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死寂的早餐后,云瑶便再没有与苏璃说过一句话。
「力量」这两个字像一枚被投下的深水炸弹,在苏璃那看似平静的心湖之下掀起了滔天巨浪。然而湖面之上,她依旧维持着那副精致而麻木的人偶姿态。
她本以为接下来会是另一种形式的拷问或试探,却未曾想等待她的,是一种更为纯粹、更为彻底的,将她「非人化」的诡异日常。
接下来的几日,苏璃在这个华丽得如同仙境的别院中,过着一种如同「活体人偶」般的生活。
云瑶成了她这具「人偶」的唯一所有者与保养者。
第一天清晨,当苏璃睁开眼,床边的衣架上挂着的是一套素雅的月白襦裙。那白色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宛如天边的一缕月光。
苏璃沉默地穿上它。她赤足站在那面巨大的、能照见全身的铜镜前。镜中的少女身形纤细,黑发如瀑,那身月白色的衣衫更衬得她那双蔚蓝色的眼眸如同一对被遗落在雪地里的蓝宝石,美得不似真人。
她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从清晨到日暮。没有人跟她说话,没有人要求她做任何事。她就像一件被摆放在展厅里的绝世珍品,只需要静静地存在着,供人观赏。
然而她知道,有一道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那道目光来自暗处,冰冷锐利且无处不在。它在审视,在评估,在记录着她这件「藏品」的每一个细微状态。
第二天清晨,月白襦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华贵的藕荷色罗衫。那种温柔的、带着一丝暖意的粉紫色穿在苏璃身上,为她那冰冷的气质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脆弱感。
当她刚刚穿戴整齐还未完全适应这套新「外壳」时,那扇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了。云瑶走了进来。
她依旧是一身素白,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走到苏璃面前,用那种审视艺术品的冷漠目光将她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转身。」她淡淡地开口。
苏璃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但还是顺从地转过身去。
云瑶的目光落在她光洁的背部以及那被罗衫勾勒出的纤细腰肢上,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手,抬起来。」
苏璃沉默地抬起了双臂。衣袖顺势滑落,露出了两截如上好白玉雕琢而成的完美无瑕的手臂。
云瑶的目光在她的手臂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伸出一根纤长而又冰冷的手指,轻轻地划过苏璃的手臂肌肤。那触感冰凉细腻,让苏璃的身体控制不住地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不错。」
云瑶收回手指,吐出了两个不带任何感**彩的字,然后转身离去。彷佛她来这一趟就只是为了确认她这件「藏品」是否保养得当。
苏璃缓缓地放下手臂,低头看着自己那完美无瑕的肌肤,内心一片冰冷的荒芜。
第三天,第四天……生活变成了一场无声的、荒诞的换装游戏。
每日清晨都会有一套全新的、不同款式、不同颜色的精美服装准时地出现在她的床边。有时是清冷的湖水绿绡衣,那薄如蝉翼的面料穿在身上几乎能透出肌肤的颜色。当她走动时衣袂飘飘,宛如要乘风而去的月中精灵。有时是明艳的石榴红长裙,那炽热如火焰般的颜色与她冰冷死寂的气质形成了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她看起来像一朵开在万年冰川之上唯一的血色玫瑰。
而每当苏璃刚刚习惯一套衣服的质感与重量时,云瑶便会准时出现。她会以「藏品需要保养」的荒谬理由要求她当场更换。
于是苏璃只能像个没有意志的提线木偶,在云瑶那审视艺术品般的冷漠目光下,一次又一次地脱下、穿上、转身、展示。
她麻木地存在着,任由这个强大而又神秘的女人用各种华美的「外壳」来包装她、摆弄她、「完善」她这件藏品的观赏价值。
在这个过程中,她对自己这具身体的疏离感达到了顶点。她会冷眼看着那细腻光滑的云锦拂过自己那同样光滑得不似真人的大腿肌肤。她会冷眼看着那双修长笔直的完美的腿在轻薄的裙裾下若隐若现。她会冷眼看着那双如珍珠般圆润可爱的脚趾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因屈辱而微微蜷缩。
这具身体不属于她,它属于云瑶,它只是一件价值一百万两黄金的昂贵的玩具。
第五日的清晨,苏璃如常醒来。
她本以为今天等待她的会是又一套全新的华服,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向床边的衣架时,却是微微一愣。
衣架上挂着的是一套她从未见过的天蓝色云锦长裙。那种蓝色纯粹得如同雨后初霁的天空,长裙之上用银色的丝线绣着无数只展翅欲飞的仙鹤以及层层迭迭的祥云图案。
这套衣服无论是面料还是绣工,都比之前那几套要珍贵上百倍不止。它不像是一件日常的服饰,更像是一件要在某种极为重要的场合才能穿戴的隆重礼服。
苏璃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一丝名为「困惑」的情绪。
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了。云瑶走了进来。
「今日我们去另一个地方。」她淡淡地告知。
苏璃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另一个地方?是哪里?她想问,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问。
这几日的「人偶」生活已经将她最后一丝的反抗意识彻底磨平。她已经彻底习惯了被动地接受命运的一切安排,也习惯了被当作一件需要精心打扮的「展示品」。
她沉默地走下床,沉默地脱去旧衣,沉默地换上了那套宛如将整片天空都穿在了身上的「出行装」。她没有任何情绪反应,只是习惯性地接受、服从。
当苏璃跟随在云瑶身后走出那间她待了五日的华美囚笼时,外面阳光正好。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却驱不散她心中的一丝一毫的寒意。
院外空无一物,没有马车,没有仆从。苏璃的心中再次升起一丝困惑。要去另一个地方,却没有交通工具?
就在她疑惑不解之际,站在她前方的云瑶动了。只见她缓缓抬起右手,然后对着空无一物的天空轻轻一招。
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声音。一柄古朴的三尺青锋就那样突兀地凭空出现。它从九天之上如一道青色的闪电疾速坠落,最终却又轻飘飘地悬停在了离地面三尺高的半空中。
剑身微微震颤着,发出一阵如龙吟般的清越剑鸣。一股无形的锐利剑气以它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吹得苏璃的天蓝色裙裾猎猎作响。
苏璃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她那双一直死寂如深潭的蔚蓝色眼眸中,第一次倒映出如此超越她一生认知的震撼景象。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的一切思维、逻辑、常识,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
这……这是……什么?
「上来。」
云瑶率先轻飘飘地落在了那悬浮的剑身之上,回过头用那清冷的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对着早已目瞪口呆的苏璃命令道。
苏璃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不是不想动,而是完全动不了。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她的心跳如擂鼓般疯狂地敲击着她的耳膜。
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亲眼目睹这种完全超越了凡俗常识的恐怖力量。那柄悬浮在空中的古朴长剑,那个轻描淡写御剑而立的白衣女子……
原来那日在醉春坊她感受到的那股碾压性的恐怖威压并不是错觉。原来这个花了一百万两黄金买下她、将她当作换装娃娃般肆意玩弄的女人,竟然拥有着如此她完全无法理解的神仙般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