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拉罗莎猜测道,教士不能被杀死。
也许可以,但凭她现在的状况是无法实现的。既然如此,她就不再去想彻底杀死对方的问题。
取胜并非只有一条途径。但是倘若刻意追求,那么本来能够取得的胜利也会失去。
她不打算再这样做。要战胜杀不死的敌人,如果做不到彻底消灭,那就只能是——
“解除他的武装,让他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
贝拉罗莎借着周边崎岖的地形前后翻滚,向教士最为脆弱的关节位置连续追击。
火星迸发,连带着显现的是一道道如同受过熔铸般的刀痕。教士身外覆盖的教袍几乎已被完全瓦解,支离破碎。
在教袍之下,狂信者的真身终于显露了出来——
由黑铁铸就的炼金躯体,混杂着为数不多的人体组织,仿佛某种怪异的机器,丑陋而扭曲。
这具躯体已经千疮百孔。但它的主人却没有丝毫退缩,反而陷入了彻底的狂热之中。
“主。您的信徒,假如心有一丝杂念,都永不敢妄称为虔诚!”
“主!我从未背叛!我的杂念由我的信念产生!让信念去摧残虔诚,让它不再完美无缺!这将会是永远的痛苦!”
教士完全不再理会眼前的人偶,朝着奥尔德的方向径直跪下。
“但是,我的主!我明白了!”
“您让我经受考验,为的是磨炼我!”
“您让我失去完满的虔诚,为的是让它经历炼狱之火的洗礼而永远再无杂质!”
“您杀死我,不是为了抛弃。您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您最忠实的信徒!”
“我已经明白。”
“您让我的心去死。是为了——”
他猛地直起身来,正对着贝拉罗莎前方的地面重重挥击而去。
“像您一样!让我再次获得我的生命!”
山路以前所未有的剧烈频率被撼动,有如天崩地裂。滑落,跌落,猛地向下坠落的崩解的碎石瞬间吞没了一切。
当烟尘再次散去,人偶俨然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机。她倒在地上。
教士沿着恒定不变的路径向贝拉罗莎走去,他的脚步碾碎了一切障碍,在碎石堆中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赞美您的赐福!”
刹那间,黑铁铸就的手臂以无人能挡的气势向另一名亡灵袭去。
就在这一瞬之间——
“呼……”
那毫无生命征兆的躯体再次一跃而起。这一次,在这进攻的轨迹上,已经没有任何防御需要再次被突破——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斩痕浮现,彻底切断了那条手臂,连带着将教袍撕碎殆尽。那特制的封装也在同一时刻跌落了出来。
“结束了。”
***
“结束了。”贝拉罗莎无视了从那缺口中迸发而出的黑色液体,继续向前走去。
“所谓的虔诚,所谓的信徒,只不过是这样既肮脏又丑陋的怪物。”
“去祈祷吧。从现在开始,向你的主去祈祷。”她没有多言,在踢击抬起怪物下颚的瞬间斩落了它的头颅。
教士的头颅滚落在地,面容瞬间融化扭曲,变成了一团不可名状的黑色烂泥。
“他早就已经死去了。”
她看向眼前的淤泥黑潭,心中瞬间滤过了过往的无数记忆。
她久久地站立着,默默地思考着。
当这思考进行到末尾时,最终只剩下了两个声音。
“杀了这个人。。”
“唤起已死之人的存在不可饶恕。”
“贝拉罗萨已经死去,而当他的肉体消灭时,属于他的一切历史都已经结束。余下的只是承载了记忆的幽灵。”
“杀了眼前的这个人,就能结束过往的一切,让它们重新被扫回历史的灰堆中。这样,才不会有人能够再次认出你。这样,你才能重新开始。”
她站立着,不再动弹,陷入了沉思。
而当这沉思进入了谷底的谷底时,另一个声音——被遗留下来的亡灵的声音才最终浮现:
“取胜并非只有一条途径。倘若刻意追求,那么本来能够取得的胜利也会失去。”
她猛然起身,但在惊觉中,却愕然发现,淤泥深处早已伸出了无数条呈溶解态的黑色触手,在翻滚中缠绕住了她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