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夏优子百无聊赖地侧躺着,耳朵却竖得像天线,仔细捕捉着外面传来的每一丝动静。爆炸声、魔物的嘶吼、能量碰撞的轰鸣、还有隐约可闻的、属于魔法少女们清亮的呵斥声……交织成一曲激烈的战斗交响乐。
“打起来了,真的打起来了。”夏优子内心嘀咕,“红莲姐姐她们效率真高,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暗夜蜜拉这次怕是要吃瘪了。”想到暗夜蜜拉计划失败后可能气急败坏的样子,她心里莫名有点小小的、不厚道的快意,但随即又被一丝微妙的愧疚感取代。
不管怎么说,暗夜蜜拉现在也算是她名义上的同事兼上司,自己这么配合地被救走,算不算是一种背叛?
“唉,想那么多干嘛。”她很快说服了自己,“实习魔女夏优子的任务是潜伏和自保,暗夜蜜拉干部的计划失败,关我普通人夏优子什么事?对,就是这样。”她成功地将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感打包扔进了内心的角落,继续安心地扮演好一个等待救援的、无助的人质。
就在她数着外面大概是第几轮能量对轰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仿佛棉花糖触碰般的触感。紧接着,一个极其袖珍、Q版化的大统领莉莉丝,叉着腰,出现在她的视野上方,正好奇地东张西望。
“唔嗯……这里就是真实的人间啊……”Q版莉莉丝,用她那特有的、带着点奶味和慵懒的嗓音感慨道,“空气里的魔力因子好稀薄,能量波动也好清淡……跟咱的魔堡比起来,简直是清汤寡水嘛。”
夏优子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好在藤蔓还捂着嘴,只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唔!”。她赶紧在心里喊道:「大统领!你突然出现吓死我了!」
莉莉安不满地鼓起Q版脸颊,用小手指戳了戳夏优子的脑门:「都说了,现在咱是使魔莉莉安!不是什么大统领!要叫咱莉莉安!还有,不准在心里大呼小叫,契约链接很敏感的,吵到咱了!」
「好,好,莉莉安。」夏优子从善如流,「那个……莉莉安,你以后也别叫我‘主人’了行不行?听起来太奇怪了,感觉像是什么奇怪的play……」
莉莉丝,或者说现在该叫莉莉安了,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点点头:「好吧,那咱就叫你小优子!嗯,小优子,等小暗夜的家伙计划成功了,咱一定要以本体形态好好逛一下人间!」
「是为了提前侦察敌情,为将来侵略人间做准备吗?」夏优子下意识地捧场,送上了一句标准的魔族式赞美,「大统领……啊不,莉莉安真是深谋远虑,英明神武!」
莉莉安用看笨蛋的眼神瞥了她一眼:「侵略?咱只是想领略一下人间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么想要平静的生活的。」
夏优子:「……」好吧,这位大统领的思维模式,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就在这时,莉莉安的小耳朵突然动了动,她猛地转头看向山洞某个方向,小脸一肃:「嘘!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她噗的一声,化作一团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小黑烟,瞬间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夏优子心中一紧,立刻循着莉莉安示警的方向望去——不是洞口的光明处,而是身旁一侧布满苔藓的岩壁!
“咔嚓……轰隆!”
伴随着岩石碎裂的声响,那面看似坚固的岩壁突然从内部破裂开来!碎石飞溅中,一个闪烁着金属光泽、造型奇特的钻头率先探出,紧接着是整个机体——正是双手前臂变形组合成一个高速旋转的盾构钻头,周身覆盖着强化装甲的天束源小云!
“小云!”夏优子惊喜地喊出声,尽管嘴巴被捂着,声音闷闷的,但眼中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源小云眼中的蓝光稳定地闪烁着,她迅速扫描了一下夏优子的状态,确认没有生命危险后,钻头停止旋转,双臂迅速恢复原状。
她走到夏优子身边,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但语速稍快,透露出情况的紧急:“优子,外部由红莲、森罗、冰渊三位魔法少女正在牵制暗夜蜜拉。我是通过地下潜行突破进来的。现在救你出去。”
说话间,她的右手小臂外侧弹出一柄散发着高频振动波动的湛蓝色光刃。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夏优子的身体,手腕轻巧地几个挥动,那些坚韧无比、将她困在此地的荆棘藤蔓便被齐根切断,断口处光滑平整。
束缚一解除,夏优子立刻扯掉还捂在嘴上的那截藤蔓,大口呼吸了几下自由的空气。“太好了!小云你太可靠了!”
“抓紧时间。”源小云言简意赅,一把拉住夏优子的手,带着她敏捷地钻进了自己刚刚开辟出来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地道。地道内壁光滑,还残留着钻头工作后的余温。
就在她们完全进入地道后,源小云头也不回地向后抛出了一个纽扣大小的金属圆球。圆球精准地落在山洞中央,“嘀”的一声轻响后,爆发出强烈的白光和冲击波!
“轰——!!!”
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岩石坍塌的巨响,整个地道都剧烈晃动了一下。
夏优子下意识地抓紧了源小云的手,源小云则用身体微微护住她,抵挡掉落的碎土。爆炸是为了掩盖她们的逃离路线,并制造混乱。
山洞外,正操控着魔物大军与三位魔法少女激战的暗夜蜜拉,脸色骤然一变!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布置在山洞内、用于束缚和监视夏优子的植物魔藤,被一股锋利的外力瞬间切断!紧接着,传来了意图明显的爆炸声!
“什么?!人质被救走了?!”暗夜蜜拉又惊又怒,计划彻底败露的挫败感和被摆了一道的羞辱感瞬间冲昏了她的头脑。她猛地挥动法杖,一股强大的幽紫色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开来,暂时逼退了正在围攻她的红莲和森罗。
“你们……你们这些卑鄙的魔法少女!”暗夜蜜拉气得浑身发抖,伸手指着红莲,声音因为愤怒而尖利刺耳,表面上是正面战斗,暗地里却派人偷偷摸摸救人!真是比我这个魔族还要无耻!还要下作!!
红莲刚刚稳住身形,听到这莫名其妙的指责,眉头紧蹙:“暗夜蜜拉,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我们行事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暗夜蜜拉几乎要吐血,她认定了这是魔法少女的阴谋,“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好!很好!这次算你们狠!我们走着瞧!”
她自知计划彻底失败,再纠缠下去也讨不到好处,极度不甘和愤怒地狠狠瞪了三位魔法少女一眼,法杖在空中划出一个急速旋转的幽紫色传送门,身形一闪便钻了进去,传送门随即闭合消失。只留下她充满怨毒的余音在山间回荡。
战场突然安静下来。魔物随着暗夜蜜拉的离开而纷纷化作黑烟消散。三位魔法少女面面相觑,都被暗夜蜜拉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和撤退搞懵了。
“她刚才……是什么意思?”森罗解除战斗姿态,翡翠指虎上的光芒黯淡下去,脸上满是困惑,“算我们恨?她也没受多大的伤吧?”
冰渊收起冰弓,清冷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不解:“魔族行事不按常理。”
红莲心中却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蔓延开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先别管她的话。当务之急是确认优子同学的安全!森罗,立刻感应一下这片区域的生命气息!”
森罗点头,立刻闭目凝神,翠绿色的魔力以她为中心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仔细感知着荒山每一寸土地上的生命痕迹。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
冰渊看着她的表情,心中不安加剧,连忙问道:“森罗,情况怎么样?”
森罗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难以置信:“没有……除了我们三个,这座山上……已经没有其他人类生命的气息了……”
“什么?!”红莲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是因为刚才的爆炸吗?难道优子同学她……”她不敢再说下去。
森罗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那个爆炸的威力……如果人在山洞里的话……恐怕……”
一瞬间,红莲只觉得天旋地转。
所有的声音都离她远去,脑海中只剩下自己强行的决策,以及自己信誓旦旦要救回夏优子的承诺。是因为她的决策吗?是因为她坚持正面战斗,没有第一时间去寻找人质,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个无辜的少女,就因为她的失误,她的无能,而消逝在了这里?
“噗……”
璀璨进化形态的光芒如同潮水般褪去。赤金王冠消散,光焰羽翼化作点点星火湮灭,华丽的战甲还原成了普通的魔法少女服饰。火焰长枪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锵”的一声,斜斜地插在焦黑的地面上。
红莲,怔怔地站在原地。那双原本燃烧着炽热斗志的赤红色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难以置信的痛楚。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座传来爆炸声、此刻已经被坍塌的岩石半掩埋的山洞方向走去。
脚步踉跄,仿佛踩在棉花上。世界失去了颜色,只剩下灰白。她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夏优子那张带着点社恐却又努力微笑的脸,回放着庙会那天晚上,少女在混乱中寻找朋友的焦急身影……以及最后,那几声清晰的、从山洞里传出的、充满希望的呼救……
“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她……”红莲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强烈的自责和愧疚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心脏。
她一直以保护他人为己任,以正义的魔法少女自居,可如今,她却连一个明确要拯救的目标都失去了。这种无力感和负罪感,几乎要将她压垮。
当她终于走到那片狼藉的、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的山体废墟前时,最后的侥幸也彻底粉碎了。巨大的岩石块杂乱地堆积着,根本看不出原本山洞的模样。任何生命迹象在这里都显得如此渺茫和不可能。
红莲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她“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冰冷的碎石上。膝盖被尖锐的石子硌得生疼,但她毫无知觉。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尘土里。
魔法少女服饰化作光点一点一点的消散了,只留下了一位身着普通常服没有带眼镜的普通少女。
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剧烈地颤抖着肩膀,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脸,仿佛想要将那份沉重的悲伤和绝望彻底隔绝。
指缝间,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泄露出来。那个在战场上英姿飒爽、永远冲锋在前的魔法少女红莲不见了,此刻跪坐在废墟前的,只是一个因为自己的无力而痛失所要守护之物、充满了悔恨和悲伤的普通少女——神代真红。
森罗和冰渊默默走到她的身后,看着队长从未有过的脆弱背影,两人的眼眶也都红了。冰渊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轻轻从后面抱住了神代真红颤抖的肩膀。森罗也蹲下身,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没有言语的安慰,因为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只有无声的陪伴,和同样沉重的悲伤,在三人之间弥漫。荒山的风吹过,卷起焦糊的气味和尘埃,仿佛也在为这场决策失误所致的悲剧而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