裙,以及一件……做工粗糙的、小巧的、俗称"肚兜"的内衣,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羞耻与恶心的情绪,猛地涌上了心头。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告诉自己,这不是伪装,也不是屈服。

这只是换上一件新的"戏服"。

然而,当他颤抖着手,解开身上那件本就单薄的丝质内衫,第一次,在清晨微亮的光线中,完整地、清晰地,看到这具属于少女的、陌生的、赤裸的身体时,他建立起来的所有心理防线,在一瞬间,轰然崩塌。

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在晨光下,仿佛能看到血液在淡青色的血管里,缓缓流动。锁骨细长而精致,每一寸曲线都如同艺术家的笔触,精心雕琢而成。腰肢纤细得,仿佛轻轻一握便会折断,双腿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种柔弱却又坚韧的美感。只有着微微隆起的、柔和的曲线,像是初春时节,尚在含苞待放的桃花,羞涩而又稚嫩,没有任何成熟女子那般突兀的丰盈。

而更让他感到震惊和陌生的,是这具身体,除了柔软的眉毛、纤长的睫毛和如瀑的青丝外,竟奇异得没有一根多余的体毛。每一寸肌肤,都光洁得如同最上等的瓷器,完美无瑕,却又透着一股非人的、冰冷的诡异。

这是一具,他前世只会在艺术展览中,以一种纯粹审美的、客观而尊敬的角度去欣赏的、完美的艺术品。

但现在,这件艺术品,却成了他自己的身体。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拿起那件小巧的肚兜。那冰凉的、粗糙的布料触碰到他敏感的肌肤时,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战。他笨拙地将其穿上,然后,极度别扭地,在身后系上一个死结。

穿上襦裙的过程,更是对他尊严的一次公开凌迟。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穿衣服,而是在亲手为自己的"男性身份",套上一层华丽而又讽刺的裹尸布。

当他终于将自己,完整地塞进这套不属于他的服饰里时,他看着镜中那个,眉眼清丽,身着粉色襦裙,却眼神死寂的少女,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他,苏璃,终究还是,亲手"杀死"了过去那个,天真、愚蠢、轻易付出一切的自己。

从那天起,苏璃的生活,便被一种精确到刻板的、令人窒息的日程表所填满。

辰时,学琴。一个满脸皱纹、眼神严苛的老妪,会将她按在琴前,逼着她记住每一个指法,每一个音节。

巳时,学舞。一个体态丰腴、眼神轻浮的半老徐娘,会用一根细长的竹条,敲打着她的小腿和后背,逼着她摆出一个又一个,在她看来,矫揉造作的舞姿。

未时,学棋。一个眼神精明、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会将一本本厚厚的棋谱,堆在她的面前,逼着她死记硬背下那些,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所谓"定式"与"妙招"。

申时,学画。一个看起来仙风道骨、却满眼铜臭的老画师,会将一幅幅名家山水,摊在她的面前,逼着她一笔一划地,临摹复刻。

她们,都是红姨用高价请来的"师傅"。

她们,也是这座牢笼里,不同形态的"狱卒"。

她将这一切都当成了一份,为了生存而必须完成的,枯燥的KPI。她用一种近乎冷酷的目光,盯着师傅们的指法、舞姿、棋局、笔触,将其当成一套套需要精准记忆的操作指令。

她弹出的琴音,跳出的舞姿,下出的棋局,画出的山水,在音准、节拍、标准度、精准度上,都完美得无可挑剔。但那只是声音,不是音乐;只是动作,不是舞蹈;只是复刻,不是博弈;只是临摹,不是创作。

这,就是苏璃的,无声的反抗。

你们要我学,我就学。你们要我取悦别人,我就将"取悦"这件事,当成一份工作,做到最标准,最完美。你们可以禁锢我的身体,可以逼迫我做我不愿做的事。但你们永远也无法触碰到,我那颗早已被背叛烧成焦土的、冰冷的内心。

我不是在学习"才艺"。

我只是在用你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来嘲笑你们这个可笑的世界。

这种独特的学习方式,让苏理的进步速度,快到令人咋舌。仅仅一年,她便掌握了那些需要其她少女花费数年,才能勉强入门的技艺。红姨为此欣喜若狂,不止一次地,在众人面前,夸赞自己"慧眼识珠",捡到了一个"不世出的天才"。她不在乎那技艺里有没有灵魂,她只看到了一件,即将被完美打磨出来的、可以卖出天价的、绝世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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