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新人！”绿萝双手抱胸，狐狸耳朵不高兴地抖了抖，尾巴也甩了一下，“现实和梦境都分不清了吗？需要我再让你疼一下清醒清醒？”她说着，瞥了一眼优子还红着的额头。
妙君迈步走了过来，她的步伐沉稳，带着一种大型猫科动物般的优雅。她在优子面前停下，微微低头，清冷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歉意？
“优子，抱歉。”妙君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没什么起伏的调子，但语气很认真，“吓唬到你了。不过……”她话锋一转，看着优子，“你才是真正的吓唬到了我们吧？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优子依旧处于呆滞状态，眼神发直，脑袋上仿佛飘着几个具象化的问号。她看了看妙君，又看了看绿萝，最后目光回到山井脸上，似乎在努力确认眼前景象的真实性。
豆豆眼状态持续了好几秒，优子才像生锈的机器人一样，一格一格地转动脖子，发出干涩的声音：“难、难不成……这一切都是真的？妙君你是老虎？绿萝前辈你是狐狸？”她每说一个字，语气里的不确定就增加一分。
“笨蛋新人！要叫前辈！”绿萝不满地强调，尾巴又甩了一下，显然对这个称呼很在意。
山井看着优子这副世界观崩塌又努力重建的傻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走过来，拍了拍优子的肩膀：“优子，不是做梦哦。刚才你不都感觉到疼了吗？梦里可不会这么疼。”
疼……对了，刚才额头被弹的那一下，还有脖子被勒住的窒息感……太真实了，真实到不像梦。
优子呆愣愣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还有些刺痛的额头，又摸了摸脖子上残留的疼痛勒痕。
不是梦。
真的不是梦。
山井姐、妙君、绿萝前辈……她们真的在这里。妙君真的是老虎变的，绿萝前辈真的是狐狸，还是带耳朵尾巴的那种！这座诡异的庙是真的！刚才那些动物围困是真的！荆棘冠差点勒死自己也是真的！
“啊——！！！”迟来的、巨大的认知冲击让优子发出一声短促的、类似小动物受惊的叫声，她猛地向后缩了缩，背又抵到了神坛，眼神惊疑不定地在三人脸上来回扫视。
山井看她这副样子，知道她终于开始接受现实了，只是还需要点时间消化。她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等着优子自己理顺。
优子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先看向山井，山井身上没有出现任何动物特征，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类。优子回想起刚才山井轻易就让荆棘冠松开，还有动物们对她的态度……
“那山井姐你……”优子试探着问，声音还有点抖。
山井笑了笑，那笑容一如既往，带着点神秘的温和：“我？我是山井啊。”她只是简单地重复了自己的名字，没有多说。
优子眨了眨眼。她听懂了山井的潜台词——她并不想暴露自己的本体或真实身份是什么。至少现在不想。
好吧，老板最大。优子很识趣地没有追问。她转而看向妙君和绿萝，依旧盯着那对晃动的狐狸耳朵看。
“你们……都是妖怪吗？”优子小心翼翼地问。
妙君微微蹙眉，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她认真地纠正道：“是妖精。我们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而生，与山峦草木、飞禽走兽为伴。我们并不怪。”
“对对对，妖精妖精！”优子连忙改口，生怕惹恼了这位能变老虎的主厨大人，“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还有妖精……我还以为都是故事书里的东西了。”
绿萝哼了一声，双手叉腰：“连魔族都有，这世界上有妖精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吧？”她瞥了一眼优子头上的魅魔角，意思很明显。
优子摸了摸自己已经收回、但还能感觉到魔力痕迹的角根，讪讪地笑了：“也对哦……”确实，自己都是个半吊子魔族了，还有什么资格对妖精的存在大惊小怪。
接受能力意外强大的夏优子，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竟然很快地平静了下来。她甚至觉得，茶会的同事是妖精……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至少她们平时干活挺利索的，给的时薪也高。
“话说，”优子忽然想起关键问题，看向三人，“你们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她指了指神坛上那诡异的组合，“怎么看都像是某种邪教组织的秘密据点吧？”
山井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哭笑不得地看向神坛上那尊圣人像、佛陀像和魔法少女手办，扶了扶眼镜：“邪教？你这么一说……从布置上看，还真挺像的。”
绿萝的狐狸耳朵动了动，她看向优子，反问道：“我们还没问你呢，新人，你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干什么？还一副……嗯，魔女的打扮？”她的目光在优子已经恢复人类模样、但身上还残留着魔力波动的身体上扫过。
“我在这里修炼啊。”优子老实地回答，“跟我的……嗯，前辈，还有同伴一起。刚才练习的时候不小心和同伴走散了，迷路才走到这里的。”
“同伴？”绿萝的耳朵警惕地竖了起来，“也是魔族吗？”
优子点了点头：“对啊。”
气氛似乎微微凝滞了一瞬。山井、妙君和绿萝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时，山井开口说道，语气比刚才更郑重了一些：“优子，既然我们彼此的身份……都不太简单，也都有各自的秘密。那么，我们可以达成一个共识吗？互相保密。”
她看着优子的眼睛：“今天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关于我们，关于这座庙，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同样，我们也不会泄露关于你是魔族，以及你同伴的信息。如何？”
优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当然可以啊，老板！你放心！不管你们是什么千奇百怪……啊不是，是神秘强大的存在，我夏优子，嘴巴最严了！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我以我的……我的工资发誓！”
山井被她这反应逗笑了，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妙君忽然转头，对着庙外发出一声低沉的、但充满穿透力的虎啸。声音在山林间回荡。
不一会儿，几只羽毛鲜艳、体型颇大的山鸟扑棱着翅膀从外面飞了进来，每只鸟的爪子上都抓着一个看起来像是用新鲜树干简单削成的、表面还算平整的木桩子。
它们灵巧地将木桩子放在庙堂中央的空地上，摆成几个简陋的凳子，然后对着妙君点了点头，又安静地飞走了。
“坐着聊吧。”妙君言简意赅，自己率先在一个木桩上坐了下来，姿态依旧端正。
优子也解除了最后一点魔化残留，彻底变回人类模样，小心翼翼地在一个木桩上坐下。木桩表面冰凉，带着树木本身的清香。
山井和绿萝也各自坐下。庙内的气氛从之前的紧张诡异，变得……有点像茶会后院的员工休息时间，虽然背景是诡异的三只雕像和荒山野岭。
“小优子，”山井开口，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你刚才不是问我们在这里干什么吗？”
优子连忙点头，好奇心被吊得老高。
山井的目光投向神坛，尤其是那尊圣人石像，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透过石像看到了很久以前的故事。
“我们是回来检查魔种的封印的。”她缓缓说道。
“魔种？”优子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想起了山井刚出现时说的那句话，“那是什么？”
“这就要从以前说起了……”山井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讲述古老传说的语调。
“很多很多年前，这座山崖灵气充沛，是附近许多生灵修炼的好地方。那时，山神庙里住着一位圆空老和尚，修为深厚，心地慈悲。庙外山林里，住着各种各样的精怪，大多心思单纯，与和尚相处得不错。”
“其中，有个特别讨喜的小家伙，是一只赤狐修炼成的妖精，我们叫她阿璃。阿璃灵性很高，但性子跳脱活泼，最喜欢蹲在山神庙外的墙头上，听老和尚念经说法，虽然听不懂，但觉得那声音让人安心。她还会帮着老和尚捡柴火，打理庙前的小菜园，老和尚也常常留些斋饭给她。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着。”
山井顿了顿，语气染上一丝沉重。
“可是，大概很多年前吧，事情开始不对劲了。阿璃身上，开始缠绕起一股不祥的黑色气息，眼神也变得狂乱暴躁。她不再听经，反而开始袭击山里的其他生灵，见着山鸡野兔就疯狂撕咬，甚至连那棵在庙旁长了上百年的老松树，都被她发狂时连根拔起……她彻底疯魔了。”
“后来大家才知道，她是不小心在山里捡到了一件被遗弃的、蕴含着强大魔性的奇怪物件，充满了混乱与侵蚀的力量。阿璃被上面的魔气缠上，侵蚀了心智，逐渐变成了只知破坏的怪物。”
妙君静静地听着，绿萝的尾巴也垂了下来，耳朵耷拉着，似乎对这个故事里的阿璃感同身受。
“最先急的是山里的老山魈，大家都叫它老灰。它和阿璃相识最久，感情很好。老灰领着它麾下的猴群去阻拦发狂的阿璃，想把她唤醒，结果反而被阿璃身上那可怕的黑风刮得遍体鳞伤，猴群也死伤惨重。老灰没办法，只能拖着伤体去山神庙里求圆空和尚。”
“圆空和尚查看了阿璃的情况后，只是叹气摇头，说：‘阿弥陀佛。她魔性已深，侵入魂魄，老衲法力微薄，降不住这源自异界的魔气。’”
山井说到这里，语气微扬。
“说来也巧，就在老灰绝望的时候，隔天，山里来了一个过路的、穿着粉白色漂亮裙子的小姑娘。她手里拿着一根会发光的、星星形状的棒子，说自己是个路过的魔法少女，是追着一股异常的魔气来到这里的。”
“老灰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它忍着伤痛，想方设法将发狂的阿璃引向了山神庙。那位不知名的魔法少女在山神庙前用她的光棒织出了一张闪烁着星光的大网，暂时拦住了阿璃。圆空和尚也拼尽全力，在庙门前摆下了他最强的佛法阵势。”
“那一战，打了整整一夜。阿璃身上的黑风几乎要把小小的山神庙都掀翻了，魔法少女的星光网几次被撕裂，圆空和尚的阵法也摇摇欲坠，三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可是，那魔气太过顽固诡异，仅仅靠他们的力量，根本无法驱散或消灭。”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圆空和尚提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封印。将已经被魔气彻底侵蚀、无法挽回的阿璃，连同她体内那魔性的根源魔种，一起封印在这座山神庙里。”
山井的目光扫过神坛上的三样东西。
“老灰滴下了自己作为山魈妖精的本命精血，那位魔法少女将自己纯净的星光魔力注入其中，化为星光加固，而圆空和尚，则用尽了最后的修为，以禅杖引动佛前长明灯的火种，化为佛灯火印，封住了庙门，也封住了魔种最后的出路。”
“封印完成之后，魔法少女因为消耗过大，很快就离开了。但她不放心，怕这封印年久失修，或者被什么外力破坏，于是留下了自己的一尊等身雕像，并在上面施加了守护魔法，让它能感应封印状态。”山井说着，看了一眼那尊魔法少女手办。
“老灰因为损耗了本命精血，元气大伤，不久后也去世了。圆空和尚在封印完成后不久，也油尽灯枯，在山神庙里坐化了。他临终前拜托山里还活着的、有灵性的精怪们，帮忙照看这座庙和里面的封印。他说，魔种不除，终是祸患，若有朝一日封印破开，不知会酿成何等灾劫。”
山井的声音在空旷的庙宇里回荡，带着岁月的沧桑。
“山里的妖精们，大多受过圆空和尚的恩惠，也亲眼见过阿璃发狂的可怕，更知道那魔种突破封印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从那时起，一代又一代，我们这些诞生或生活在这片山里的妖精，就自发地承担起了守护这座庙、看守这个封印的责任。”
她看向优子，眼神平静而深邃。
“我们定期会回来检查封印是否稳固，清理庙宇周围，防止有不开眼的家伙误闯触发什么，或者……被残存的魔气吸引。今天，刚好是我们例行检查的日子。”
故事讲完了。庙内一片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