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极其沉重的步伐从战区回来，副队长的脸色差到了极点。他仍旧无法忘记那些被抬进医务营地的队员们：他们的脸上充斥着痛苦，却又没有任何一个人哭喊，只是咬牙坚持着。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他这个全权指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以任何形势表达自己的怨气，只是用鼓励且信任的目光看着他，用尽自己的力气对他露出了宽容的微笑。
但这却只会让他更加愧疚，更加害怕更加不知所措。
缓步走到面具男的身旁，他将手中的统计表铺在写字板上。强迫自己看向上面的数据，他努力地清清已然苦涩不堪的嗓子，用稍有些沙哑的声音汇报道：
“队长，按照原定计划我们已经将B区清扫完毕了，并无人员死亡但超过四分之三的队员全部受伤，所以现在是否提前进行修整？请您明示。还有很抱歉比预定的时间多出了十二个小时，就像是您之前说的一样，远比那些‘组织’的人要难对付多了，是我轻敌的过错。”
“批准，把剩下没有受伤的人平分为三组，每组轮流看守四小时，十四小时后开始对D区域的清理。你感觉怎么样？对于这场战斗又没什么自己独到的看法？”
听到面具男并没有责难自己以后，副队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仔细回想了自己刚刚指挥的战斗，无论怎么看都简直是在儿戏，超时不说还导致了很多不必要的损失，一想到这里他便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用承认错误的口吻回答道：
“十分抱歉，队长……我果然还是没有办法代替您，从前我以为自己已经很聪明了，但是在这次战斗后我发现我差您很多，无论是从统一调动还是战局掌控，果然我还是拉后勤或者传递情报去好了……真是太丢人了，害得大家那么多人……”
“死人了吗？”
直接打断对方的自我忏悔，面具男甚至没有看向身旁的副队长，只是这样淡然的询问道。在得到对方否定的回答后，他一拳轻轻地敲到了对方的脑袋上，权当做是惩罚了对方：
“那不是很好了吗？这是你第一次独立指挥，已经很棒了。现在比起自责你更需要的是经验总结，数据就拿在你的手中，为什么不把自责的时间留给分析战况？”
面具男说的很有道理，但也仅仅在理论上是这样。事实上无论是谁，在第一次亲手导致了如此惨淡的战报后，也是没有办法迅速摆脱低落的情绪。因此副队长在听到对方如此说教后，更是羞愧地低下了头，用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声音不停地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办法像您那样，对不起……”
没有打算继续给对方忏悔的时间，面具男无视了对方低落的情绪，拉着自己的副队长就冲着医务营地去了。尽管后者十分畏惧地抗拒着这种行为，可无奈他根本就拽不过面具男，只能被迫被对方拉进了医务营地：
“你就在这里站着，好好听听下面的真实想法。”
……
“啊，老大！您怎么亲自来了，今天不是辉代替您指挥吗？”
“嗯，所以我来医务室看看你们的情况。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您看您说的，我这小队的伤员基本都是小伤，最严重的也只是折了胳膊而已，还能继续打！但老五他们就稍微严重了，您比起我们更应该去看看他们。”
“嗯，我知道。对于他的指挥你有什么想法吗？”
“呃……您啥意思，不会要惩罚辉吧？别别别，说真的他指挥的已经很好了，确实是因为敌人太出乎我们的预料了。真是一群可怕的怪物，明明已经被打掉了半边身子，却还能继续战斗，这谁又能想得到。他做的已经很好了，至少兄弟们没有一个死的。”
“你恨他吗？”
“您在说什么啊，老大！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为什么要恨他呢……说真的我其实很钦佩他，第一次就能做的这么好，我们谁也比不上他呀……说句您可能会不喜欢听的，他……”
“既然知道我不会喜欢听就别说了，好好休息吧。他的确会在某天超过我的。”
……
“老五，身体还好吗？”
“呃……老大？您来了呀，快坐。咳，我好着呢！”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吊着绷带的人和我说这话，糊弄人也要有个限度。之后的战斗你们小队全体休息，这是命令。”
“可您不是这场战斗的指挥官……”
“我会命令辉——你的副队长下这道命令的。”
“别别别，老大你不能这么做，哪有看着那群孙子冲锋我们躲在后面的！这要是打完回去以后，他们还不得围着我们笑。不行，求您通融一下，就一次，就一次……”
“不行，命令就是命令。我不光要这么做，我还要惩罚辉指挥不力。”
“啊？您可别这样啊！辉他本来就不怎么自信，您要是这样做，那他会愧疚死的！我不求您让我去战斗了，只求您看在我受伤的份儿上饶了辉吧！”
“他是这场战斗的负责人，我为什么不能罚他？他害了你的小队……”
“不是这样的，老大！您不是比谁都清楚战斗会有伤亡的吗，何苦去为难辉呢？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至少我挑不出什么毛病了，您真的要惩罚的话，就把我也带上吧！战斗不力也有我指挥不当的原因，求您别单独惩罚辉了……”
……
“听到了吗？”
辉无言地点点头，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用坚定的眼神看着面具男，用毫不动摇的语气说：
“谢谢您，我懂了，我这就回指挥室筹备下一个战斗计划！您要一起来吗？”
面具男摇摇头，笑声从他的面具下传来：
“不了，我去帮你把丢掉的时间补回来，C区就交给我一个人吧。还有给你一个建议，抽出一些时间去低级战斗队员病室探望一下大家，至少让他们知道你还在他们身边。当然顺便也让他们骂骂你，就当是帮我把我没说的话说了吧，指挥官。”
……
“叔叔阿姨，该到吃饭的时间了……”
“啊，抱歉，稍微有些走神了……今晚吃什么呀，玫林？”
“吃您和阿姨最喜欢的红烧肘子~快进来吧，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嗯，我知道了。老婆，你先进去和玫林吃吧，我再在外边坐一会儿。”
“嗯……一会儿风就要大起来了，小心别着凉。走吧，玫林，让阿姨尝尝今天的肘子如何~”
就如她所说的那样，没过多久大风便刮了起来。尘土飞扬，可他却仍旧坐在大门口，望向远方，不知道在等待着谁的身影。满怀着不愿放弃的希望，他随手又抽出来一张板凳放在了身旁：
“韵致，坐下来等你弟弟吧。你说过他告诉过你他会回来的。”
无言地坐在吕父身旁，两人一如往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