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静静流淌。
艾拉渐渐习惯了长生种的生活节奏,几十年的时间弹指而过。
她学会了更多的魔法,虽然进度在族人眼中依旧缓慢得令人发指,但她自己倒是挺知足,毕竟比起上辈子只是个普通人,现在能搓个小火苗,弄个微风术,已经很有成就感了。
她开始学着像其他长生种一样学习修行,甚至能面不改色地和姐妹们一起在星光下的湖泊里沐浴——
虽然属于林恩的那部分灵魂偶尔还会在心底发出微弱的抗议,但也被她熟练地压了下去。
直到有一天,芙拉来找她。
那位引导她、安慰她、如同姐姐般存在的芙拉,脸上带着一种艾拉温柔与决然。
“艾拉,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芙拉轻声说。
“离开?去哪?”艾拉有些茫然,自从她穿越(她坚定地认为)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待在这个地方从未离开过,现在想想,已经五十年了。
“去外面的世界。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
芙拉没有详细说明,只是伸手理了理艾拉耳边垂下的淡蓝色发丝:
“照顾好自己,也多交几个朋友,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我可能要去很久。”
“多久?”
“也许……一百年。”芙拉笑了笑,试图让气氛轻松些:
“对我们来说,不算太长,不是吗?”
一百年。
艾拉怔住了。
对她而言,作为“林恩”的整个生命长度,也远不及这个数字,她看着芙拉,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长生种时间观的可怕与沉重。
“一定要去吗?”她忍不住问,她知道这个问题有点可笑。
“嗯,等我回来。”
芙拉点头,眼神坚定。
没有更多的解释,芙拉在一个清晨悄然离去,身影消失在迷雾之森永恒的晨雾中。
芙拉离开后,时间仿佛过得更加缓慢。
艾拉按照芙拉的嘱托,努力融入族群,和其他长生种一样过着平静到近乎凝固的生活。
她数着日出日落,看着森林里的花开花谢,虽然那些花的周期以数十年计算,偶尔会想起芙拉,猜测她在外面经历了什么。
一年,十年,五十年……一百年过去了。
族里有人打趣她已经有了人类的B级冒险者实力。
芙拉没有回来。
两百年过去了,依旧没有消息。
不安的阴影开始在艾拉心中滋生,但她和其他长生种一样,只能继续等待。
对长生种而言,几百年的等待并非不可忍受,只是那份担忧,并不会因时间的稀释而彻底消失。
直到三百年后的某一天,一位外出游历归来的长生种姐妹,带回了一个如同惊雷般的消息。
那位长生种在族群的聚集地,面对所有询问的目光,沉重地低下了头。
“芙拉姐姐她……陨落了。”
人群中传来细微的抽气,艾拉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怎么回事?”有族人急切地问。
“我在南面的人类王国游历时,听闻了一个传说:大约在两百多年前,一位强大的、银发的女魔法师,为了阻止一场席卷数个王国的可怕瘟疫,耗尽了自己的生命本源,施展了终极的治愈禁咒……她拯救了无数人,自己却力竭而亡。”
那位长生种的声音带着哽咽。
“描述的特征……和芙拉姐姐一模一样。我去了那个王国,在他们的圣殿里,看到了芙拉的雕像……”
艾拉感到一阵眩晕。
就这么死了?芙拉就这么死了?
难以言喻的空虚感瞬间淹没了她,按理说她应该痛哭,但是林恩的思维告诉她:芙拉的死是有价值的。
在迷雾之森又徘徊了几十年,艾拉最终做出了决定——她要去看看,去看看芙拉为之付出生命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要亲身体验,这个世界的人类,是如何生活的。
族长在沉默良久后,终于同意了艾拉的请求,但再三告诫:
“艾拉,记住我们的训诫。长生种的存在对于短生种而言,是难以理解的奇迹,也是致命的诱惑。不要暴露你的身份,不要轻易涉足人类的纷争,不要……像芙拉那样。”
艾拉记下了,她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在人类世界常见的旅行者服饰。。
第一次到达人类的王国,艾拉感觉很新奇。
仿佛是前世看的什么异世界小说或者是RPG冒险游戏一样,随处可见的冒险者、作为统治者高高在上的贵族以及占据着大陆北方的魔王。
空气中弥漫着与森林里截然不同的气味——尘土、汗水、炊烟、金属、还有各种食物混杂的味道。
街道上人来人往,喧闹、拥挤,充满了活力,与长生种村落那永恒宁静、近乎停滞的氛围完全不同。
就这么在人类的世界过了一千年。
千年光阴,对于长生种而言,并非弹指,但也绝非难以跨越的鸿沟。
离开迷雾之森后,艾拉以一种近乎流浪的方式在大陆上漫游。
她见证了人类王国的兴衰更迭,目睹了王朝的崛起与崩塌,如同看着沙滩上的城堡,在潮汐间建立又被抹平。
她曾隐姓埋名,在人类的城镇中短暂居住,学习他们的技艺,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也曾远避尘嚣,深入山林荒漠,与魔兽为伴,与自然共鸣。
她帮助过一些人,也冷漠地旁观过许多悲剧,有人死在她的面前——这并非是铁石心肠,而是漫长的生命让她明白,个人的力量在时代的洪流面前何其渺小,过度介入往往只会带来更深的纠缠,甚至暴露自己长生种的秘密,重蹈覆辙。
她小心翼翼地保守着自己的秘密,如同守护着潘多拉的魔盒。
那场因泄露身份而引发的混乱始终是她心中一道深刻的伤疤,提醒着她与短生的人类之间那道看不见的鸿沟。
千年的旅程,让她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的了解,也让她心底属于过往的记忆逐渐被覆盖、沉淀,变得如同芙拉所说的记忆回响一般,虽然清晰,却带着隔世之感。
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过去的记忆越来越模糊,这是正常的,人——即使是长生种也没有办法不遗忘过去。
但是越来越多的经历让她感到心安。
因为她深刻的感受到自己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