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莱娅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走到队伍前面，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示意那些勉强能爬起来的魔物士兵跟上。她的态度自然得仿佛从一开始就是莉莉丝的部下。
莉莉丝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嘀咕这角色适应力也太强了，简直像是自带了一套完整的跳槽程序。
她迈步跟上，赤足踩在城堡外略显粗粝的土地上，微妙的刺痛感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这不是游戏。
那些魔物士兵互相搀扶着，远远跟在后面，窃窃私语，看莉莉丝的眼神里充满了畏惧和一点好奇，再没有之前的嚣张。
格莱娅的步伐不快，路线选择也很平稳，似乎刻意照顾了莉莉丝赤足行走的情况。
这个细微的举动让莉莉丝稍微放松了一点，但内心的警惕没放下。
这军师小姐的心思，比她的眼镜片还难看清。
走了一段路，林地渐密。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莉莉丝尝试感受体内那股新得到的力量，它像一团温热的火焰蛰伏在体内，随时可以调用，但又带着点陌生感，需要小心控制。
这感觉有点像第一次拿到新游戏手柄，知道每个键位的作用，但实际操作起来总会按错。
突然，格莱娅停下脚步，毫无征兆地停下转身。莉莉丝差点撞上去，连忙刹车。
“莉莉丝大人，”格莱娅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巧的指南针状物品，“这是魔素指针，可以探测微弱魔力波动，或许能帮您更高效地定位敌人。”
她将其递过来，动作自然。
莉莉丝下意识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格莱娅微凉的手指。
她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手，指针差点掉地上。
“这种小事……”莉莉丝试图找回场子，想说“本王女不需要”，但看着那看起来就很专业的道具，又把话咽了回去。
工具人主动提供工具，不用白不用。
“……嗯，知道了。”
格莱娅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是嘴角似乎有0.1毫米的上扬趋势，转身继续带路。莉莉丝觉得那背影仿佛在说“真是个不坦率的上司呢”。
继续走了一段路，格莱雅指了指前方：“就在前面，有一个利用天然石穴搭建的简易营地。”
莉莉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些人工痕迹。她甚至能听到隐约的人声。
“你在这里等着。”莉莉丝对格莱娅说了一句，然后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她没有制定什么复杂计划，绝对的力量面前，战术显得多余，尤其是在这种新手村场合。
接下来的过程，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清理。
莉莉丝甚至没有完全龙化，只是偶尔让手臂浮现些许黑色鳞片，或者让指尖变得锐利。
不到五分钟，营地里的几个穿着王国制式皮甲的人类士兵就全都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失去了战斗能力。
莉莉丝控制了力道，他们最多是骨折和昏迷，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不是杀人狂，游戏里杀怪和现实里杀人还是两码事，她的现代人道德观还在起作用。
她站在营地中央，稍微松了口气。
任务应该完成了一半吧？接下来就是搜刮一下战利品，然后……
她的目光扫过营地角落，动作顿住了。
那里有一个用粗糙木头钉成的笼子。笼子里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少女，看起来年纪不大。银灰色的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头发间一对毛茸茸的、耷拉着的灰色狼耳格外显眼。
她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布衣，裸露的皮肤上带着不少新旧交错的伤痕和污迹。
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锁着她的脚踝，另一端固定在笼子上。
似乎是被外面的打斗声惊动，她抬起头，露出一张脏兮兮却轮廓分明的小脸，一双碧绿色的眼睛警惕地望过来，眼神里混合着恐惧、野性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
看到莉莉丝，尤其是她那非人的龙角和赤瞳，狼耳少女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般的呜咽声，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铁链发出哗啦的轻响。
薇欧拉。莉莉丝脑子里立刻跳出这个名字。
游戏里的一个次要NPC，似乎是因为混血的身份被人类抓住并虐待，后期某个任务里可能会被玩家解救，但大部分时候都被人忽略。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而且还是这种状态。
这游戏世界的恶意真是体现在各种细节上。
莉莉丝皱了下眉。她对这个角色有点印象，记得她好像挺能打，就是脑子有点直，而且……特别容易饿？
看着那双充满戒备但又隐含一丝微弱渴望的绿色眼睛，还有那明显营养不良的瘦弱身体，莉莉丝鬼使神差地想到了系统之前奖励的“肉干（精品）”。
她几乎没怎么犹豫，意念一动，一包用油纸包着的肉干就出现在她手里。
她撕开包装，拿出一条散发着浓郁肉香和香料味的肉干。
她走到笼子前，蹲下身。狼耳少女立刻龇牙，发出更响亮的威胁声，身体绷紧，像是随时要扑上来拼命。
莉莉丝没说话，只是把肉干从笼子的缝隙里递了进去，然后稍微后退了一点，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肉干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笼子里的薇欧拉鼻子猛地抽动了几下，龇牙的表情僵住了，绿色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条肉干，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威胁的呜咽声渐渐变小，变成了某种犹豫的、带着渴望的低鸣。
她的视线在肉干和莉莉丝的脸上来回移动，警惕依旧，但本能的需求显然占据了上风。
僵持了大概十几秒，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抢过肉干，然后迅速缩回角落，背对着莉莉丝，狼吞虎咽起来，吃得太急甚至被噎得咳嗽了几声，但依旧死死护着食物，像是怕被抢走。
莉莉丝看着她的背影，没说什么。她又拿出几条肉干，从缝隙塞了进去，放在笼子里的干草上。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开始打量这个简陋的营地，思考着哪些东西能搬回城堡废物利用。事业刚起步，节俭很重要。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莉莉丝回头，发现薇欧拉已经吃完了肉干，正看着她，眼神里的敌意和恐惧减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困惑和小心翼翼的打量。她的尾巴不知何时从身后露了出来，正小幅度地、僵硬地晃了一下。
莉莉丝没太在意，继续研究一个看起来还算完好的水壶。
“老……老大？”
一个沙哑的、带着点迟疑和生涩的声音轻轻响起。
莉莉丝动作一顿，转过头。笼子里的狼耳少女正看着她，碧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给我吃的。”薇欧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长期不说话造成的干涩，“你不打我？”
莉莉丝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叫自己。老大？这称呼怎么听着这么有既视感。
“打你干嘛？”莉莉丝觉得有点好笑，随口回道，“我又不是那些人。”
薇欧拉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消化这句话。然后，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还锁着铁链的脚踝，小声说：“他们……都打我，饿我……你不一样。”
她突然又抬起头，眼神里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光彩，语气也变得稍微坚定了一点：“你强，还给我吃的……我、我能跟你混吗？我很能打的！吃的也不用很多……”说到最后，声音又小了下去，似乎没什么底气。
莉莉丝看着她。思索了一会儿。
“随便你。”
莉莉丝语气没什么起伏，她走到笼子边，伸出手握住那把锈蚀的锁，稍微一用力，龙族的力量轻易地将锁头捏变了形，扯开。
她打开笼门：“要跟就跟吧。肉干管够。”
薇欧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落满了星星。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笼子里爬出来，因为长期蜷缩腿脚有些发麻，踉跄了一下，但还是努力站直了身体。她甩了甩那条毛茸茸的灰色尾巴，频率明显快了不少。
“谢谢老大！”她的声音响亮�一些，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
莉莉丝没再看她，转身走向一直在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格莱娅。薇欧拉立刻像个小尾巴一样，紧紧跟在她身后，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了。
“解决了。”莉莉丝对格莱娅说，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据点清理完毕，顺便捡了个……劳动力。”
格莱娅的目光在莉莉丝和亦步亦趋的薇欧拉身上扫过，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难以捉摸。
“既然事情解决了，那就回去吧。”莉莉丝不想多做停留，这里毕竟不算安全区域。
格莱娅微微点头，转身开始指挥那些魔物士兵简单打扫战场，收集可能有用的物资。
莉莉丝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身边一脸“老大去哪我去哪”表情的薇欧拉。
队伍莫名其妙扩大了，还收获了一个看起来挺能干的军师和一个潜力打手。开局似乎比预想的要顺利一点。
但格莱娅那双冷静得过分的眼睛，总让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个军师主动效忠得太过轻易，现在又展现出不错的指挥能力和情报能力。
她真的只是因为自己展现了力量和一点“预知”就选择跟随？还是另有所图？
这些主动靠过来的角色，尤其是格莱娅这种聪明人，得多留个心眼。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而新加入的薇欧拉则小心翼翼跟在最后面。走着走着，她的目光渐渐从恐惧变成了好奇，紧紧盯着莉莉丝随着步伐轻轻摆动的黑色龙尾。
在一个拐弯处，莉莉丝稍微放慢了脚步。
薇欧拉一时没刹住，或者说，她潜意识里就没想刹住，轻轻撞到了莉莉丝的后背上。
“唔！”莉莉丝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薇欧拉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瞬间弹开，耳朵和尾巴的毛都炸了起来，碧眼里满是慌乱：“对、对不起！老大！我不是故意的！”
莉莉丝看着对方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到嘴边的呵斥又咽了回去。
她憋了半天，只挤出一句：“……走路看路。”然后迅速转回头，耳根有点发热。
薇欧拉看着莉莉丝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炸开的毛慢慢顺了下去。
她犹豫了一下，这次稍微拉近了一点点距离，不再离得那么远，目光依旧胶着在那条看起来手感很好的尾巴上。
快回到城堡时，莉莉丝终于忍不住，回头想对薇欧拉说点什么，比如约法三章什么的。结果一回头，就看到薇欧拉正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似乎想舔一下她的尾巴尖。
四目相对。
薇欧拉瞬间僵住，手指停在半空，脸唰地红了。
莉莉丝也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什么情况？现在的部下都这么大胆了吗？
根据这具身体的记忆，龙娘的尾巴和脚底一样，都不是随随便便能让人碰到的地方。
刚才薇欧拉的动作，相当于抱着莉莉丝的大腿，就要往脚底板舔上去.....
偏偏这时，格莱娅适时地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却像是在莉莉丝紧绷的神经上又敲了一下：“莉莉丝大人，您这幅表情.....这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
莉莉丝：“！！！”
她猛地把尾巴收回来，藏到裙摆后面，脸上努力维持镇定，但微微泛红的脸颊出卖了她：“胡、胡说八道！本王女只是……只是累了！快点回去！”
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加快脚步走向城堡，内心疯狂刷屏：这两个人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难搞！
格莱娅看着莉莉丝略显仓促的背影，推了推眼镜。
薇欧拉则看着莉莉丝通红的耳尖，歪了歪头，碧眼里闪过一丝困惑，然后悄悄又跟近了一点。
