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嗷……”
这是夏优子睁开双眼,看清床边景象后,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紧随其后的,就是一股强烈的、想要原地消失或者干脆再死一次的冲动。
佐藤优香已经不在身边,想必是早已起床。而取代她位置的,是三道如同实质般、几乎要将空气都凝固住的视线。
魔法少女红莲,此刻正站在床尾,赤红色的眼眸如同燃烧的火焰,牢牢锁定着她。红莲的左侧,是周身萦绕着淡蓝色寒气、眼神清冷如冰的冰渊;右侧,则是手持翡翠指虎、翠绿眼眸中带着警惕与审视的森罗。
三位魔法少女呈半圆形,将这张床,或者说将床上的夏优子,完全堵死在了这个角落里。她们没有立刻动手,但那无声散发出的威压和战意,比任何刀剑都更让人窒息。
夏优子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喉咙干涩得发疼。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十足怯懦和困惑的表情,顶着那几乎要将她灵魂都看穿的压力,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几、几位魔法少女姐姐……有、有什么事情吗?”
红莲向前迈了一小步,床板似乎都随之轻轻一震。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声音却出乎意料地带着一种试图讲道理的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潜藏着汹涌的暗流:“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优子同学,你知道吗?根据我们长期与魔族交战总结出的经验,当一个魔族变化成人类形态,试图潜伏在人类社会时,往往会有一个非常细微、但几乎无法完全掩盖的特征——”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夏优子的鼻梁上,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就是,他们的鼻子,会不受控制地……长出一颗痘。”
“鼻子……会长痘?”夏优子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大脑甚至还没来得及分析这个听起来有点荒谬的常识是真是假,她的右手已经像是不受控制般,自然而然地抬起来,朝着自己的鼻尖摸去!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鼻尖皮肤的前一刹那,夏优子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一股冰彻骨髓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糟了!中计了!’
这是一个条件反射般的、纯粹出于自我检查心理的动作!但对于一个真正的人类少女,听到这种无厘头的指控,第一反应应该是疑惑、反驳,或者觉得好笑,而不是立刻去摸自己的鼻子!这个动作,恰恰暴露了她内心深处的心虚和对自身魔族身份可能留下破绽的担忧!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哼!果然!”红莲的冷哼如同惊雷炸响!她眼中最后一丝试探和犹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欺骗的愤怒和确认敌情的决绝!
根本没有任何预兆,甚至没看到她有任何起手动作,一道炽热无比、蕴含着净化一切邪恶力量的赤红色烈焰光柱,如同咆哮的巨龙,瞬间冲破了别墅坚固的墙壁!砖石、木屑、玻璃碎片在高温中瞬间汽化或四散飞溅!目标直指床上那个刚刚做出致命破绽动作的少女!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灼热的气浪席卷了整个房间!夏优子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整个人就被那狂暴的烈焰彻底吞没!
然而,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景并未出现。在烈焰临体的瞬间,一股漆黑如墨、带着浓郁硫磺气息的魔族魔力从夏优子体内轰然爆发,勉强抵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但代价是巨大的——她身上那套普通的睡衣瞬间化为灰烬,露出的皮肤变得焦黑,如同被烈火烧灼过的木炭,头顶一对弯曲的白色山羊角破皮而出,身后一条末端带着粉色桃心的尾巴也无力地垂落下来。
她就像一颗被烧焦的煤球,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地从墙壁破洞中抛飞出去,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重重地摔落在别墅外荒芜的草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焦痕。
“咳……咳咳……”夏优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单膝跪地,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好几口带着火星的黑烟。她抬起头,焦黑的脸上一双粉色的桃心瞳孔充满了三分震惊、三分愤怒和四分难以置信的绝望。
三位魔法少女如同瞬移般,已然从破洞中飞出,轻盈地落在她周围的三个方位,形成了完美的包围圈。赤红、冰蓝、翠绿三色魔力交相辉映,将她所有的退路彻底封死。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夏优子声音沙哑地问道,她自认伪装得天衣无缝,认知障碍魔法她早已学会,怎么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鼻子长痘理论就暴露了?
红莲肩头,那只像布偶猫一样的契约兽小星显现出来,用它那特有的、带着点无奈的语气说道:
“拜托,这里是我们的临时基地诶,到处都是我们布下的感应魔法和结界。你昨天晚上使用那个灵魂出窍的入梦魔法时,你的本体就在房间里散发出一圈圈淡淡的、但对我们来说就像黑夜里的灯塔一样明显的魔族魔力波纹啊!整个房间都在微微发光好不好!想不注意到都难!”
夏优子闻言一愣,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原来……入梦魔法还有这种缺陷?!灵魂离体,本体就会不受控制地泄漏魔力?莉莉安那个不靠谱的家伙,怎么没告诉我这个!’她此刻无比后悔昨晚的冒险举动,本以为天衣无缝,结果却成了自投罗网的蠢货!
看着眼前呈鼎足之势、魔力全开的三位魔法少女,夏优子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别说三个了,就是单独一个红莲,上次交手就已经把她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差点变成优子酱。实力的差距,是赤裸裸的、无法逾越的鸿沟。今天,似乎真的是她的死期了。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焦黑的双手,一股强烈的不甘和酸楚涌上心头。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她的生活已经在慢慢变好了啊!她有了可以称之为朋友的存在,能够像普通女孩一样上学,甚至找到了兼职工作可以养活自己……她所向往的、平凡而温暖的人类生活,刚刚向她露出一丝曙光,就在她被魔法少女识破身份的这一刻,彻底化为了泡影,碎裂得如此彻底,如此讽刺。
红莲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眉头紧锁,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着的、近乎质问的急切:“夏优子……她人在哪里?!告诉我!你把真正的夏优子怎么样了?!”
魔族优子抬起头,粉色的瞳孔里充满了真实的困惑:“我就是夏优子啊?”她不明白红莲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问你夏优子在哪!!”红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愚弄的怒火,周身烈焰再次升腾,空气中的温度急剧上升。她显然认为眼前的魔族是在装傻充愣,故意玩弄她们的情感。
“我……我就是夏优子啊?”优子被她吼得浑身一颤,更加委屈和不解,只能重复着这个在她看来是事实的答案。
红莲手中的火焰长枪猛地指向她,枪尖燃烧着熊熊怒火:“还在欺骗!该死的魔族!要不是你们!夏优子她……她怎么会……”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后面的话似乎难以启齿,但那浓烈的悲伤和愤怒却无比真实。
优子被枪尖指着,吓得缩了缩脖子,带着哭腔颤声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我就是夏优子啊!一直都是!”
就在这时,几道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从别墅方向传来。
“住手!”“红莲小姐!请等一下!”
只见佐藤优香、天束源小雨博士,以及源小云,后面还跟着一脸惊魂未定、睡眼惺忪的风间小夜,正急匆匆地赶过来。显然是听到了这边的巨大动静。
红莲见状,立刻大声警告:“别过来!这里很危险!”
但佐藤优香却像是根本没听到,不管不顾地冲到了离战场很近的位置,只是被魔法少女们强大的魔力威压所阻,无法再靠近。她看着焦黑狼狈的魔族优子,脸上写满了焦急和心痛,朝着红莲大喊:“不要!不要对她出手!”
红莲疑惑地看向肩头的小星:“小星,你不是用引导魔法让她们待在安全屋了吗?”小星挠了挠头,也有些困惑:“我是引导了啊……可能是她们自己破解了或者有什么特殊方法跑出来的吧?”
冰渊此时冷静地开口解释道:“佐藤小姐,请你冷静。她并不是你的妹妹夏优子。很明显,她是一只魔族,伪装成了你妹妹的模样混迹在人类社会中。你很可能已经被她的魔法影响了认知。”
红莲也试图安抚:“是的,佐藤小姐,你可能被魔法控制了。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们会帮你进行净化处理的。”
然而,佐藤优香却用力摇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哭喊:“不!她就是!她一直都是,她就是我妹妹夏优子!别杀她!求求你们了!别杀她!她什么都没做错啊!”
看着佐藤优香为了自己如此失态地哭求,夏优子心中百感交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胸腔里翻涌。有温暖,有心酸,也有更深的愧疚。
红莲显然认为佐藤已经深陷认知障碍,不再犹豫,对小星下令:“小星,先把佐藤小姐和其他人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明白!”小星应了一声,飞身而起,施展魔法念力,试图将佐藤优香、源小雨和风间小夜带离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