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优子深吸一口气,脸上扬起练习过无数次的标准笑容,伸手推开了连接员工休息室和前厅的门。温暖的灯光和甜腻的糕点香气扑面而来,稍稍驱散了她内心的忐忑。
她正准备走向自己负责的区域,却听见吧台后的山井姐朝她这边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点调侃:
“优子,你姐姐来了,在那边等你呢。”
“姐姐?”夏优子瞬间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她哪来的姐姐?难不成天使姐姐还给她安排了一位姐姐……她下意识地顺着山井姐示意的方向望去,目光穿过几桌客人,落在了靠窗的一个卡座上。
那里,一位穿着米白色休闲西装、气质干练的女子正优雅地端起水杯,轻轻啜饮。在她抬眼的瞬间,与夏优子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女子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似乎带着安抚意味的微笑。
是佐藤优香!
优子的心猛地一沉。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直觉到强烈的危机感让优子瞬间警觉起来,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小心地朝着佐藤的座位走去,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更多信息。
然而,就在她走近几步,视线下移的瞬间,她的目光凝固了。
佐藤优香的怀里,竟然抱着一只通体雪白、姿态慵懒的波斯猫!那猫咪碧蓝的眼睛看似无辜地眨动着,但优子体内属于魔族的敏锐感知却在疯狂报警!那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宠物猫!那分明是魔法少女的契约兽,小星!别以为变成普通猫咪的模样我就认不出你来了!
“!!!”
巨大的惊恐和被背叛的愤怒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夏优子。她连退几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表情彻底凝固,原本想要询问的话语全部卡在喉咙里。
佐藤优香看到优子骤变的脸色和后退的动作,立刻意识到她误会了,连忙放下水杯想要开口解释:“优子,你听我说……”
但优子根本不给机会!她猛地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回了员工休息室,一把拉住刚脱下围裙、正准备休息的山井姐,语气急促又带着慌乱:“山井姐!对不起!我突然有急事!非常非常急!麻烦你再帮我顶一下!拜托了!”
山井姐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你姐姐不是来了吗怎么又要跑”,优子已经像一阵风似的,从休息室另一侧通往小巷的后门冲了出去,只留下一个仓皇的背影。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山井姐看着晃动的后门,脑袋上冒出一连串问号,“难道你姐姐是什么不可视的怪物吗?见一面就跑?”
她疑惑地推开休息室的门走到前厅,正好看见佐藤优香一脸焦急地站起身,甚至有些失态地单手提着那只白猫的后颈皮,小星四爪乱蹬,一脸生无可恋,快步朝着优子消失的后门方向追去,嘴里还压着声音喊着:“优子!等等!你误会了!听我解释!”
山井姐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年轻人的事……等优子回来自己解释吧。”她重新系上围裙,认命地回到吧台后。
于是,夜晚的商业街出现了颇为诡异的一幕:一位穿着可爱女仆装的少女在前面拼命奔跑,而她身后,一位提着白猫、衣着时尚干练的女子正紧追不舍,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还以为是什么特殊癖好的追逐游戏。
“优子!你停下!她们不打你了!你回来吧!”佐藤优香一边跑一边试图解释,但她的喊话在喧嚣的街道和优子听来,却更像是坐实了带人来抓她的罪名。
果然,前面的优子一听不打你了这种话,跑得更快了!她利用魔族强化后的身体素质,灵活地穿梭在人群和街巷之间,速度远超普通人类的佐藤。
佐藤优香穿着不太适合奔跑的皮鞋和西装裤,没跑多远就开始气喘吁吁。她看着优子在一个拐角处身影一闪,消失在一片昏暗的小巷中,只能咬着牙加快脚步追进去。
冲进那条堆放着少许杂物、光线昏暗的小巷,佐藤扶着墙壁大口喘气,环顾四周,哪里还有优子的影子?只有错综复杂的小道通向未知的黑暗。被她提了一路、晕头转向的小星终于挣脱落地,不满地甩了甩毛,用只有佐藤能听到的精神意念抱怨道:“看来我出现得确实不是时候,让她受惊了。”
佐藤优香焦急地看着幽深的巷子,问道:“小星,你能感知到优子跑去哪里了吗?”
小星低头在地上嗅了嗅,又抬头感知了一下空气中的魔力残留,无奈地摇了摇猫脑袋:“我是猫,又不是狗,你让我怎么找。”
佐藤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就别闹了,快帮我找找!”
然而,小星并没有继续搜寻地面,而是突然抬起头,猫瞳望向旁边一栋老旧居民楼的外墙。它伸出爪子指了指上方:“你看那儿!”
佐藤顺着小星指的方向抬头望去,心脏猛地一跳——只见侧面的外墙上,裸露的锈蚀管道和空调外机支架之间,一个灵巧的身影正如履平地般向上攀爬!正是已经部分魔化、指尖生出利爪以便攀附的夏优子!她显然是想直接爬到楼顶。
优子也立刻察觉到了下方的视线,低头一看,发现佐藤和小星竟然追到了巷子里,还发现了她!她心中更急,手脚并用,加速向上,距离楼顶平台只剩几米之遥。
“优子!你别跑了!听我解释!”佐藤优香连忙朝着上方大喊,声音在狭窄的巷道里回荡。
优子一边爬一边气愤地回应:“你在拖时间吗?可恶的家伙!等你的魔法少女同伴过来包围我吗?”
“不是的!她们决定不杀你了!只要你不再做坏事!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佐藤试图用最简洁的语言传达核心信息。
优子闻言,动作微微一顿,但随即更加恼怒:“你个叛徒!我那么信任你!你居然给她们带路!还想骗我!”
“我不是叛徒!”佐藤优香急得跺脚,仰着头,脸上写满了忧虑和真诚,“你相信我!她们真的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优子攀爬的动作慢了下来。她低头看着巷子里那个仰着头、一脸焦急、甚至有些狼狈的佐藤优香。月光和远处霓虹的微光勾勒出佐藤的轮廓,那担忧的表情不似作伪。心中的提防和愤怒,似乎被这目光融化了一丝。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继续向上,伸手扒住了天台边缘的护栏,用力翻了上去。
就在她翻上护栏、重心有些不稳的瞬间,一只温热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有力地拉了她一把。
“谢谢……”优子下意识地道谢,站稳身形抬头一看,感谢的话语瞬间卡在喉咙里。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穿着校服外套和格子短裙的少女,有着一头利落的红色短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少女脸上带着一丝关切和好奇,正是她的班长——神代真红!
优子心里顿时一惊!班长怎么会在这里?她现在可是魔族形态!角和尾巴虽然因为紧张而收敛了一些,但明显不是人类!不过她立刻反应过来,班长认识的是人类形态的“夏优子”,并不认识这个魔族形态的她。现在的局面是,班长好心帮助了一位在夜晚练习爬楼的陌生魔族少女!
优子稳住心神,用刻意改变了一点、带着点冷傲的声线问道:“你这人,大晚上的在天台干什么?”她试图掌握主动权。
神代真红似乎这才完全看清优子的模样,尤其是她头顶那对小巧的角和身后微微晃动的尾巴,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小声惊呼:“魔……魔族?”
优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虽然魔族形态下她的眼白似乎更多了些:“你才发现啊!我都爬了半天了!”她心里吐槽,这班长反应也太迟钝了吧!
这时,楼下传来佐藤优香的喊声,似乎正在寻找上楼的道路:“那个!你相信我!我马上就上来!”她谨慎地没有喊出优子的名字。
优子一听佐藤要上来,立刻又萌生了退意。她看向天台边缘,估算着跳到旁边那栋稍矮楼顶的距离和风险。
但她的目光扫过神代真红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红发,以及对方脸上那并非纯粹恐惧、反而带着点茫然和探究的表情,忍不住又问道:“喂,红头发,你到天台来到底干什么?该不会是想不开要寻短见吧?”她可不想自己刚走,这人类女孩就跳楼了,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神代真红见这位魔族少女居然停下了逃跑的脚步,还关心起自己来,有些意外。她摇了摇头,老实回答:“你不跑了吗?下面好像有人在追你诶。”她指了指楼下。
优子抱着胳膊,哼了一声:“追我的人多了!而且是我先问你的问题,你得先回答我!”她努力维持着魔族嚣张的人设。
神代真红眨了眨眼,似乎真的在思考,然后有些迷茫地说:“我也不知道……就是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上来了。这里风挺大的,吹着有点冷。”
优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你是不是有病啊?”
神代真红愣了一下,认真回答:“没啊,我觉得我还挺健康的。”
优子忍不住吐槽:“没病谁大晚上跑到天台吹风,还跟一只邪恶的魔族心平气和地说话?”
神代真红看着优子,虽然对方是魔族,但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反而……有点别扭的可爱?她小声说:“是啊……不过,我看你也不算特别邪恶吧?都没有说要把我怎样怎样的。”
优子被这话噎了一下,有点恼羞成怒:“你胆子真大!不过……你也不要随随便便就死了,会有人伤心的。”她别过脸,语气硬邦邦地补充道。
神代真红看着优子别扭的样子,反而笑了笑,提醒道:“你还不跑吗?追你的人好像马上就要赶上来了哦。”她听到了楼道里传来的急促脚步声。
优子叹了口气,有些自暴自弃地说:“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但我真的要想跑的话,大概也跑不掉吧……魔法少女跟鬼一样,可以化作流光飞行,速度太快了。为什么我就不行呢?”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甘和羡慕。
神代真红好奇地问:“那你爬上来干什么?”
优子白了她一眼:“当然是让我的同伴救我的时候,能更快发现我啦!真笨啊你!”她顿了顿,突然朝神代真红伸出手,语气带着命令,“对了,把你的手机给我。”
神代真红下意识地捂住口袋,警惕地看着优子:“我身为一个人类,不应该帮助魔族吧?”
优子不耐烦地说:“一个手机而已,算什么帮助?我又不抢你的!”
神代真红犹豫着:“你不是要拿我的手机发送求救信息吗?”
优子简直要被这班长的脑回路气笑了:“不!我只是想让你不要用手机报警求救而已!快拿来!”她上前一步,动作迅速地一把抓过神代真红的手机,同时另一只手揽住神代真红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形成一个看似挟持的姿势——一手用手臂锁着神代真红的脖子,但力道控制得刚好,不会让她难受,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就在这时,天台通往楼梯间的铁门发出“哐哐哐”的巨响,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佐藤优香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她一眼就看到了天台边缘的优子,以及她怀中那个被控制住的陌生少女!
佐藤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大喊道:“优子!别做傻事啊!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优子拿着手机,保持着挟持的姿势,在神代真红耳边低声命令:“密码是多少?”
神代真红微微偏头,配合地小声说:“7777。”
优子快速输入密码解锁成功。她一边操作手机,一边抬头对佐藤说道,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疏离和悲壮:“佐藤小姐,你不必多说了。事情我已经明白了。每个人都有独属于她的立场,在种族大义面前,谁都可能背叛自己之前的承诺。我……”
“你明白个什么啊!”佐藤优香生气地打断了她,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我一直在解释,你根本就没听进去!她们愿意为了特殊的你,做出原则上的妥协!这已经是破天荒的让步了!小星来这里,也只是为了亲口说出她们的条件!难道你真的不想回到一开始我们努力争取的那种平静生活了吗?!”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优子的心上。她愣住了,发送求救信号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那些平凡却珍贵的日常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但是,求救信号已经发出去了。
这时,被她挟持的神代真红突然小声开口,语气带着真实的困惑:“你叫……优子吗?这个名字,跟我班上的一位同学一模一样……”
优子心中一惊,连忙稍许用力勒了一下神代真红的脖子,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警告道:“你别乱说!我叫冬优子!而且,你现在是我手上的人质,不许随便说话,明白了吗!”
神代真红被凶了一下,眨了眨眼,居然乖乖点了点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