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谎。”
贝拉罗萨仍然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魔女，那样子像是要用目光把她灼穿一般。
它仍面不改色。
“看你的表情，你好像不认同我所说的。”
“确实是这样，要说你完全是在说谎并不正确。”
“你的话半真半假，或者说，你所说的绝大部分应该都是真的。否则，你露不出这样的神情。”
“但你仍然是在说谎。”
“你对我说谎，是因为我对这些一无所知。你对我说谎，是因为你要用这谎言来达到你独特的目的。”
“你干扰我，误导我，为的就是让我说出那几个字，同意你的那个请求。但是，你不知道，或者你不愿意去知道和相信这件事，那就是，我已经了解到了一切。就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内。”
她故意在话语间留下些许的空挡。
“我也是魔女，不是吗？”
“你不会不知道那份契约，为了让它维持下去，让它传递到我的手里，最初签订它的人一定在一开始就设计的十分周全，能让那个继承者立刻就知道它的全部内容。”
“所以，贝拉罗萨，幽灵，你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一厢情愿。你为了摆脱那份契约什么也不顾了，就连现实本身也不顾了。”
“你什么都不顾了，你想去解除那份契约，这对你来说是万难做到的。但是，那对于我来说，却只需要说短短的一句话就可以……呵，这难道不是很荒谬吗？”
贝拉罗萨维持着原先的姿态。它的眼中有什么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两种新的东西：一个是终于解脱的喜悦，另一个是对一切终于结束的麻木。
魔女不再去看眼前的失败者。
“你告诉我的那些，我在这里都原封不动地看到了。”她把那本书轻轻取了下来，然后微微摊开给幽灵看：“你不能读懂这些内容，因为它们是单独写给我看的。”
幽灵这才反应过来，她从地下室带回去的那本书是什么。
“传递给我这本书的人，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也不想知道。如果可以选的话，我更愿意把它烧掉，把它扔掉。”
魔女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神色。
“那个人把这本书留给我，显然就是希望我去做你所说的那些事。但我不明白，我也不想去做。这些事和我毫无关系。你们说我是魔女吗，我可以是，但我也可以从来都不是。那些法术，我只想在最私人的时候简单用用。”
“我一直都没想过要用这份力量去改变什么，我只想好好过我自己的生活。”
“让我一下子去掌握无数人的生死存亡，这并不让我感觉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相反，这些契约让我的心根本没法安定下来。”
“现在我掌握着它们，因此我可以随意地去号令你们。但你们被我号令以后，一定会对我心存不满。你们对契约怀有极端的怨气，但契约就是契约，我只是我。我不想跟这些旧世代的遗留物扯上任何关系。”
“如果有一天，我也被像这样的契约一类的东西束缚住，只能任人摆布。那样对我来说比死了还要可怕。我不想继承他们给我的这种无理的权力，我也不想继承那些随之而来的怨气。那些所谓的义务和责任，我听也不想去听。我只有一项义务，那就是好好的生活，我也只有一项责任，那就是让我的美好生活能够继续下去。”
“所以，我要消除这些让我不能安稳睡觉的东西。”
埃莱奥诺拉抬起头。
“和你们幽灵的那些契约，我都解除了。”
***
一只幽灵正在游荡。
幽灵也是分有种类的。有些幽灵被束缚在某个区域，另一些，虽然依照习惯会待在几个固定的地方，但它们本身是自由的。
这只幽灵却有些不一样，它原先被契约束缚，现在却又一次获得了自由。
但它并没有陷入狂喜，而是感到一阵迷茫。
贝拉罗萨从特蕾莎的房间出来了。刚刚在房间里的时候，因为窗帘都被拉上，窗户都被闭紧，所以它对时间并没有感觉。现在，贝拉罗萨出来了，它看到太阳正悬挂在眼前的窗户里，很红很红。
贝拉罗萨的理性告诉它这是落日，但它同时又觉得这像是日出。虽然日出对生来就是幽灵的那些幽灵似乎也不算什么好事，但它却并不这样感觉。
它又在走廊的尽头看了一会眼前的火球，看着它渗出血来，最后沉下去。
过了更久一会，几分欣喜的感觉才终于从它心底涌现出来。它想起来，自己应该去找其它的幽灵，去告诉它们这个消息。
贝拉罗萨正在向幽灵们飞去。在经过过道时，它又想起了幽灵们很久之前聚在一起闲聊时说的话。
“要是这个该死的契约解除了，那我一定要回我老家去看看。”
“得了，我看这纯属是妄想。再说了，我听说那边早就被夷为平地了，也没啥可看的。”
“我看的是田地，还有那边的树林。这些肯定都在。”
“那你现在就能看，你往边上看看，那边是树林，边上一点也有田地什么的。”
“这不一样。唉，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幽灵们嬉笑打闹着，后面，它们又想起了小幽灵。和这里的大部分其它幽灵不一样，它并不是由人死后形成的，而是一个自然产生的幽灵。
“我……我吗？”它的声音有些迟疑：“我也没有去过什么地方。如果可以的话，我应该还是跟着大哥一起吧。”
贝拉罗萨在边上，那时，它只是碰巧路过。它没有参与到幽灵们的话题中，因此也没有被问到这个问题。
“如果契约解除了该做些什么，这样吗？”
现在，它或许也正想着这个问题。
但当贝拉罗萨这样想的时候，最先浮现在它心中的竟然是埃莱奥诺拉。它想到魔女说的话，‘过去遗留下来的，不应该把现在存在着的拉回过去’。
就在贝拉罗萨思考着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的时候，它已经走到了幽灵们所在的地方。
它推开了门。
幽灵们看到了它，却是一脸急切的样子。
“他们来了！”
“不是，你说的不对，他们不是来了，他们已经走了，就在刚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