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由米拉带路,夏优子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起走出了小巷,融入了傍晚时分渐渐熙攘起来的街道人流中。
夏优子默默地跟在米拉身后半步的距离,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前方那个纤细的背影上。常服勾勒出少女青涩的曲线,黑色的长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这一切看起来都如此平常,如此夜代米拉。然而,只要一想到这具身体里同时居住着那个名为暗夜蜜拉的、强大而危险的灵魂,夏优子就觉得眼前的景象充满了不真实感。
自己的邻居兼后桌同学,居然就是那位大闹全野市、让魔法少女们都严阵以待的魔族干部?而且她从一开始就搬到了自己家隔壁,主动接近自己……难道从一开始,就是带着某种目的?是为了观察她这个同类?还是单纯觉得逗弄一个懵懂的小魔族很有趣?
夏优子心里五味杂陈,有种被欺骗、被隐瞒的不爽,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困惑和……一丝隐隐的不安。
然而,看着米拉此刻那与平时无异的、甚至因为她的跟随而显得有些轻快的步伐,以及她偶尔回头投来的、带着关切的眼神,夏优子又觉得,米拉对待她的态度,似乎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是那种朋友般的、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好意。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夏优子非常纠结。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米拉忽然放慢了脚步,等到夏优子跟她并肩,然后微微侧过头,用那副熟悉的、带着点害羞的语气轻声问道:“优子……要不要牵着我的手走?这边人多,我怕……走散了。”她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眼神有些闪烁,像极了平时那个害怕人群的社恐少女。
夏优子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白皙纤细的手,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过马路还要人牵吗?”她顿了顿,忍不住吐槽道,“而且,见识到你的真面目之后,感觉你话也变多了呢,米拉。以前你可不会主动说这么多话,更别提主动要牵手了。”
米拉闻言,脸上的红晕似乎更深了一些,但她并没有收回手,而是低声解释道:“是吗……可能是因为,在优子面前,我觉得……比较安心吧。作为一个社恐来说,和亲近的人在一起,交谈起来……好像就没有那么恐惧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是吗……”夏优子看着米拉这副样子,心里的那点别扭似乎消散了一些。也许米拉说得对,魔族形态是她释放压力的一面,而人类形态才是她更真实、更放松的状态?她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去牵米拉的手,只是稍微靠近了她一些,说道,“走吧,赶紧去接咱们那个新同事。”
两人很快来到了全野市的高铁站。下午时分,车站里人来人往,喧嚣异常。一进入宽敞明亮的候车大厅,夏优子就明显感觉到身边的米拉身体僵硬了一下。
只见米拉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将脸埋得更低,厚重的刘海几乎完全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脚步也放缓了许多,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夏优子身后,一只手甚至不自觉地轻轻拽住了夏优子的校服衣角,仿佛这样能给她带来一丝安全感。
“果然……还是那个社恐米拉啊。”夏优子在心里叹了口气。无论她魔族形态多么强大,在人类形态下,面对拥挤的人群,她还是会感到不适和恐惧。这种反差,反而让夏优子觉得眼前的米拉真实了不少。
看着米拉这副难受的样子,夏优子主动承担起了接人的任务。
她环顾四周,在垃圾桶旁边找到一块被丢弃的硬纸板,又借了支笔,在纸板上大大地写了一个“雫”字,然后高高举起,站在出站口附近显眼的位置。
米拉则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躲在她身后,低着头,紧紧抓着她的衣服,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没过多久,一个身影吸引了夏优子的注意。那是一个看起来比她们还要娇小一些的少女,拖着一个天蓝色的行李箱,正东张西望,脸上带着些许疑惑。
她的打扮十分抢眼:头上戴着一顶装饰着精致花纹的草帽,上身是一件半透明的薄纱外套,里面套着一件纯白色T恤,T恤上印着一行俏皮的卡通字体“不爱吃冰淇淋”,下身则是风格奇特的混搭——一半是裙摆,一半是短裤的设计,搭配着过膝的白色长袜和小皮鞋。
整体看起来既可爱又有点叛逆。
这个萝莉模样的少女目光扫视着接站的人群,最终落在了夏优子高举的牌子上。她拖着行李箱,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过来,仰起头(因为她确实比夏优子还矮一点),用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打量着夏优子,开口问道,声音清脆却带着点不客气:“喂,你,是米拉姐姐派来接我的人吗?”
夏优子低头看着这个气场十足的小不点,点了点头:“你就是雫(Shizuku)?你的米拉姐姐在这里呢。”她侧了侧身,让出一直躲在她身后的米拉。
米拉这才从夏优子背后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脑袋,对着雫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小声打招呼:“hi……小雫。”
一看到米拉,名为雫的少女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容,刚才那点审视和冷淡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欢呼一声:“米拉姐姐!”直接扔下了手中的行李箱,张开双臂就扑了上来,给了米拉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呜……”米拉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手足无措,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她慌乱地轻轻推着雫,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叫,“小雫……不要这样……这里还有很多人呢……”
雫却毫不在意,抱着米拉蹭了蹭,才松开手,笑嘻嘻地说:“嘿嘿,米拉姐姐还是这么怕生啊!不用怕,有我在,没人敢说米拉姐姐的!”说着,她还真的转头,对着一个正好奇看向她们这边的路人凶巴巴地吼了一句:“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少女相逢啊!”
那个路人被吼得一愣,莫名其妙地走开了。而米拉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夏优子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抽搐。她清了清嗓子,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那个……米拉,我们是先找个地方吃饭,还是先回去放行李?”
米拉好不容易从羞耻中缓过一点神来,看向雫,轻声问道:“小雫,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雫立刻摇头,语气乖巧得跟刚才判若两人:“我不饿,米拉姐姐!我们在车上吃过了。”
“那好,”夏优子接过话头,“我们就先回家放行李吧。话说,雫,你在这边有住的地方吗?还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雫打断了。小萝莉转过头,看向夏优子的眼神立刻从刚才的乖巧变成了明显的不耐烦和一丝……敌意?
“我当然是和米拉姐姐一起住啦!”雫的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强势,然后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夏优子,眉头皱起,“话说,你是谁啊?从刚才开始就在那里说个不停。”
夏优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敌意弄得一愣,她用食指指了指自己:“我?”
米拉见状,连忙开口解释,试图缓和气氛:“小雫,她是夏优子,算是……你的后辈吧。以后大家要在一起工作的。”
“后辈?”雫的眉毛挑得更高了,她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前辈的架子,用命令的口吻对夏优子说道,“既然是后辈,那就该有点后辈的样子!喏,拉着你雫前辈的行李箱,跟在我们后面,不要随意插话!”她指了指自己那个不小的蓝色行李箱。
优子一听,心里的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这小屁孩,年纪不大,架子倒不小!她强压着怒气,反驳道:“我?你算老几啊?凭什么命令我?”
雫似乎没料到夏优子敢顶嘴,她瞪大了眼睛,语气更加不善:“你这后辈怎么这么不守规矩?不知道对前辈要用敬语吗?米拉姐姐是怎么教你的?!”她的小胸脯气得一鼓一鼓的。
夏优子现在真的很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一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前辈(至少在年龄上肯定是!)。她求助似的看向米拉,希望她能主持公道。
米拉夹在中间,显得十分为难。她轻轻拉了拉雫的袖子,用带着恳求的语气小声劝道:“小雫,别这样……优子她不是可以随意指使的工具人,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
雫听到这个词,脸上明显露出了不服气的表情,她看了看米拉,又狠狠瞪了夏优子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气呼呼地一把拉过自己的行李箱,重重地塞回到自己手里,还给了夏优子一个极其不爽的眼刀,嘴里嘟囔着,
“哼!后辈就要有后辈的觉悟!”
夏优子感到无比憋屈和疑惑。这家伙怎么回事?吃枪药了吗?自己明明是第一次见她,哪里招惹到她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随后,三人气氛微妙地一起打了辆出租车,前往米拉位于城市另一端的住所。
一路上,雫就像块牛皮糖一样黏在米拉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内容无非是她在原来辖区遇到的蠢货同伴、难缠的魔法少女,以及对即将和米拉姐姐一起工作的憧憬和兴奋。
每当夏优子试图插话,或者米拉转头想跟夏优子说点什么时,雫就会立刻用各种方式打断——要么是突然提高音量盖过夏优子的话,要么是故意岔开话题,要么就是直接给夏优子甩来一个警告的眼神,仿佛在说“不许打扰我和米拉姐姐!”
优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亲昵地挨着米拉、时不时对她投来挑衅目光的雫,心里充满了问号和憋闷。
她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这位“雫前辈”了,这敌意来得简直毫无道理!
出租车最终停在了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但环境颇为清幽的独栋公寓楼前。米拉率先下车,拿出钥匙打开了其中一扇门。
“到了,这里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米拉轻声说道,侧身让夏优子和雫进去。
雫立刻拎着行李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率先冲了进去,嘴里还欢呼着:“终于又和米拉姐姐住一起啦!”
“呵,小屁雫,我以后也住在这里呢。”夏优子故意娇滴滴的恶心一下那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