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钥匙

第三把钥匙……”王薇在会议室里踱步，这个概念像一颗石子在她严谨的逻辑世界里激起层层涟漪，“陈浩的安保系统是顶级的，所有钥匙都有电子记录。如果存在第三把物理钥匙，我们不可能查不到。”“所以它不是物理的。”林枫的声音从窗边传来，他凝视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仿佛在观察一个巨大的、复杂的蚁巢。“陈浩这个人，我比你了解。他自负、多疑，热爱掌控一切。他会给自己留一条绝对私密的退路，一条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能凌驾于所有安保系统之上的‘后门’。这把‘钥匙’，是知识，是方法，而不是一块金属。”王薇停下脚步，林枫的侧写让她对死者有了一个更立体的认识。“你是说，书房里有某种机关或者密道？”这个想法听起来更像是电影情节。“对于陈浩这样的人来说，生活本身就是一部他自导自演的电影。”林枫转过身，“我们得回现场去，像陈浩一样思考。忘掉我们是警察，想象我们是这座房子的国王，我们会把秘密藏在哪里？”半小时后，他们再次站在了陈浩的书房门口。这一次，没有了初次勘察的肃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解谜前的紧张兴奋。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将空气中的微尘照得清晰可见，也让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投下了长长的影子。林枫没有去碰触任何东西，他只是缓缓地在房间里走动，用目光抚摸着每一寸空间。他的感官被完全打开，试图捕捉这个房间的“灵魂”。书架上那些精装的哲学和历史书籍，是为了彰显品位；桌上那支限量版的钢笔，是为了炫耀财富；墙上那幅现代派的画作，是为了标榜艺术鉴赏力。“一切都是为了展示。”林枫轻声说，“虚荣、掌控欲……他会把最重要的秘密藏在最引以为傲的地方。”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面完整的、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的落地窗上。窗外是城市最壮丽的天际线，站在这里，确实有种将世界踩在脚下的君王感。“这里。”林枫指着窗户，“这是他权力的观景台。如果我是他，我会把我的‘国王通道’安在这里。”王薇皱起眉：“这面窗户是整体钢化玻璃，没有开启的结构。我们检查过，窗框没有任何活动的缝隙。”“那是因为我们用‘门’的逻辑去思考了。”林枫走到窗前，阳光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那一瞬间，玻璃上反射出他自己苍白而疲惫的脸，与城市璀璨的背景重叠在一起。强光让他一阵晕眩，耳边再次响起了那尖锐的警笛声，混杂着玻璃破碎的巨响。*……仓库的窗户被震碎，玻璃碎片像雨一样落下，映着火光，也映着他同事倒下时惊愕的眼神……*“林枫！”王薇的声音像一只有力的手，将他从记忆的泥沼中拉了出来。他猛地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重新变得清晰。他看到王薇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我没事。”他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聚焦。“陈浩喜欢德国的工业设计，精准、内敛，但功能强大。”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冰冷的玻璃表面，然后停在窗户底部，一个毫不起眼的金属踢脚线上。“机关不会在显眼的地方。它会被伪装成房间的一部分，一个装饰品，或者一个……建筑构件。”他蹲下身，仔细检查那条金属踢脚线。王薇也跟着蹲下，用手电筒照亮。在踢脚线与地板的交界处，林枫发现了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圆形凹陷，像是某种磁吸接口。“这是什么？”王薇问。林枫没有回答，他站起身，目光在书房里飞快地扫视。他要找一个能与这个接口匹配的东西。他的视线扫过书桌上的摆件——那个银质的地球仪。他走过去，拿起地球仪，发现它的底座异常沉重。他翻过底座，中央赫然镶嵌着一块强力磁石。谜底揭晓的瞬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林-枫拿着地球仪，走到窗边，将底座对准了踢脚线上的那个圆形凹陷。“咔哒”一声轻响，磁石与接口完美吸合。房间里没有任何变化。王薇屏住呼吸，疑惑地看着林枫。林枫却闭上了眼睛，他在模拟。如果这是陈浩的设计，开启方式绝不会这么简单。这是一种授权，一个前置条件。接下来，还需要一个指令。他的目光投向了书桌上的智能家居控制面板。上面有灯光、空调、窗帘等各种控制选项。他走过去，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没有按任何一个常规按钮，而是在屏幕的四个角落，按照特定的顺序，依次快速触摸了一下。右上，左下，左上，右下。一个“Z”字形。这是陈浩最喜欢的电影角色“佐罗”留下的标记，一个他曾在酒后向林枫和张维炫耀过的、属于他们年少轻狂时的秘密符号。指令输入完成。只听一声几不可闻的液压杆释放的“嘶”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中间最宽的那一块，竟然以窗户的中轴线为轴心，缓缓地、无声地旋转了90度，打开了一个足以让一人通过的通道。外面不是阳台，而是一条仅容一人站立的、悬空的检修通道，连接着隔壁的露台。密室，不复存在。王薇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个发现彻底颠覆了案件的基础。凶手根本不需要钥匙，他只需要知道这个秘密，就可以在任何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从露台进入书房，行凶，然后再悄无声息地离开，并将“窗户”关上，让一切恢复原状。“我的天……”王薇喃喃道，“这简直……”“是陈浩的风格。”林枫替她说了下去，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反而更加凝重。这个秘密通道的发现，虽然解开了一个谜题，却引出了一个更致命的问题。知道这个“佐罗”符号秘密的人，除了陈浩自己，理论上只有两个人——林枫，和那个请他来调查此案的律师，张维。而知道这个地球仪和磁吸开关用法的人，又有谁？是那个与他同床共枕的妻子苏婉？还是那个对他了如指掌的助理李娜？又或者是，那个一直表现得像个局外人的弟弟陈明？林枫看着那个通往黑暗的通道，感觉自己不是打开了一扇窗，而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每一个嫌疑人的面孔都在他脑海中闪过，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在这一刻，都变得脆弱不堪。凶手的范围，没有缩小，反而以一种更诡异的方式，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