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咣当咣当,艾莉坐在上面,安静的思考着这段时间的这些事情。
她现在做到的事情……都有几件呢?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
好像她一直都在忙东忙西,但是实际上做成的事并没有多少。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花费了一定的时间,去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
那个时候她大概是因为恢复记忆恢复的太突然,有关于埃里克的那些记忆是出现在脑海里了没错,但是有关于艾莉的记忆大多数都被挤出去了,但是后来稍微缓和了一些之后才逐渐的恢复一些有关于艾莉的过去。
光是想到过去的那些事,她就觉得已经够气人了。
过去的那个自己简直就是无用典范,什么都不会做,只会自己伤害自己……
不过,倒也不是特别的没有用。
毕竟在过去的那个自己“死”去之后,自己的哥哥和自己的父亲真的有为她在伤心,就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只不过就是死的意义不大而已。
好歹给别人留下了点什么,这样自己才不至于在死后被人称之为“上次那个跳楼的倒霉蛋”,起码要成为让别人惋惜的角色才行啊。
艾莉叹了口气,又靠了回去。
在那之后呢,自己又做了什么?
想着缓和一下和哥哥的关系……遇到了艾格迈德,伊芙丽雅和弗尔斯,来到教会认识了法尔克,和他算是套了近乎,马上就要获得他完全的信任了。
之后又遇到了艾丽塔,再处理了一下有关于福利院的事情——
除此之外,自己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虽然感觉这段时间一直忙忙碌碌的,但是说细想下来的话,做的事真的不多。
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些身体的缘故吧,因为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过于羸弱,所以不管做什么,都是一副好像已经拼尽全力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就是和上一世的自己相比的话,直接做,说不定一个礼拜之内就能解决的了,而现在——用了快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吧。
果然还是想要能够让自己好好的处理手头的这些事,就必须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那应该怎么办?重燃自己对生活的希望?
嗯 ……我得怎么做才行?有什么我能期待的吗?或者说做点什么,给我一个盼头也好……
不行,一想到这种事,艾莉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空落落的。
明明没有丝毫的悲伤,但是却无论怎样都想不到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完全没有那种想要生活下去的欲望……
难道自己已经开始不正常了那……呼啊……好奇怪啊。
不过后来艾莉也没有再想这个问题了,毕竟这个问题看起来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得到正确的回答,所以干脆还是先不要去想了,这种无论如何绞尽脑汁也得不到答案的事,为什么还要去想?
马车晃晃悠悠的,按照熟悉的路线,逐渐到了教会。
夜深了,教会里的烛光已经熄灭了。
虽然理论上来说这里应该会有巡夜人,但是看着现在的情况,巡夜人现在还没有走到这个地方,这里目前空无一人。
但是,艾莉之前已经做好了安排了。
在给弗尔斯发去信件之后,他又给法尔克送去了一封。
她告诉他,因为自己的特殊原因,她要晚上才能去见他,她会将自己这段时间做好的一些事和他交谈一下,法尔克并没有回信拒绝,那便是证明他答应了。
不过想要拒绝,应该也没有办法,因为这封信寄去的时候并没有留下地址,法尔克并不知道这封信是从哪里寄来的,也就没有办法再给她做出什么回信。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正是艾莉所需要的。
因为这种事还是私下里见面处理一下比较好,光明正大的把他拉到这里的话,法尔科肯定不会做什么的。
“到地方了,你可以下车了,我让你做的事,你都记住了吗?”
到了位置之后,马车便停了下来。
这次爱丽找的不是他们皇家的马车,而是从街边拉来了,给了几块钱就把他们带过来的马车。
这种事还是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比较好,街边的那些人多给几个钱儿,嘴总会严实的,就算不严实,未来直接把他们处理掉也方便,不像是皇家里的人,一个个的都有编制,到时候丢了一个还得查来查去的,像这种收了钱了嘴还不严实的,他们自己找死,处理起来也方便。
“知道了我当然知道,我们说好的,我去给你羞辱那家伙,你换回来我的自由,这可是说好的,你可不许反悔,可别到时候我走的时候你再拦我。”
那男人听着艾莉的话笑了一声,仿佛就已经看到了他东山再起的未来。
“我不会拦着你,你只要凭本事走就行了,只要你能跑的出去就好,别到时候你自己跑不出去,反而还要赖上我。”
“哈!你说这话可是为了吓我?实在不行我拿你做人质不就好了,反正我已经想好了等我东山再起之后有你们好果子吃的……不过你对我还算是不错,我到时候可以留你一命。但是只有一次,我只会放你一次,明白吗?你可别让我遇到第二次。”
那男人嚣张极了,若不是他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绑着,他恐怕要举起手来指着爱丽的鼻子了。
“随你,反正以后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在这个男人的面前,艾莉倒是不需要做多么多的伪装。
因为这一次的见面应该算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次见面了,她没有必要带上那些面具了。
要和之前自己认识的那些人相处,她必须要表现出来和善的那一面,她必须还要装着过去的那个温柔的艾莉。
因为他们未来还会遇见,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还有事情需要他们帮忙,所以她就必须变得客客气气的,甚至还要看起来让别人觉得自己十分可怜,这样别人的保护欲就足以让她利用了。
男人在后面嘟嘟囔囔,像是还要说什么,艾莉则是举起一根手指在他的面前晃了晃,男人这才老实起来,冷笑一声不屑的摇着脑袋。
“一会你先别出来,你在这等着我,等我带你出来的时候,你再出来。”
“我明白~惊喜嘛,对吧,哈哈,我都知道,你这坏心思的女人,明明自己能骂上去,却非要我来,你这家伙,肯定是一肚子的坏水。”
艾莉没有说话,只是不置可否的一笑。
现在的情况在她的眼里,和一场游戏没有什么区别,相比于其他的事,现在这个事处理起来倒是轻松的很,不会让她有任何的压力,所以从态度上,她的心思也多了几分戏谑在里面。
她似乎很长时间都没有这种轻松的感觉了,因为一直在别人的面前需要端着自己的这副样子,现在私下里才算是展示出她真正的自己。
是啊,我是个坏家伙,没错。
你看恶人总能看清楚别人的真面,就像是这个罪该万死的家伙,你能看出来自己也是一个坏心眼的人。
毕竟自己清理的人也不少,而且因为那些斗争一般都是一整个家族一起参加的,所以他基本一除就是除掉整个家族,远比这些盗贼们还要心狠手辣。
“……”
当她想到这儿的时候,嘴上甚至还带着笑容。
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杀错了,在政治上杀掉这些人是必须要做的事。
因为这都是他们的政敌,说不定哪一天他们就要筹谋起兵造反,那样死掉的只会是自己的皇兄。
政治场上掀起风浪,那可是真的会死人的啊。
所以为了以绝后患,自己必须要那么做,而且还是斩草除根。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自己没有必要再去回味一番了,毕竟这个世界看起来大家相处的还都是挺平和的。
只不过仍旧需要自己做一些保底的措施吧,比如说在自己的皇兄身边留下一批值得信任的人。
现在要做的不就是这种事吗。
现在自己想来获得法尔克的信任了。
这样掌握了骑士团势力的皇兄,未来也能坐稳在教会的势力。
只需要他到时候做点什么,让法尔克当上主教的位置就好了,虽然法尔克太过于年轻,几年之间他应该是做不上教皇的,不过再过十年不就行了,筹谋这种事,时间是必须要等待的,如果连这些时间都等不了的话,还谈什么?成为皇帝,还谈什么野心?
艾莉相信自己的皇兄,他相信索洛尔一定能忍住的。
“——啊,艾莉小姐!”
艾莉刚推开门就看到了,旁边座位上亮着一根烛光。
那烛光在自己的面前晃了晃,随后, 她听到了法尔科的声音。
“抱歉,这里太黑了,我没有吓到你吧,我特意点了一根蜡烛,我怕你认不出来我。”
法尔克走上前,看到确实是艾莉之后,呵呵的笑了起来。
“抱歉,让你久等了,我在那边处理事情处理的有些晚。”
“哦,没事,一般来说这个时间我也没有睡觉,所以你不用担心,您来了的话……那我就在周围点上蜡烛吧,我刚刚只是不想让教会看的明晃晃的那么明显,所以一直没有点开,既然您现在来了,我也有点亮这里的原因了。”
一般来说教会晚上是不会点那么明亮的蜡烛的,因为这教会毕竟落在居民区中,而且周围还都是一些性格挑剔的贵族,若是点了太亮的灯的话,恐怕会让那些贵族有所不满,但是微弱的光还是没有问题的,虽然没有办法像庆典一样点的那样明亮,但是每隔上两根蜡烛就点上一根,也足以让整个教会的厅堂都亮起来。
“艾莉小姐,我听我的姐姐说你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这么晚来见我,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
点亮了周围的蜡烛之后,法尔克露出了一副担忧的样子。
不是,看起来艾丽塔已经告诉了法尔克一部分事情,不过应该还是没有告诉他艾莉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大概艾丽塔只是说了艾莉的身体不太好,让他平常多照顾照顾一类的话吧。
“没事,我的身体还不至于弱到只是晚睡一会就会受不了的状态,你放心吧。”
艾莉笑呵呵的,又带上了自己的面具。
她真正的表露出自己的模样的时候,就只有面对那个恶人的时候了,毕竟法尔克也是未来自己要多加相处的人,可不能给他留下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印象。
“您没事就好……那是福利院那边有什么消息需要我处理吗?台子那边就有本科比我现在就可以为您处理,是哪地方的消息有纰漏?”
“不,不是,你不用那么紧张,我来跟你说的是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
“对啊,好消息就是这个计划我们已经开始实施了。资金也已经拨下来了,很快那些东西都会运到各个福利处,虽然你之前说了你不愿意落下你的名字,但是我觉得应该还是给你记上一下才是,不然怎么能让你白做好事,好人就应该受到奖励,不然未来谁还做好事呢,不是吗?”
看着法尔克的样子,艾莉特意换了一个较为喜悦的语气来和他沟通,看来这个语气应该成功的调动起了他的情绪,让法尔克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真的吗?已经资金拨下来了这么快,您不愧是大家族的大小姐……真是厉害。”
“更厉害的还在后面呢,你就等着吧。”
艾莉这么说着,对着法尔克又露出了一个笑容,看起来就像是对他的一种鼓励与一种信任。
“那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一定要和我说,我会尽我的所能把这件事做到最好,我是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
“嗯,我相信你,法尔克……”
说到这,看着法尔克现在已经处于一种最开心的状态了的时候,艾莉话锋一转。
“对了我之前把你的事,和我的家人说了一下,我毕竟得向我的家人告知有关于你的全部,这样他才会对你和我进行帮助……”
“我的事吗?没关系的,只要是您家的大人能够同意这件事,我的过去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看着艾莉的表情,法尔克忍不住的安慰了起来,法尔克一直也是个十分自卑的人,但是又同时是个十分在意其他感受的人,所以这个时候,他第一时间选择了安慰一下艾莉。
“不,法尔克,我的这副表情不是因为我遇到了什么困难的事,而是我的家人也觉得你实在是太过于可怜了,明明你是这样温柔又善良的人,可是你所遇到的那些事……我的家人都对你的父母感到十分的抱歉……”
艾莉摇了摇头,从表情上来看像是十分的惋惜。
她虽然并没有落下眼泪,但是因为她的身体虚弱模样,一直看起来都有些病弱的样子,所以一旦皱起眉来,看起来就十分的楚楚可怜。
“不,不用您替我这样伤心,这些事都应该过去了才是,您不用为我担心……”
说到这件事的时候,法尔克的声音也逐渐降低了下去。
因为有关于他父母的事,对于他来说始终都是心中的一道坎。
虽然他表面上老是说已经过去了,已经没有这些事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他不会再去想这些事了。
但是你看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因为过去的那些事吗?
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让自己的父母能够上天堂吗。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去,也从来没有放下过去,他仍旧徘徊在那儿,对于他来说,这始终是一场心病。
只不过他一直自己骗着自己,说早已经过去了。
完全没有啊,法尔克。
——一切都没有过去。
艾莉知道。
艾莉知道,对于法尔克来说,现在这些事还在缠绕着他。
对他父母的惋惜,对于天堂的执念,甚至是——对待那恶人的恨意。
法尔克,你一个都没有放下啊。
现在说的这些话,不过都是谎言。
当初艾莉在祈祷室秘密的去找他的时候,他一直在说,人就应该选择放弃过去才对。
但是那个时候他双手颤抖的模样可不像是在以为可以放弃。
那个时候的艾莉,就已经将鱼饵抛下去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份心思就会一直围绕在他的心中,久久无法散去。
直到现在也依旧是如此,不是吗?
艾莉明明现在是一脸苦楚的样子,明明她现在正对法尔科的过去感到惋惜,但是在烛火照不到的暗面,艾莉不经意间的露出了笑容。
我是恶人?对,我当然是。
“我的家人说为了能够让你稍微舒缓一下,为了奖励你这样的善意……他们特意托人将那个曾经杀害了你父母的人带来了。”
“——”
听到这句话,法尔克愣住了。
他似乎没想到面前的这位少女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您说什么……?您把谁……?”
“就是当初。杀害你的家人的那个人。”
艾莉此时说的话,那个男人都听不到。
他特意让那个男人在外面等着,就为了别让他听到这些话,让他一会,依旧按照之前所约定的那样演戏。
若是这些话让他听到了,那这些事岂不是全部都乱套了。
对着那个男人说的这一番话,对着法尔克说的又是另外一番。
如果真要细细说来的话,他对着弗尔斯,对着索洛尔,她说的话全部都不一样。
虽然不一样,但是结局没有发生什么改变,她的目的也依旧能够达成。
“所以您的意思是……”
法尔克愣住了,悄悄的停顿了一下。
“过来,法尔克,我把他带来了。”
噗通。
看着艾莉后退半步,指引他过去的时候,法尔克的心脏猛的一缩。
他从未想过在多少年之后,他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
一瞬间在他的眼中好像一切都变得迟缓了起来。
他的呼吸,他的心跳,还有面前的这位少女的动作,一切都变得迟缓了起来——他自己也是,她的双腿沉重的很,仿佛已经无法抬起来了,但是他依旧咬着牙将那一步迈了出去。
自己不是说好了早就把以前的那些事放下了吗?
不是一直在对自己说,自己对过去毫不在意吗?
就算是在和别人说的时候,他一直劝别人要放下过去,不要在意这些事。
他不是一直这么说的吗?这么多年来一直有那么多人因为这些事而对自己进行的诉苦。
每一次都是这么说的,他会告诉那个人不要在意,不要放在心上,逝者已去,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要做的就是努力的活着。
还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让所有人都放下仇恨……
他自己就是这么说的啊,你看,当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就已经将这些话全部都想了起来。
他自己过去说的那些话,那些劝诫着别人的话,那些自以为是的谎言,那些话——全部都冒了出来。
他们一个一个的,在法尔克的心上扎着一个又一个的窟窿。
他们就像是一个个利刃,不停的去撕碎法尔克脸上的这个面具。
一个谎言,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甚至在向着艾莉的方向走过去的时候还在告诉自己,不用担心,不用害怕——自己早就已经放下了,那个家伙就算来了又怎样,无非是把它交到骑士团那里去,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你看,我把他带来了。”
但是在那一瞬间,法尔克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下来。
他说他放下了,但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仍旧能记住这个男人的样子。
哪怕是现在外面是漆黑的夜,哪怕教会里的烛光还微弱的很。
哪怕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
他还认得他。
因为那一天也是这样,安静的晚上,也是这样漆黑的夜,也是……在烛火旁。
那一天晚上,他失去了自己的全部。
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
他只顾着逃跑,不断的不停的往前跑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跑去的方向究竟是什么,明明已经跑了那么远,跑了那么久,跑了那么长的时间,可是耳边的惨叫声好像还在。
他的父亲的声音,他的母亲的声音,他的那些和自己家人一起的叔叔们的声音……
他们的声音还在。
就连现在,也还在。
他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他听到了父亲呼喊着他的名字,让他赶紧跑,让他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让他不用担心他们,等到这场打斗结束之后,他们就会去找他。
他听到了他的那些叔叔们的声音,他们拿起刀,拿起剑,他们呼喊着,咆哮着,他们痛骂着,他们也惨叫着。
最后他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她听到了母亲的告别。
——就这么往前跑,儿子往前跑,不断的往前跑,头也不回的往前跑,离开这里绝对绝对的不要回头,一定要离开这里。
那是她母亲的声音,现在听起来还是如此的清晰。
“哈啊……”
目光对视的一瞬间,法尔克的呼吸声都出现了颤抖。
他低头看向这个男人,不知从何时开始,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流下来了。
“就是这小子?看着还挺年轻的……怎么,怎么这副表情看着我,难道我杀的人之中有你的家人?”
艾莉在说“我把他带来了”的时候,其实用的是一种比较模糊的说法。
无论是对于这个土匪还是对于法尔克这句话都有用,他们两个人都可以认为是艾莉把他所需要面对的那个人带来了。
“你还好吗?”
出来之后面对着那个土匪,艾莉说话的语气就稍微改变了一下,变得没有像刚刚那样热情了。
因为毕竟这个土匪头子现在就在自己的身边,她总不能还表现的像刚刚那样热心肠吧。
不过法尔克估计现在也不注意了,他已经不会在意这种事了,在他的眼中,他能看到的就只有这个被绑在那里的男人。
“啊——看出来了我就知道你的家人肯定是被我杀的吧,你这种表情我见的多了,你知道我每一天都要面对多少这样的人吗?我数不清,我都记不清了,像你这样的懦夫,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其他人还好,他们好歹会提着刀找我复仇,而你呢,现在就算是我被五花大绑的放在这里,你又能对我做什么呢?我可爱的小神官。”
见着自己的目标人物出现,那土匪也是开始了自己的任务。
艾莉说了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的羞辱他,不管的话说的有多么的严重,必须要让他永远也抬不起头来。
甚至对于这样的懦夫,就算是直接把他逼死,也没有什么问题。
“……”
艾莉没有再说话了,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两个男性,就像是在好奇接下来的他们都会有什么反应一样。
“啊,对了,就算是我现在腿和手都被绑住了,但是我的双腿还是可以行走的哦。”
那男人那么说着,从刚刚坐在地上的姿势变成了站起来的姿势。
他的腿上现在还带着锁链,也还带着铁球。
但是对于他来说,这种限制应该算是无法让他跑起来,对于正常的行走向前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的。
所以他站了起来,当了这么多年土匪的,他肯定要比法尔克要强壮。
如果是上一世的法尔克还好,那个世界的他是能拆下来门板当武器的,所以身体的健壮程度肯定要比面前的这个土匪要夸张不少。
但是现在可不行,现在的法尔克只是一个小神官,从一个武装人员变成了一个小文职,在身材上,当然也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
法尔克颤抖了。
看着那个站起来如此强壮高大的男人,法尔克颤抖了起来。
他被那个男人步步紧逼的向后退着,呼吸的声音被艾莉听的一清二楚。
不只是紧张,不只是愤怒,他的呼吸声中还常有的一丝恐惧。
他害怕了。
当然,毕竟这个男人曾经杀了他全家。
他亲眼目睹过这个男人的手段有多么的凶残,他亲眼的见到过那些人的尸体到处都是。
法尔克是从血泊中逃出来的,那种恐惧从他小时候开始就在他的灵魂深处扎根了,估计会跟随着他一辈子。
所以他害怕了,因为小的时候他就害怕着他,他害怕这个杀人如麻的恶魔,晚上做噩梦的时候也会梦到他。
“怎么了小家伙?难不成你在害怕我,你会不会真的在晚上做梦梦到我杀了你?晚上一个人上厕所的时候,会不会担心我跟在你的后面,随时可能要了你的命?”
看出他人的恐惧对这个男人来说是最擅长不过的事了。
作为一个土匪头子,他这一辈子不知道杀了多少个人,看到多少人多少的表情,他们每个人死前的表情都不一样,有的是愤怒,有的是不甘,有的是恐惧……所以这些情绪在他看来一切都是一览无余的,他再怎么伪装也伪装不出来。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法尔克害怕了。
他能看清楚面前的这个青年的愤怒,但是同时也能挖掘出他心中的恐惧。
法尔克,现在只是一个瑟瑟发抖的小神官。
他手中紧紧握着的不是他要反抗的武器,而是他一直挂在身上的十字架。
“怎么?难不成你要饶了我?知道你们教会一个个都是以善良为主,对吧,你们的主张是劝人为善,是原谅他人,我想想你是不是应该从小就受到这种教育,你的父母死了之后,那些人会告诉你不用担心,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人终有一死。死的人就让他死掉吧,而我们自己要好好的活着——那些人教你的应该都是这些吧?”
“……!”
男人的每一句话都直接戳到了法尔克的心窝子上。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对每一个猜测每一次的挑衅……全都是正确的,全部都是法尔克的心中所想。
他害怕,他恐惧,他不知所措。
面对自己的仇人,他心里想着的到底是什么?
像之前一样在自己心里对自己说,放宽心,原谅他,不要去看他,不要让自己手中的罪恶越来越多?
“……哈啊……”
他的冷汗已经淌下来了。
在这昏暗的烛光中,这男人就像是一个遮挡了所有光的恶鬼,只将影子投在了法尔克的身上。
法尔克余光下意识的看向了艾莉,他的心中好像有无数的话想要说,有无数的担忧想要表达。
——自己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己现在究竟要做什么?
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某一天自己真的有可能面对到这个男人。
他一直都觉得这是不可能再发生的事了,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自己应该放下了,那个男人也应该受罪伏法了……他们应该这辈子都没有办法相遇。
可是偏偏就这么遇到了。
偏偏就这么巧……
把他带过来……为什么要把他带过来?
啊……艾莉小姐应该也是好心让我见一下,杀害了我家人的仇人。
但是……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我……我应该……
我应该……杀了他?
“——!”
这突然的想法,把法尔克自己都吓了一跳。
杀——不对!杀人不行,我怎么可能杀人?我可是神官,我不可能杀人……我可是要一直为我的父母赎罪的,所以我不能做这种事,这种恶事我绝对不能做……
我不能杀了他,我不能再背负更多的罪孽了,不然迄今为止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毫无意义的吗?我的父母还怎么样能够上天堂?
还有……艾莉小姐还在我的身边呢,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小姐,怎么能看到那样的我,我怎么能够在她的面前杀人?
她之前还说了……这样善良的我值得她的尊敬,就算是为了她,我也不能动手,我也不能杀人啊……
而且还有孩子们不是吗?孩子们……他们还等着福利院的改造……如果我在艾莉小姐的面前杀人的话,她肯定会生气的,她肯定会对我感到失望的,那那些孩子怎么办?如果他将那些企划都撤了回来,我救助的那些孩子又该怎么办?我没有关系的,我不想让那些孩子受苦——
法尔克现在的内心因为强大的冲击已经开始混乱了。
他已经有些无法分析现在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
艾莉小姐把这个男人带过来……应该是想要告诉我是杀害了我父母的人已经被抓到了,接下来只需要法律的制裁就可以了……
这应该是一个好事,一个值得开心的事,因为杀害了我家人的人已经被抓住了,只要接下来把它交给骑士团,就可以让他受刑伏法了。
我之前还说了,我还可以为他祈祷,可以为他念经,可以送他去往生……
难道是这个意思吗?难道现在是要我为他念经吗?
是要我……超度他的意思吗?
“艾莉……小姐……是要我……为他……做些什么吗?”
法尔克混乱的大脑让他说话都成了问题,他嗯嗯啊啊的半天才组出来了一句话,一对黑色的眸子混乱的绕着线,双手颤抖的就像是得了什么病症一般。
“哈?”
听到这样的话,那男人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不过这份疑惑当中,当然更多的还是嘲笑。
“说为我做些什么,我的小神官啊,你是真打算为我念经啊,你打算对我说什么?劝我向善?劝我不要再杀人了。”
“……你确实不应该……再杀人了。”
“哈!你看看你这副样子,你看看你这副胆小的样子,你还不如我以前遇到的那个小孩子呢,他还起码知道自己的父母被人杀了,他应该挣扎一下,哪怕是踢一下我的腿,哪怕是打一下我的脸,哪怕是捡起树枝戳我的脚踝,那孩子都知道挣扎——你呢?你现在要开始给我抢那些神明的故事了,你要开始告诉我,成为一个好人有多么的重要?然后呢然后杀了这么多人的,我杀了你的爸爸,杀了你的妈妈的我要因为你的这些祝福而上天堂了~?”
噗通。
听到天堂两个字,法尔克的心又重重的被敲了一下。
“法尔克,你之前不是说了吗?你可以想办法超度他,我知道她是你的仇人,我相信你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
艾莉站在旁边,用一副温柔的样子,就像是在给法尔克加油鼓劲一般。
“……”
“啊……对……”
法尔克愣了一下,随后颤抖的手,握紧了手中的十字架。
“艾莉小姐说的对……”
因为大脑太过于混乱,他自己已经不知所措了,所以他下意识的会听从自己身边的人,会祈求得到他的帮助,哪怕只有一句话的指引也好,只要顺着这些话走下去,他就会觉得这件事一会就会过去的,艾莉肯定会把自己带出去。
“我……我应该超度你。”
他会紧着手上的十字架,就应该对着面前这个男人念出一些经文,或者说一些神明的愿望的话语。
但是……
“啊……呃……”
……说不出口。
那些话完全说不出口。
那些什么希望你下一辈子做个好人,希望你的来生能够得到救赎——这些话他根本就说不出口,面对着面前的这个男人,面对着面前这个杀了自己的家人,杀了那么多人,如今却又口出狂言的男人,他说不出口。
“法尔克?”
之后,听到的又是艾莉的声音。
“你还好吗?你没事吧?别担心,他不会伤害你的,我把他的手脚都捆住了,所以,你放心吧。”
“啊……嗯……”
法尔克的声音仍在颤抖,而那男人看着艾莉,却笑得厉害。
好一个杀人诛心的伎俩,这女人把自己装成一个好人一样,实际上干的这事那叫一个坏。
看起来是在关心他,实际上完全就是在逼他。
这土匪头子看的明白的很,艾莉的那点坏水,他都给看透了——
——吗?
“法尔克,这个给你。”
见着法尔克迟迟没有动,艾莉又走到了她的身边,将一个信封递到了他的手上。
这信封摸起来有些厚重,而且还沉甸甸的,里面很明显的放着一个不规则的物品,只不过因为这个信封的外面是用硬纸卡做的,所以光是从外面来看,看不出来里面到底放的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带着这家伙出来的吗?所以我的家人多少有些担心,他就给了我一个这个东西,他说这个像是护身符一样,就应该类似你手中的那个十字架吧,他说有了这个就能让自己感觉到安心一些,我来的路上也没有拆,只是把它放到我的袖口里,你拿着这个应该会觉得安心一些。”
艾莉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经过刚刚的一系列的表达,这个男人只会觉艾莉又是那冷嘲热讽的白莲花的模样,根本就不会觉得艾莉现在是真的是以一个站在关心着法尔克的角度上对他说这些话的。
现在可以说,不管艾莉说什么,以什么语境说出了怎样的台词,面前的这两个男人心中都会有着不一样的解答。
就像之前对待索洛尔与弗尔斯一样,艾莉惯用这种伎俩,而且屡试不爽。
“……”
艾莉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法尔克先摸着那个信封,轻轻一捏,就知道了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的看了艾莉一眼,却只得到了艾莉一个鼓励的微笑。
……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吗……?
他愣了一下,手指还在触碰这这个信封。
应该不知道吧……毕竟艾莉小姐看起来就不像是会接触这种事的人……这所谓的护身符也应该只是他家里人用来威慑的吧。
……家里人把他单独带到这里来,真的放心吗?明明看起来是这样人畜无害的一朵小白花……
“什么护身符啊?这护身符有什么用?要是真有用的话,你爸你妈也不能死啊,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有用的护身符,要不你就拿着你手中的那个十字架给我比划比划,说不定我是什么恶鬼,你拿十字架往我脸上一贴,我就要尖叫的原地消失了呢~”
那个男人还是很认真的在唱着他这出大戏,却没发现法尔科紧紧握着的东西从十字架变成了他手中的那个信封。
“要我说啊,你的家里人都该死,你知道吗?他们这些软弱的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死的,还有你,你也是,你说你当初应该是从我眼皮底下逃跑了,对吧,有很多这样的人,我明明应该杀了一家子才对,但是有的时候就会有那么一两个逃跑了跑出去的这种人一般都会回来找我复仇,不过你不一样,你还要超度我,对吧?那就来吧,你看看你能超多我成熟成什么样子,你还不如好好的超度一下你的父母,你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啊……呃……佣兵……”
似乎是脑袋没缓过神来,法尔克下意识的就将这话说了出来,惹的那个男人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什么?佣兵?!我的天啊,佣兵那应该是很厉害的家伙吧啊,当然肯定没我强,他们这两个厉害的家伙怎么可能生出来你这种孬种啊?我的天呐,还好他们年纪轻轻就死了,他要是岁数再大一点,主要是打不动了,要是这个佣兵团还得靠你,那岂不是你遇到我当场就给我跪下了?还有啊,你的父母是装佣兵的,那这样的话,你父母说不定也没做什么好事啊,说什么上天堂上天堂的,你有没有给你的父母超度过啊?他们现在说不定还在地狱里煎熬呢,对吧?你看看他自己没有办法享受到自己儿子的超度,反倒是我这个杀了他们的凶手,马上就要听你念经了——”
男人笑着,走近了那个低着头,紧紧的抓着信封的法尔克。
他似乎已经忽略了,法尔克的手现在已经不再颤抖了。
“来吧,用神明的话祝福我,说吧,说出来那句,“愿神明祝福你,愿神明慈悲”,这可是你的父母都没有听过的话,现在他们的儿子笑,让我好好享受享受了。”
“……愿……”
法尔克低头说着,一对黑色的眸子藏在了额发的阴影之中。
“大点声——”
他紧紧的抓住那个信封,随后,就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在那个男人冲他吼叫的时候,将那信封撕碎,直接从中拿出了一把匕首。
“愿神明——”
噗嗤!
下一秒,他用力一挥,将匕首斜着插 进了男人肩膀与脖子的连接处。
“——慈悲!!!!”
一瞬间,血光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