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下颠簸着。
“这条路还是有点不平。不过从维斯孔蒂出发去博雷托的路现在也只有这一条……”
青年回头看了看,发现后方的少女好像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吗……”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自言自语,他随即转了回去。
“……”
其实贝拉罗莎并没有睡着。
贝拉罗莎在装睡。一方面是因为坐在行进中的马车里确实能让人产生困意——即使路稍微有些不平。
而关于另一方面……
少女其实正在回忆和思考着。
人一旦踏上了旅途,可能就容易胡思乱想。就在马车刚刚踏上这条不平到有些崎岖的道路上时,她竟又找回了不久之前第一次坐上青年马车的感觉。
嗯。那一次,发生了什么呢?
她被放到了马车后面。之后她跳了出来,用没有子弹的枪吓唬着他。
再往后,就是对她重生以后而言最重要的时刻。
她向青年介绍了自己。她在有些匆忙之中,把自己一直以来在潜意识中不断期盼着的那个愿望落到了实处。
她自己赋予了自己一个新的名字。
她消灭了过去的自己,并且在和青年的并肩作战中获得了新生。这也就是说,上次踏上这条小路时,她的命运改变了。
当人们身处现实并且一切顺利时,就不会去刻意搜寻那些独属于自己的命运的分水岭。但贝拉罗莎并不是这样。她正在思考。而她现在正在脑内回顾着的就是她在短短一天之内几经波折却最终如愿步入了正轨的命运。
当她还被装在匣子里时,那辆维斯孔蒂的马车若是没有遇袭,她估计也能直接打开封印——钥匙当时就在她的手边。
但是,如果真是那样,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她会解开封印。她还会短暂地因不适应而感到羞涩。但在那之后,对她来说,就不会再有什么新东西了。她会畅通无阻地获得力量,但那没有用,也没有意义。因为当贝拉罗萨还活着的时候,他曾经掌握的力量与之相比也并未逊色太多。
如果真是那样,现在驱动着这具身体的就不会是贝拉罗莎,就不会是她。如果真是那样,占据着这具躯体的存在就仅仅只是一个死灰复燃的亡魂。他只会把具身体当作一个复活自己的容器,继续去追求那些早已化为灰烬的历史。
如果真是那样,那她就不是她了。
她遇上了青年,这对她而言最大的意义并不是解开封印,而是帮助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全新的生活。帮助她遇上过去,让她与过去的自己厮杀,让她在和亡灵的搏斗中既粉碎过去的幻影,又粉碎贝拉罗萨的亡魂。
如果当时他不在,那么刚刚诞生的贝拉罗莎就只会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在还未解除封印的情况下被附身教士的黑影吞噬,沦为它的傀儡。另一个,就是靠贝拉罗萨的作战方式取得胜利,最终被他取代。
在这两种情况下,她也不会存在。
所以,无需多言,对于贝拉罗莎而言,没有那个使用火枪的青年,就不会有她。
这就是她正在思考的第一个问题:她对青年究竟该抱有什么样的情感呢?
从最简单的角度讲。他是自己的恩人。他救了自己:不是一次,而是整整两次。
照这样来说,贝拉罗莎应该只需要对他怀有最简单的感激之情就够了。
但是,就在这相处的短短几天之内,一种全新的,她此前从未感受过的情感却悄悄地萌发了起来。
她很喜欢这个人的行事作风,很喜欢和他去交谈。当他击碎封印自己的手环时,当他伸手触碰她的手腕时,她感受到了自己心脏截然不同的跳动的频率。
也许是受这幅身体影响。但无论怎样,新生的贝拉罗莎不打算抗拒这种情感——她接受了,她认定了。
这也就是贝拉罗莎得出的那个结论:她喜欢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一旦搞清了这一点,一切对她而言都变得十分简单了。在这新生之际,她为自己设立的第一个目标便是——
拿下这个人!
这个目标似乎很奇怪,也很遥远。但她相信,在自己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应该也并不难实现。
关于第一个问题,她已经完全想明白了。
至于另一个……
她保持装睡的姿态,偷偷地看了几眼面前的青年。
另一个问题,就是关于这趟旅途本身的问题。
特蕾莎现在极有可能被卷入了政治漩涡之中。而正在制造这个漩涡的人似乎并不清楚,一旦这事发生,会出现多么可怕的连锁反应。
所以,从任何角度出发,她都认为自己始终有必要去阻止不利局面的产生。
在坐上马车之前,她也只想到了这一层。但当她以审视的目光再次观察过面前的青年以后,贝拉罗莎突然发现了真正的不对劲之处:
他似乎一直都在主动推动自己去完成这个目标。
贝拉罗莎不知道青年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也丝毫不会影响她对青年的感情。她只感到好奇——她想要在追求他的同时知道他的真实来历与最终目的。
……
……
少女已经设好了目标。在那之后,她便安心地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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