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诊所的日常与炼药室内的“工作”并行不悖。我白天接待病人，问诊、配药、包扎，是人们口中着温和可靠的医生、药剂师；夜晚和诊疗间隙，则化身冷酷的炼药者，观察、记录，并继续那粗暴的“净化”过程。
精灵的状况在第二次注入净化药剂后，明显变得萎靡。她大部分时间都蜷缩着昏睡，偶尔醒来，那只独眼也失去了部分锐利，变得有些空洞，只是在我靠近时，才会重新燃起深刻的恨意和警惕。她依旧拒绝我提供的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善意”，包括食物和水。
这很麻烦。素材如果过度虚弱甚至脱水死亡，魔力本源会加速溃散。
第三天下午，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后，我不得不采取更直接的措施。
我端着一碗兑了营养药粉和清水的稀粥，再次走进炼药室。她醒着，听到动静，只是眼皮抬了抬，瞥了我一眼，又漠然地闭上，仿佛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令人厌恶的空气。
我打开笼门，走了进去。她没动，但身体细微地绷紧了。
“你需要吃点东西。”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情绪，“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你死了，我的六个铜板和止血藤就白费了。”
她毫无反应。
我蹲下身，试图将碗沿凑到她嘴边。她猛地扭开头，干裂的嘴唇紧闭，甚至发出一声极轻的、嗤之以鼻的气音。
耐心迅速告罄。我放下碗，一手固定住她的下巴，力道之大让她痛得闷哼一声，独眼愤恨地瞪向我。
“张嘴。”我命令道。
她死死咬着牙关，甚至试图用头撞我。
争斗中，碗被打翻，温热的粥洒了一地，也弄脏了我的袖口。
“该死的！”我低骂一声，松开手，看着重新缩回角落、像只受伤困兽般喘着气的她，心中一股无名火燃起。
“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丢下一句话离开笼子，很快又回来，手里拿着一支新的药剂和一个小型漏斗。这不是净化药剂，而是一种强力的营养补充剂，混合了镇静成分，可以通过直肠直接吸收，绕过她拒绝合作的嘴。
这个过程毫无尊严可言，甚至堪称羞辱。她似乎意识到了我要做什么，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挣扎，镣铐被她扯得哗啦作响，喉咙里发出绝望而愤怒的嗬嗬声，独眼中第一次流露出除了仇恨和倔强之外的东西——一种近乎崩溃的恐惧和屈辱。
但我没有犹豫。对我而言，素材不需要尊严，只需要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
操作过程很快，但压抑的挣扎和那双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让空气都变得粘滞而沉重。
完成后，她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一样瘫软下去，身体微微颤抖，独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不再看我一眼，仿佛灵魂的某一部分已经被击碎。
我心里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有些烦躁。收拾好残局，我退出笼子，锁上门。
真是自找麻烦。如果是个听话的素材，何必如此。
傍晚，安东尼奥来了，送来了一些老弗兰克那边新到的普通药材。卸货时，他状似无意地朝炼药室的方向瞟了一眼。
“怎么样，那妞还安分吗？”
“死不了。”我冷淡地回答，清点着药材数量。
“听说精灵性子都烈，特别是野生的。”安东尼奥咂咂嘴，“不过熬几天就好了，再烈的性子，落到这步田地，最终都得认命。”
我没接话。或许吧，但眼前这个，似乎离“认命”还远得很。
送走安东尼奥，我回到炼药室做晚间记录。她似乎睡着了，或者只是闭着眼不愿睁开。呼吸平稳了一些，强效营养剂和镇静剂起了作用。我检查了一下她耳洞和眼窝的伤口，感染迹象没有加剧，但也没有好转的迹象。我简单清理了一下渗出的组织液，撒上一点最普通的消炎药粉——这至少能保证她不会因为这种小问题而发烧。
做完这一切，我吹熄了油灯。
月光透过炼药室高处一个小小的气窗，在地面投下一小片冰冷的银斑。
就在我准备离开时，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得几乎无法辨认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黑暗中响起。
“…杀…了我…”
我猛地顿住脚步，霍然转身。
笼子里，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望着气窗那点微弱的月光。那只独眼里，之前的仇恨、锐利、屈辱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心悸的疲惫和空洞。
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重地砸在寂静的房间里。
她的请求，我不可能答应。
素材没有求死的权利，只有被使用的命运。
我站在原地，阴影笼罩着我的脸庞。任何事都无法动摇我的内心。至少，这证明了我如此做的功效。
“从今往后，别想让我给你喂正常的东西。”我声音如冰冷的钢球重重地砸在地上。
见笼内一片死寂，我转过身，径直离开了炼药室，再次将门牢牢锁死。
我理了理衣领，夜风吹过院子，带来一丝凉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