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大门完全敞开，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将门外那群奇形怪状的魔物士兵的影子拉得老长。
莉莉丝站在门内的阴影处，努力让自己的视线适应光线的变化，同时快速扫视场外情况。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敲着激烈的鼓点，但脸上却绷着一副“刚睡醒被打扰很不爽”的冷漠表情。
大约十来个低阶魔物，穿着破烂的皮甲，拿着锈迹斑斑的武器，站姿松散。
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皮肤呈青灰色、长着独角的魔人，抱着一根粗大的狼牙棒，正用打量货物的眼神看着她。
而在队伍稍后方，稍微远离这群散兵游勇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合体黑色参谋制服的女性。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镜片在阳光下反着光，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她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板，正用羽毛笔写着什么，似乎对眼前的场面毫不关心，就像在完成一项无聊的日常任务。
格莱娅。游戏后期魔王军里一个以智谋著称的NPC，没想到前期混得这么惨，带队跑这种征用破烂城堡的苦差事。
莉莉丝心里快速过了一遍她的信息。
“喂！你就是这里的头儿？”领头的独角魔人粗声粗气地喊道，用狼牙棒指向莉莉丝，“识相点，把这破城堡让出来，我们魔王军征用了！不然……”
他狞笑着晃了晃武器，威胁意味十足。
标准的杂兵台词。莉莉丝内心翻了个白眼。
按照原主莉莉丝的性格，此刻应该已经暴跳如雷，直接冲上去开打了——然后被轻松放倒。
但她不能。
嘻嘻，我一定要活下去口牙！
她学着电影里反派的样子，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一种属于上位龙族的轻蔑。
她没有看那个叫嚣的魔人，反而将目光投向后方那个一直沉默的军师。
“魔王军已经寒酸到需要派一群杂鱼和一個不敢正面看人的家伙，来打扰本王女的休息了吗？”
她的声音刻意放慢，带着刚睡醒般的慵懒，“征用？可以。让你们魔王亲自来跟我谈。”
这话一出，门口的魔物士兵们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听见没？她让魔王大人来见她？”
“这龙娘是不是睡糊涂了？”
“长得倒是不错，可惜脑子坏了！”
独角魔人也是咧开大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小妞，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他迈开大步，挥舞着狼牙棒就冲了上来，地面似乎都随着他的脚步微微震动。
来了！莉莉丝瞳孔一缩，内心警报狂响。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按照身体的本能向侧前方踏出一步，动作轻盈得不像她自己。
狼牙棒带着风声从她刚才站立的地方扫过，砸空了。
独角魔人一愣，似乎没想到对方能躲开。
就是现在！莉莉丝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她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发力，只是集中精神，想着“推开他！”。
她抬起手，并非握拳，而是手掌向前轻轻一推——看起来几乎没什么力道。
然而，下一秒，一股无形的、磅礴的力量从她掌心爆发出来。
“咚！”
一声闷响。独角魔人壮硕的身体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上，双脚离地，整个人以一种十分滑稽的姿势向后倒飞出去，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重重地砸在那些还在哄笑的杂兵群里，瞬间人仰马翻，惨叫一片。
现场瞬间安静了。
只剩下那个独角魔人痛苦的呻吟和被压到的杂兵的哀嚎。
莉莉丝自己也愣住了，她看着自己的手掌。
刚才那一下……是这身体的力量？还是系统说的那个“龙族体质强化”生效了？
这感觉，就像是突然拥有了白金之星的力量，却用来欧拉了一个小兵。
她强行压下心里的惊讶，努力维持面无表情。不能露怯。
她缓缓放下手，目光再次越过那群东倒西歪的杂兵，看向后方那个军师。
格莱娅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书写。她依旧站在那里，推了推眼镜。
镜片上的反光消失了，露出一双冷静的、仿佛无机质般的灰色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莉莉丝。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恐惧。
莉莉丝心里有点打鼓。
这家伙，怎么不按剧本来？这时候不该吓得后退或者放两句狠话吗？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执行系统的第二步——震慑军师。
她回忆着游戏里关于格莱娅的信息，那些支线任务和碎片文案里提到的内容。
她迈开步子，缓缓走向格莱娅。
她的赤足踩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那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倒地的魔物们挣扎着向两边爬开，给她让出一条路。
她走到格莱娅面前，两人距离很近。莉莉丝比她稍高一些，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镜后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她学着记忆里某些反派的样子，伸出右手，想试着用指尖轻轻抬起格莱娅的下巴。
不过，这个动作让她自己心里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一座魔王城，想了想还是收回手。
“格莱娅，”莉莉丝压低声音，确保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魔王军后勤部三等参谋。过去三个月里，你提交了七份关于优化后勤路线和情报侦查的方案，全部被驳回。最近一份，是在三天前，被后勤部的莫尔蒙子爵以‘缺乏贵族应有的格局’为由否决。”
莉莉丝继续说着，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莫尔蒙子爵的情妇的弟弟，正好在做一条利润丰厚的劣质装备供应生意，你的方案挡了他的路。而魔王军上层，没人会在意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参谋的建议是否正确。”
这些都是游戏文档里提到的背景设定。
她稍微后退半步，看着格莱娅。
军师小姐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灰色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留在这样的魔王军里，”莉莉丝看着她，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毫不走心的惋惜，“你的才能，只会被那些蠢货彻底埋没，最后像垃圾一样被丢弃。”
说完，她不再看格莱娅，转身作势欲走。
内心却在疯狂呐喊：快说话！快给点反应！不然我这波装逼就像对着空气打拳啊！
就在她走出第三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格莱娅平静无波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令人惊讶的情报获取能力，莉莉丝公主。远超记录的个体战斗力评估。”
莉莉丝内心稍稍松了口气。
但就在这时，格莱娅突然上前一步。
正好此时，莉莉丝也回过身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一个极其暧昧的程度。莉莉丝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墨水味和冷冽的清香。
更别提，格莱娅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挑起了莉莉丝的下巴，正是刚才莉莉丝没好意思做出来的动作。
莉莉丝：？？？
这，这不对吧，这动作是几个意思，你是恶役还是我是恶役？？
在莉莉丝愣神的时候，格莱娅微微抬头，镜片后的目光似乎终于聚焦在莉莉丝脸上。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但是，强大的力量和精准的情报，并不等同于值得效忠的领袖资质。”
莉莉丝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脚像钉在了地上。对方明明看起来那么瘦弱，此刻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您如何证明，您并非另一个……只是更强大、更幸运一点的……蠢货呢？”
莉莉丝的大脑当场宕机。
这、这不对啊！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被我王霸之气折服然后纳头便拜吗？
这种仿佛被看穿一切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挽回气势，却发现喉咙有点干。
平时玩游戏时骚话连篇的功力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面对格莱娅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尽管隔着反光的镜片），她感觉自己就像考试作弊被老师抓包的学生。
“我……”莉莉丝憋了半天，只憋出一个字。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完了，这下不仅没震慑住对方，反而被对方一句话搞得方寸大乱。
这军师的段位太高了，简直就是迪奥遇到了普奇神父，完全被看穿了。
格莱娅看着她这副窘迫的样子，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稍稍退后一步，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距离感，但眼神依旧停留在莉莉丝身上。
“看来，您还需要一些实际的证明。”格莱娅推了推眼镜，“附近有一个王国的侦察据点，时常骚扰我们的补给线。如果您能‘高效’地解决这个麻烦，或许能让我对您的评价有所改观。”
莉莉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任务？考验？
虽然被反将一军的感觉很不爽，但至少有个明确的目标了。打架总比在这里跟这个心思深沉的军师玩心理战要强。
她强行压下心里的慌乱，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镇定一点：“哼，区区一个据点，本王女正好活动一下筋骨。带路。”
格莱娅微微颔首：“如您所愿。请随我来。”
她转身走向森林小道，步伐依旧平稳。
莉莉丝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后背有点湿。刚才那一瞬间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
这个军师，绝对比游戏里描述的还要难搞。
她摸了摸还有点发烫的脸颊，内心一片混乱。
这恶役之路，怎么刚开始就走得这么艰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