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父亲,叫陈海涛。
对我来说,他更像是一个符号,一个概念,而不是一个真实的、有温度的父亲。
他是“人类联盟最高统帅”,这个头衔像一堵厚厚的、冰冷的合金墙,横亘在我们之间。
我几乎想不起他抱过我,或者陪我玩过什么游戏。
这种普通的父子互动,在我的记忆里是空白。
他的世界太大了,大到装得下整条前线,装得下成千上万的士兵和舰队,所以,自然也就装不下一个普通小男孩那点微不足道的期待。
他在家的时候,庄园就像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连女仆们走路的声音都比平时更轻,说话都带着气声。
他的脚步声很重,每一步都像战鼓敲在地上,伴随着那种只有长期发号施令才能养成的、不怒自威的气场。我小时候甚至有点怕他,不是怕他打我骂我,而是怕他那双眼睛。
他的眼睛像最精密的战术扫描仪,看你一眼,仿佛就能把你里里外外分析个透,评估你的价值、你的弱点、你的潜力是否符合他的标准。
被他看着,你会感觉自己不像个儿子,更像他手下的一个兵,而且还是个需要严格考察的新兵。
我们的交流,贫瘠得可怜。
他偶尔问我话,永远是那几句:“训练跟上没有?”“文化课排名第几?”“不要给你哥哥们丢脸。”
他的期望简单、直接、甚至粗暴:你要强,你要有用,你要配得上“陈家”这个名字。至于我在想什么,我喜欢什么,我是不是开心……这些似乎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情感?那大概是他战略沙盘上不需要存在的变量。
我记得有一次,我鼓足勇气,想跟他分享我设计的一个小型能量回路,我觉得那很巧妙。
我拿着图纸,在他书房门口徘徊了很久才敢进去。
他正在看前线星图,头都没抬。我把图纸递过去,小声地解释。他只用了几秒钟扫了一眼,然后说:“能量转化效率太低,结构冗余,华而不实。有这时间,不如去多练练体能。”
他把图纸递还给我,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就像在评价一件不合格的武器。
那一刻,我心里那点小小的火苗,“噗”一下就灭了。
不是愤怒,是一种更深的无力和冰冷。
我明白了,在他眼里,只有结果,只有实用价值。我的创造力和热情,如果不能立刻转化为战场上的优势,那就毫无意义。
他是人类联盟的英雄,是无数士兵愿意誓死追随的统帅。
他铁血、强硬、算无遗策,用他的智慧和意志硬生生在异族的包围中撑起了一片天。
我承认,我甚至崇拜过他,在电视里看到他在阅兵式上的身影时,也会有一点幼稚的骄傲——“看,那是我爸。”
但这种崇拜是遥远的,隔着一层冰冷的屏幕。
回到现实,他依然是那个遥远、陌生、用最高标准来衡量我、却从未试图了解过我的父亲。
他就像一座山,一座无法逾越、也无法温暖你的雪山。
你仰望他,敬畏他,但他投下的阴影,也足以覆盖你全部的童年。
他或许以为,提供最好的物质条件、设定最高的标准,就是尽了父亲的责任。
但他不知道,一个男孩需要的,有时候仅仅是一个肯定的眼神,或者一句“干得不错,儿子”,而不是永远冰冷的评估和“还可以更好”的要求。
我爸,陈海涛。
他是一个伟大的统帅。
但对我而言,他是一个……失败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