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拱窗,将卧室内漂浮的微尘染成了金色。
艾莉亚毫无形象的躺在硕大的床上,虽然脑子是清醒的,但是身体却一动也不想动。
昨天的虚弱与痛苦像是一场噩梦,充斥着不真实的朦胧感。
唯一刻骨铭心的,反而是伊莎贝拉那富有弹性的大腿,和萦绕在鼻尖的冰冷馨香。
“没脸见人了!”
艾莉亚像一条蛆一样在床上不断扭动着,发出小声的嘟囔,胃部的刺痛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羞耻感。
之前明明都是自己在调戏伊莎贝拉,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反而感觉是自己被她调戏了呢!
一想到昏睡前伊莎贝拉那一本正经的语气,艾莉亚就气不打一处来。
“嗯……烦死了!”
她猛的一个打挺从床上跃起,止不住的用双手乱搅着自己的头发。
就在这时,克蕾娅轻轻推开了房门。
她端着一个银色的托盘,上面是一杯还冒着热气牛奶和一小碟金黄的松饼。
望着裸露肩头,头发像一只炸毛小猫的艾莉亚,她立刻藏起了自己的疲惫,换上了一如既往的微笑。
“艾莉亚大人,我为您准备了一些早点,都是您最爱吃的东西。”
艾莉亚抬头瞥去,看见克蕾娅的眼下淡淡的青灰色,心头莫名一刺。
她难得没有耍自己的小性子,老老实实的从克蕾娅的手中接过了早餐,沉默的吃起来。
“艾莉亚大人,内政部送来了丰收节庆典的大致流程,说是需要今天预先排练一下,您看……我还是帮您推掉吧。”
最后几个字,克蕾娅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用,反正迟早都要让我去,咱们早去早回吧。”
艾莉亚一边大口吞咽着美食,一边一反常态的主动接下了工作,这让克蕾娅有些意外。
“可,艾莉亚大人,您昨天……”
翡翠色的眼睛中充满了未散尽的担忧。
“没事儿,吃了克蕾娅亲手做的东西,我现在好多了!咳咳咳……”
“艾莉亚大人!”
艾莉亚本想通过吃饭的速度来让克蕾娅安心,却反而被松饼呛进了喉咙,好在克蕾娅及时冲上去猛拍后背,才没有让艾莉亚成为第一个被松饼呛死的皇帝……
虽说艾莉亚难得主动,但是一旦开始工作,她就好像被激活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开关。
此刻的她缩在马车里柔软,最阴凉的角落里,脑袋一沉一沉的打着瞌睡。
克蕾娅一边与外面的礼官对照着庆典的流程,一边还要时不时的关心着艾莉亚的状态。
伊莎贝拉也难得主动尾随了过来,按照她的话来说……
“吸血鬼偶尔也需要晒晒太阳。”
艾莉亚对于这种说辞是无语的,特别是当她发现,伊莎贝拉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大堆点心放在了马车的案几上时,她更加确信,伊莎贝拉其实是怕自己再次被饿晕过去。
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艾莉亚总感觉,伊莎贝拉的脸要比平日里还要白了几个色度,眼神里也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傲气。
仪仗队在帝都喧闹的街道上缓慢的进行着,民众们好奇的目光如浪潮般向艾莉亚的车驾涌来。
他们试图想通过小小的车窗来一睹圣容,但这次仅仅是彩排,车窗的玻璃被工匠们做了单向处理,只有庆典当天,才会真正让女皇陛下的盛世容颜出现在子民们的眼前。
这时,一个年迈的声音唤醒了即将睡死过去的艾莉亚。
“陛下。”
艾莉亚皱了皱眉头,没好气的往车外瞪了一眼。
“干什么!”
一位面露难色的老礼官出现在了艾莉亚的面前,正是那天让自己试乘马车的老登。
看起来那天的折磨让他记忆犹新,如今的他一脸苦样的,颤颤巍巍的摊开了一张地图。
“陛下,这是我们礼仪部计划的游行路线,虽然有一点绕,但是可以路过更多地标建筑,而且人群也会多一些……”
“不要!”
艾莉亚一听到要绕路,立刻否决了这个方案。
她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地图,随后用手指在上面画了条直线。
“这条路不适更近吧,你们这些礼官有没有学过几何吗?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道理,还需要我来教你们吗!”
“可是陛下……”
看着艾莉亚画的那条直线,老礼官的脸色像是被谁踹了一脚一样,不仅惨白,而且扭曲。
“那条路通往贫民窟和旧城区。”
一个冰冷的,带着些许虚弱的声音插了进来,艾莉亚看向来源,伊莎贝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近了过来。
“你这个人类女皇真是可笑,你是想让你的臣民们瞻仰你的荣光,还是想让他们向你展示一下生活的艰辛,或者,你难不成就喜欢烂菜叶的味道?”
“不是,你一个外来者,怎么对帝都的构造如此的了如指掌?”
艾莉亚嫌弃的将她的脑袋推向了一旁。
“哼,这点你不用操心,女皇陛下!”
伊莎贝拉嘲讽似的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音节。
“你!”
吃瘪的艾莉亚气鼓鼓地看着眼前这个血族的大小姐,昨夜的温情已然不在,现在的自己只想一脚给她蹬出去。
“陛下,那……”
“你们定!这点破事儿还要来问我,我养你们干什么?帮我花钱吗!”
老礼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艾莉亚当做了撒气包。
“陛下的意思是,绕路的话,肯定会导致庆典的流程过于冗长,陛下体恤爱民,不忍心见你们如此辛劳,但原路线确实可以更好的彰显皇家威严……”
她一边说着,一边疯狂的朝老礼官挤眉弄眼,暗示他就按原路线前进。
老礼官像是看见了救世主一样,向克蕾娅投来一个感激不尽的眼神,逃似的消失在了艾莉亚的视野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阳光似乎越来越强烈,艾莉亚的倦意也变得越来越深沉起来,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伊莎贝拉的方向。
她安静的靠在阴影里,眉眼紧闭,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口,指节透出一种用力过度的苍白。
“你怎么了?”
艾莉亚的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没事儿……”
伊莎贝拉的声音早已没了刚刚的讥讽,充斥着无力和孱弱。
就在这时,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又怎么了?”
艾莉亚气愤的看向窗外。
一个约莫五,六岁,头发乱蓬蓬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一束发蔫的野花,嘴里嚷嚷着什么话语,被高头大马的护卫挡在了外面。
“陛下,这个小女孩说要给您献花,已经被我们拦住了。”
护卫队长面无表情的汇报着情况。
“呜呜呜呜……”
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小女孩此时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艾莉亚的额角青筋一条,无奈的叹了口气。
“太吵了,放她进来吧。”
“可是陛下……”
护卫队长想要说些什么,但艾莉亚已经推开了车门。
“我说让她过来,你们耳朵聋吗!”
艾莉亚的怒吼像是按下了静音键,让原本人声鼎沸的街道只剩下了小女孩的抽泣声。
护卫们愣了愣,最后还是迟疑地松开了阻挡的双手。
小女孩抽噎着,怯生生的走到艾莉亚的面前。
“女皇,女皇陛下,这是我给您采的小花……送给您的……”
她踮起脚,努力的将那束可怜的野花举过自己的头顶。
艾莉亚俯身接过还带着泥土气息的花束,看了看哭花的小脸,顿时心生怜悯。
她用手拭去了小女孩脸上的眼泪鼻涕混合物,又摸了摸她脏兮兮的脑袋。
“谢谢,下次可不许这样咯,那些铁罐头叔叔们都是二傻子,万一下次我不在,他们给你伤到了怎么办?”
她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从案几上拿起几块点心,塞到了小女孩的手里。
“这个给你吃,有个大姐姐说过,甜食可以让人在痛苦的时候,感到快乐和满足。”
不知怎的,那天教宗的话突然出现在了艾莉亚的脑海里。
看见这幅场景,四周的人群立刻爆发出了高声的呼喊:
“女皇万岁!!!”
这突发的声浪惊得艾莉亚后退了半步,本就不喜欢穿高跟鞋的她脚下一崴,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
“呀!”
惊呼声中,她下意识地左右手同时向身后抓去。
右手立刻陷入一片温暖柔软的包裹之中,那是克蕾娅及时递上的手臂。
而左手,像是握住了一根钢管,冰的她惊疑的看向身侧。
伊莎贝拉被她拉的踉跄了一下,两人瞬间靠的极近,艾莉亚这才得以看清,她原本绯红的唇瓣几乎失去了所有血色,鼻尖渗着细密的汗珠,猩红的眼眸甚至难以聚焦,整个人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放开!”
伊莎贝拉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却沙哑的毫无气势,她竭尽全力想避开艾莉亚的目光,长长的银色睫毛像受伤蝴蝶般,剧烈颤抖了几下。
“你……”
艾莉亚关切的话还未出口,只见伊莎贝拉眼中最后一点神采涣散,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般,软软地向下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