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少女的行动力,果然不是盖的。
佐藤优香站在自家——不,现在应该说是夏优子家的废墟前,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仅仅过了半天时间,这片被红莲的烈焰长枪和暗夜蜜拉的魔界植物摧残过的焦土,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十几个穿着统一工装、动作麻利的装修工人正在忙碌着。有人熟练地拆除烧毁的残垣断壁,有人测量着新墙体的尺寸,还有人已经开始铺设新的电路管线。切割机、电钻的轰鸣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木料和水泥粉尘的味道。
而在这片繁忙景象的中心,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一抹赤红。
红莲脱去了那身标志性的、深V设计的战斗裹胸和烈焰裙甲,换上了一套朴素的深蓝色工装,原本飘逸的赤红色长发也被她利落地扎成了高马尾。汗水沿着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她正奋力搬动的一块厚重石膏板上。
她手臂上肌肉绷紧,小心翼翼地将板材靠墙放好,然后直起身,用胳膊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继续去搬下一块。
她的动作谈不上多么专业,甚至有些笨拙,显然并不常做这种体力活。但那份专注和认真,以及眼神中蕴含的某种近乎赎罪般的坚定,让佐藤优香微微动容。
“红莲小姐,这种重活让我们来就好!”一个工头模样的中年男人赶紧上前,想接过她手中的工具。
“没关系,”红莲摇摇头,声音没有因为劳累而有变化,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这是我应该做的。请让我……为优子同学做点什么。”
佐藤优香不动声色地退到一处尚未开始清理的角落,那里还堆着些烧焦的杂物,勉强能遮挡视线。她迅速掏出手机,飞快地打字。
【TO优子:家里动静很大。红莲还在,看样子短时间不会走。你暂时别回来了,安全第一。】
消息发送成功,她看着屏幕上“已送达”的提示,轻轻叹了口气。优子那孩子,现在在哪里呢?会不会有危险?
夏优子自然是知道了。
她虽然没有回复佐藤小姐的信息,但那条讯息她看了不止一遍。
此刻,她正站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路口,身上穿着普通的常服,黑色的长发披散着,刻意压低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让她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放学后闲逛的女高中生。
然而,她的内心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她的目光,被街边一块巨大的电子广告屏牢牢吸引。屏幕上,正在播放紧急插播的新闻:
“全野市紧急通报!今日下午,本市旧野县西区商业街附近出现不明魔族个体!据目击者称,该魔族女性外貌特征显著,情绪狂躁,具有极高危险性!目前魔法少女组织已介入调查,请市民保持警惕……”
新闻画面的背景,正是她刚才疯狂逃窜时经过的街道。而最让她心头一紧的,是画面中央那张被清晰捕捉到的特写照片——正是她魔化后,仰天狂笑的那个瞬间!白色的犄角,桃心状的瞳孔,因狂笑而显得有些扭曲却依旧难掩魅惑的容颜,以及身后那条张扬的桃心尾巴……每一个特征都被高清镜头记录得清清楚楚!
“这下……真的麻烦了。”夏优子在心里哀叹一声。全野市出现全新魔族?这标题可真够耸动的。她这下算是彻底出名了,虽然是以一种她绝对不想要的方式。
“绝对不能随便再变身了。”她暗暗告诫自己。这张脸已经上了新闻联播,再敢以魔族形态露面,简直就是自投罗网。红莲为什么还赖在她那个破家里不走?是在守株待兔吗?等着她这个愚蠢的魔族自投罗网?真是……阴险!
家是肯定回不去了。夏优子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无家可归这四个字的含义。
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和茫然涌上心头。她该去哪里?能去哪里?
犹豫了片刻,她再次拿出手机,点开了与源小云的聊天界面。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敲下了一行字:
【TO源小云:小云,我被魔法少女盯上了,家回不去了……能暂时去你那里借住一下吗?】
消息发出去后,她紧张地盯着屏幕。还好,源小云的回复很快跳了出来:
【FROM源小云:优子!你没事吧?我很担心你。博士已经知道了情况,她同意了。你可以过来,注意安全。】
看到“博士同意了”这几个字,夏优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她赶紧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表情。
【TO源小云:谢谢小云!我这就过去。】
收起手机,夏优子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源小云提供的地址走去。源小云此刻应该还在学校,她正好可以先去博士家安顿一下。
刚才那场亡命狂奔消耗了她大量体力,此刻饥饿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她现在迫切需要一顿饱饭来补充能量。
走着走着,她的目光被路边一家装潢奇特的店铺吸引了。那是一家名为“梦幻茶会”的主题女仆咖啡馆。
店铺外墙漆成了粉白色,装饰着精致的蕾丝花边和卡通猫爪印,橱窗里陈列着穿着各种款式女仆装的等身人偶,看起来倒是挺受年轻人欢迎的样子。
然而,让夏优子脚步微顿的,并非这家店本身,而是店门口那个蹲着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墨绿色高开叉旗袍的女人,身段婀娜,酒红色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用一根玉簪固定。她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小袋猫粮,轻声细语地呼唤着,几只毛色各异的野猫围在她脚边,亲昵地蹭着,享用着美食。
夏优子瞳孔微微一缩。这个女人……她有印象!不就是那天晚上,在暗巷里壁咚、骚扰给博士送外卖的那个白发双马尾小女孩无名二的旗袍变态吗?她怎么会在这里?还一副爱心泛滥的样子在喂野猫?
世界真小。夏优子心里嘀咕了一句,但并没打算多事。她现在自身难保,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她低下头,加快脚步,打算装作没看见,直接从女人身边经过。
就在她即将走过时,一只吃饱喝足的小野猫“喵”了一声,从女人脚边跑开。旗袍女人轻轻起身,突然,她的动作顿住了。
“嗯?”她微微蹙眉,鼻翼轻轻翕动了几下,像是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什么特别的气味。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刚刚从她身旁经过的夏优子的背影!
“这个味道……!”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浓厚的兴趣。
下一瞬间,夏优子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身影已经如同鬼魅般拦在了她的面前。正是那个旗袍女人!
女人脸上挂着一种看似热情,实则让夏优子感觉有些毛骨悚然的笑容,她微微俯身,凑近夏优子,用一种带着诱惑力的语调开口说道:
“这位同学,看你气质不凡,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店里做兼职呀?”
夏优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拦路和招聘搞得一愣,心中警铃大作。这家伙……果然是变态吗?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这么搭讪女高中生?她立刻想起了那晚这女人对无名二做出的种种壁咚、伸腿阻拦的恶劣行径,心里顿时给她打上了危险分子的标签。
“不太考虑。”夏优子后退半步,语气冷淡地拒绝,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哎呀,同学先别忙着拒绝嘛~”旗袍女人似乎对她的冷淡不以为意,笑容反而更盛了,她伸出一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指了指旁边那家“梦幻茶会”女仆咖啡馆,“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山井。我看同学你条件非常好,非常符合我们店的主题气质!这样,我给你开时薪四千日元,你看怎么样?”
“多……多少?”夏优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时薪四千日元?这价格也太离谱了吧!普通的便利店打工时薪也就一千日元左右,当个女仆这么赚钱的吗?难道说……这高薪背后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满足老板某些特殊的、变态的欲望?
夏优子看向山井的眼神更加狐疑了,里面写满了“你不是好人”几个大字。
山井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连忙摆手解释道:“同学你别误会!我们可是专业的主题女仆咖啡店哦!主打的就是各种梦幻、可爱、元气的主题氛围。我觉得你身上有一种……非常独特的属性,一种混合着纯真与……嗯,神秘的气质,非常适合我们打算新推出的一个主题系列,所以才开了远超市场价的时薪,绝对是诚心诚意的!”
但夏优子心中的怀疑并未打消。高薪固然诱人,但安全更重要。她可不想为了点钱就把自己送入虎口。
见夏优子还是不为所动,山井又加大了筹码:“这样好不好?工作时间也很灵活!只要你放学后来上班,每天也就三四个小时,嗯……三个半小时也行!周末看你自己意愿,可以主动要求加班,我们不强求!怎么样?少女,有没有兴趣来体验一下?”
夏优子心中虽有晃动,但她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钱固然重要,但清白更重要。她可不想成为这个变态老板的某种收藏品。
“少女!错过这个机会真的很可惜啊!”山井见夏优子依旧拒绝,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似乎真的为她的不识抬举感到惋惜,“我是真心觉得你很合适!”
夏优子看着山井那副求贤若渴到近乎夸张的样子,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很可疑。”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让山井滔滔不绝的游说戛然而止。她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似乎完全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评价。
她山井开店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用可疑来形容!她明明是真心实意地欣赏这个女孩身上那种独特的气息啊!那种若有若无的、让她感觉非常舒适、甚至有点……上瘾的美少女气息!有了她,自己的店就算不能客似云来,至少也能让她自己心情愉悦,充满干劲啊!
就在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僵持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咖啡馆门口传来:
“山井姐姐,门口的垃圾我已经收拾好了……诶?”
夏优子和山井同时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店门口,她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标准女仆装,裙摆带着精致的蕾丝花边,头上戴着白色的头饰。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头雪白的短发,扎成了利落的单马尾,手里还拿着扫帚和簸箕。
当夏优子看清那张脸时,不禁脱口而出:“无名一?!”
门口的白发女仆也明显愣住了,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惊讶地看着夏优子:“啊!是……是泷姐姐的同学,夏优子姐姐?”
山井看看夏优子,又看看无名一,脸上露出惊讶和好奇的神色:“咦?你们……认识?”
夏优子没有理会山井,而是径直走向无名一,疑惑地问道:“无名一,你在这里打工吗?你不是应该在服部家的面馆帮忙吗?”
无名一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小声说道:“那个……优子姐姐,其实我是无名二啦……”
夏优子:“……?”她有点懵,“那无名二你怎么不去上学?”
无名二(?)挠了挠头,似乎有些纠结,最后还是老实交代:“好吧……其实我是无名一。二姐姐她今天去上学了。”
夏优子感觉脑子有点乱:“那……无名一你怎么不去上学?你们这轮流上岗是怎么回事?”
无名一解释道:“我和二姐姐是双胞胎嘛。学校的知识对我们来说有点……太简单了,但是完全不上学也不行,玲美姐姐说那样不符合人为规定。所以我们就商量好,轮流去学校签到,然后另一个人出来打工赚钱。今天轮到我来上班。”
“那你不在服部家的面馆工作,跑来这里当女仆?”夏优子继续追问。
“因为这里的工资更高呀!”无名一回答得理所当然,“上午我去帮玲美姐姐看面馆,下午就来山井姐姐这里赚高工资,这样一天能赚两份钱!”
夏优子听完,目光再次转向山井,眼神中的意味更加复杂了。她拉过无名一,压低声音问道:“无名一,你老实告诉我,这个……山井姐姐,她没对你怎么样吧?有没有强迫你做奇怪的事情?”
无名一连忙摇头,语气肯定地说:“没有没有!山井姐姐对我可好了!经常给我好吃的,还给我买新衣服!就是……就是有时候有点奇怪的热情,但人真的很好,而且人傻钱多很大方!给的工资是别的店的两倍还多呢!”
山井在一旁听着,非但没有因为被议论而生气,反而在听到人傻钱多很大方这句评价时,骄傲地挺起了胸膛,脸上露出了“没错我就是这么好”的得意表情。
“怎么样?”山井趁机再次对夏优子发动攻势,她指着无名一,“你看,这里有你的熟人,无名一可以作证,我山井可不是什么可疑的人贩子或者变态老板了吧?我是真心想邀请你来工作的!”
她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指着无名一,语气带着夸张的震惊和……一丝诡异的兴奋:“对了!还有件重要的事!无名二……不,该叫你无名一!你们姐妹俩居然是双胞胎?!还轮流来我这里上班?!天哪!我怎么一直没发现!这……这太棒了!不,我是说,这太欺骗我的感情了!必须惩罚你们!罚你们周末姐妹俩一起来上班!!!”
无名一看着瞬间进入发癫状态的老板,有些无奈地道歉:“对不起,山井姐姐,我们不是故意要欺骗你的……但是周末一起上班的话,需要得到玲美姐姐的同意才行。”
山井用力点头,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架势:“知道了!我会亲自去跟你家玲美姐姐说的!这么好的双胞胎女仆组合,怎么能错过!”
她再次将充满期待,甚至有点饥渴的目光投向夏优子,脸上堆满了自以为最和善的笑容:“那么……这位同学,现在有熟人为我作证,我应该不那么可疑了吧?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的邀请?时薪四千,童叟无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