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优子用力眨了眨眼，又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清晰的痛感传来，让她无比确定——此刻，身处这阴森却宏伟的魔堡王座之间，才是现实。
然而，刚才那个梦境……未免太过真实了。
曼陀罗花海那令人窒息的甜香，说书人客栈里光怪陆离的听众，尤其是那个酷似莉莉丝的说书人，用那带着戏谑和恶意的腔调，一字一句剖析着所谓的魔王夏优子的卖豆子发家史……每一个细节，甚至说书人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都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夏优子心里嘀咕，眉头微蹙。更让她在意的是，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记忆仿佛断片了，上一秒还沉浸在莉莉丝大统领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和令人窒息的威压中，下一秒就跌入了那个荒诞的梦境。
是魔堡的环境影响？还是……大统领的手段？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王座上的莉莉丝。对方依旧慵懒地倚靠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骸骨扶手，神情莫测，看不出任何端倪。但夏优子敏锐地感觉到，莉莉丝看她的眼神，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了。
少了几分纯粹的审视和好奇，多了一丝……了然？甚至是一点点难以察觉的……玩味？
莉莉丝此刻内心的确泛起了一丝波澜，尽管表面依旧平静无波。
“连我的‘幻梦沉沦’都只能让她浅层入梦，并且这么快就自行苏醒……这丫头的魔法抗性，高得有些出乎意料了。”莉莉丝暗自思忖。
她刚才施展的并非普通催眠，而是融合了深渊低语与梦境权能的高阶魔法，旨在探知对方潜意识最深处的恐惧与欲望。寻常魔族，哪怕是干部级，至少也会沉溺数小时，并在梦中显露出最真实的脆弱。
可夏优子呢？梦境光怪陆离不说，她自身在梦中的反应也带着一种奇特的抽离感，甚至最后还能对梦中的诋毁进行“惨不惨”的评价？更重要的是，她苏醒得极快（虽然有她魔力输出不稳定的原因），并且对梦境内容记忆清晰，这说明她的精神核心异常稳固，或者说，有某种力量在保护着她的意识。
“而且，魅惑类技能对她似乎效果甚微。”莉莉丝回想起之前试图用自身魅力施加影响时，夏优子虽然会脸红心跳，但眼神始终保持着一种底层清明，并未像其他存在那样轻易迷失。这种对特定魅力属性的高度免疫，结合其疑似魅魔的血脉，显得格外矛盾而特殊。
要知道，大统领莉莉丝的本体是一只冥夜魅魔，把魅惑属性修炼到极致的大恶魔，就连属下都不能直视她的身躯，不然就会义无反顾的彻底想要她，所有她平时都会用魔法把自己包裹起来，让她人不得直视。
当她知道夏优子能够自由穿梭人魔两界的时候，她就想要用魅惑彻底控制她，让她成为自己的东西，只是不知为何，她的魅惑技能对夏优子完全无用，是为同族的原因吗？
“不过……魔王夏优子吗？”莉莉丝回味着从夏优子梦境中捕捉到的这个有趣的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这个称号，以及梦境中那套荒唐的卖豆子理论，虽然可笑，却莫名地……与她感知到的、夏优子体内那潜藏的、连其自身都未完全认知的力量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共鸣。
一个大胆的，或者说，因势利导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
她收敛思绪，目光重新聚焦在有些局促不安的夏优子身上，用那特有的、带着磁性回响的嗓音，平静地开口，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优子，我想要和你签订契约。”
“诶？！”
夏优子的大脑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按下了暂停键，瞬间一片空白。签订契约？是像小夜灵之前试图诱惑她的那种？打白工？奉献灵魂？还是……去做她最不想做的事情？
巨大的恐慌和抗拒感瞬间淹没了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丝侥幸和试探，小声问道：“大、大统领……我……我能拒绝吗？”
莉莉丝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反应，脸上依旧挂着那抹让人看不透的浅笑，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今晚吃什么：“拒绝？当然可以。”
“真的吗？！”夏优子心中一喜，眼睛都亮了一下，难道大统领今天心情特别好？
但莉莉丝接下来的话，立刻将她的侥幸击得粉碎：“那当然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夏优子咽了口唾沫，有种不祥的预感。
莉莉丝微微前倾身体，虽然距离没有拉近多少，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却骤然增强，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条件就是——为魔族留下纯血的子嗣。完成这个任务，你就可以彻底自由，回去过你想要的平静生活了。”
“啊？！！”夏优子吓得差点跳起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不要！这种事情不要啊！”开什么玩笑！留下子嗣？！跟谁？怎么留？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让她羞愤欲死，更别提这完全违背了她只想安稳度日的初衷！
梦里的嘲讽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卖豆子的魔王！她才不要通过这种方式和魔族绑定得更深！她不要成为那种存在！
强烈的抵触情绪让她鼓起勇气，再次弱弱地开口：“大、大统领……还、还有其他选项吗？”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也许……也许还有不那么离谱的选择？
莉莉丝仿佛很欣赏她这副挣扎的模样，笑容加深了些许，好整以暇地说：“当然还有。”
夏优子屏住呼吸。
“另一个选项就是，”莉莉丝的语气轻描淡写，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把你彻底制作成没有自我意识、绝对服从的魔偶。这样，你同样不会再为平静生活而烦恼了。”
魔偶？！失去自我，变成行尸走肉般的傀儡？！
夏优子的脸色瞬间惨白。比起失去身体的控制权，失去思想和自由显然更可怕！这根本不是选择，而是通牒！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涌上心头。为什么总是这样？研究所的囚禁，佐藤小姐看似帮助实则监控的安排，现在又是大统领不容拒绝的选择题？她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小舟，总是被外界的力量推着走，从来不能真正决定自己的方向。
“我……我选签订契约。”她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带着屈辱的颤抖，但眼神深处，一簇微弱的火苗却悄然点燃。
被迫接受？不！她受够了！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破土而出：她要卧薪尝胆！假意顺从，暗中积蓄力量！她要掌握真正的力量，掌控自己身体的自由所属权！终有一天，她要推翻这个大统领的暴政！她要……一统人魔两界！成为真正的、不需要靠卖豆子的魔王！让所有曾经逼迫她、轻视她的人，都刮目相看！
这念头如此强烈，以至于夏优子完全没有察觉到，她这些大逆不道的心里话，正如同一个个透明却清晰的气泡，从她的头顶冒出，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莉莉丝的视野中。这是莉莉丝的天赋能力之一——魔心映照，对于精神力低于她或处于特殊契约引导下的存在，其强烈的表层心绪几乎无所遁形。
莉莉丝看着那些写着“卧薪尝胆！”“推翻大统领！”“一统人魔两界！”的可爱气泡，非但没有动怒，眼底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和……期待？
“尽管你有些特殊，但魔王……可不是光靠想想就能当上的。”她在心中低语，“不过，若你真能展现出攻略人间的潜力和功绩，咱举荐你当个魔王玩玩……也未尝不可呢。毕竟，混乱，才是深渊魔族最爱的养料。”
她不再给夏优子犹豫的时间，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开始签订契约吧。”
夏优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她知道没有退路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虚与委蛇。“……好。怎么签订契约？”
她话音刚落，王座上的莉莉丝身影骤然模糊！
下一瞬，一股冷冽而馥郁的幽香扑面而来！夏优子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移动的，莉莉丝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近在咫尺！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在她眼前放大，暗紫色的眼眸如同旋涡，要将她的灵魂吸入。
“！！”夏优子心脏骤停，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身体像是被无形的枷锁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然后，在她惊恐瞪大的双眼注视下，莉莉丝微微低下头，冰冷却柔软的唇，精准地覆上了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唇瓣！
“唔——！”
夏优子的思维彻底停滞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唇瓣的微凉触感，能闻到那近在咫尺的、带着魔界深渊气息的独特冷香。这不是温柔的亲吻，更像是一种……烙印？一种不容抗拒的、带有绝对主权宣告意味的接触。
一股强大而陌生的魔力，如同决堤的洪流，通过两人相接的唇齿，汹涌地涌入夏优子的体内！这力量并不狂暴，却带着无可抗拒的穿透力，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冲刷着她的经脉，甚至深入她的灵魂深处。
一种奇异的感觉蔓延开来，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被彻底填满、被打上深刻标记的颤栗感。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张空白的羊皮纸，正在被蘸满魔力墨水的羽毛笔，书写上无法磨灭的契约符文。意识变得模糊，身体轻飘飘的，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股力量彻底吞噬、同化的时候，眼前的莉莉丝身影开始变得虚幻、透明。
她化作缕缕浓郁如墨的黑烟，这些黑烟却不再令人恐惧，反而如同归巢的倦鸟，温柔而坚定地、一丝丝地渗入夏优子的身体，最终完全消失不见。
契约签订的过程，结束了。
夏优子腿一软，险些瘫坐在地，勉强用手撑住旁边的王座扶手才站稳。她大口喘着气，脸颊绯红，嘴唇上还残留着那冰凉的触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
体内，多了一股沉静而浩瀚的力量，它蛰伏着，与她自己那点微弱的魔力泾渭分明，却又奇异地共存，仿佛在她身体里开辟出了一片独立的、属于莉莉丝的领域——一片梦境般的领地。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调侃的、清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音量不大，却异常清晰：
“契约签订完成！从今往后，咱就是你的使魔啦！以后请多指教了哦，夏优子主人~”
夏优子猛地扭头，只见自己的左肩肩膀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巴掌大小、栩栩如生的Q版人偶。人偶穿着迷你版的玄色华丽裙袍，一头墨发梳成可爱的双马尾，双手叉腰，脸上带着与莉莉丝本人神似、却夸张可爱了许多的得意笑容，正是莉莉丝的缩小萌化版！
“您、您可别开玩笑了！大统领！”夏优子看着肩头这个萌物，想起刚才那个深刻的吻和体内流淌的陌生力量，再听到“主人”这个称呼，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脸，声音从指缝里闷闷地传出来。这反差也太大了吧！刚才还是气场全开、逼她签订不平等契约的深渊大统领，转眼就变成了坐在她肩头、自称使魔的Q版手办？
Q版莉莉丝人偶晃了晃小脚，笑嘻嘻地说：“咱可是很认真的哦，主人~契约内容之一，就是咱以这个形态跟随在你身边，既是协助，也是观察。所以，请尽快适应吧，我的主人~”
夏优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